我叫北沧容迟,刀掌双修,尤擅轻功。是一个花钱买不了吃亏,花钱买不了上当,服务上乘售后贴心的苦境金牌打手。

    大概被追杀中。

    为什么要说是‘大概’,那是因为我得罪的那个人挺忙的,到处偷窥武林高手的那种忙,所以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有这个闲时间,但我又很确定以对方的小心眼,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这件事从三个月前说起。

    追杀我的人其实是我上一任金主,我的客户。虽然人有点偏执疯狂兼小变态,但他出手阔绰,给钱爽快不废话,眉清目秀光看外表还有点像我喜欢的那个人。

    额饰、披风、使剑加跛足,这不活脱脱是《江湖OO录》里面走出来的主角晏孤飞!作为《江湖OO录》忠实书粉的我当下决定要和这个人认识认识。

    只是没等我开口,对方先开口了。

    他拿钱要买我的武功秘籍,价钱任我开。

    我:……

    啊这……武功秘籍……这……

    我要是说我练的是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刀,他会不会当场把我嘎了?

    “也不是不行。”在金钱和美貌的诱惑下,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在经过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摸了摸他的手骨和臂骨。

    是个惯使剑的好手,还有万里挑一的武学资质。只不过惯常使剑的人,其实并不适合中途学使刀。嘛——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松开手,琢磨了一下。

    “如何?”他收回手,低低的问了一声。

    “唔……”我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实话实说:“刀法配套的内功比较特殊。除非你洗髓,不然没法学。”

    话音刚落,他眼都没眨就答应。

    “可以。”

    我一愣,“不考虑一下?”

    众所周知,苦境武林的洗髓一般都伴随着这样那样的风险,不但过程匪夷所思,搞不好还会有直接整容的风险,比如卫那个清风。

    “不用。”剑客想也没想的拒绝,倒是语气中的热诚让人感觉毛毛的。他盯了我片刻,突然压低了声音反问:“你想我用什么交换。”

    大概是看出我目前不差钱。也是,上一单工作赚了不少,并且我在任务过程中的确感觉到有谁在暗中偷窥。

    这么想来,跟踪我的八成是眼前这个剑客。

    虽然我在苦境的定位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下作到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地步。

    大不了就是偷偷借对方吃代餐罢了。

    “有三个条件。”我举起手指,比了个三,“第一,教学、洗髓费共一百两黄金,先付后教,不接受赊账。第二,不可用此武学杀人。第三,秘籍不可外传,不可作为再次交易的筹码。”

    说到秘籍不可交易时,对方似乎顿住了。

    果然,看他感觉也就不像会弃剑从刀的人,多半是想拿我的秘籍换其他剑法。

    我蜷起手指,眯了眯眼,露出一点笑意:“看来是交易失败了。”

    对方没说话,一双深蓝色的眸子盯着我,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是个很乐观的生意人,对潜在客户的耐心向来不差。况且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把关系弄僵。我这么想着的瞧瞧天色,佛系开口。

    “天色将晚,阁下可要留下用饭?”

    大概是我的话题转得太过随意,对方欲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点点头答应。

    “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听起来挺好养活的,我散漫的想,才缓慢地问出一开始就应该问的问题。

    “我叫北沧容迟,你呢?”

    “策马天下。”

    以上就是我和策马天下认识的全过程。

    2.

    策马天下确实很好养活。

    在饮食上他几乎没什么挑剔,给什么都吃。太好了,作为一个素食者,我还害怕他不吃咋办……似乎也不咋办,他可以出去吃饭,苦境红尘外送速度飞快,跟飞信一个效率。

    “你的刀法,名称谓何?”

    用完饭,他忽然开口问道。

    彼时我正起身收拾碗筷,闻言手一顿,却并没有隐瞒,伸手抚了抚我腰后的四尺唐刀:“此刀名为‘六度’,此招名六度刀法。”

    他沉吟一声,视线落在我腕上的佛珠,发出一声冷笑:“禅家法门。”

    啊,这么说其实并没有错,我这门刀法确有这个说法。不过说来他可能也不信,我家往上数十代,其实是做杀手生意,只是那人在红尘滚滚中忽有顿悟,从杀伐刀法中再创六度刀法,以杀为业,而再赎业,自此自度,再度一切众生。

    从烦恼的此岸度到觉悟的彼岸,最后选择放下。

    故……练此刀法的人最终都会选择入禅门,无一例外。

    所以我和佛门的人其实挺熟,是那种偶尔遇见佛门的人,他们都会把我当做未来的同门,叫一声‘佛友’的熟。

    “行走江湖本就是一种修行。”我对着坐在原地不动的人笑了笑,没什么脾气的解释:“随缘随心,自然而已。但我要解释一下,这非禅门武功,我只是巧合练了这门刀法。”

    是家族传承,我无所谓就学了,对我而言,学这个刀法也是缘分的一种。

    至于以后会不会一朝顿悟入了佛门……谁知道呢,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对如今的我来说,还走在修行的道路上,浊身在此岸,远远不到到达彼岸的程度。

    嗯,等到了,大概也出家了。

    和我的母亲同样。

    我笑笑:“你讨厌佛门之人?”

    策马天下神色有些烦躁,似乎对佛门却用刀这种杀伐之器的行为感到不屑:“难道你不曾以此刀杀过人?”

    “杀过。”我眉毛一挑,含着笑意回答:“意外吗?我早说我非佛门之人,甚至,我杀的还是一名不足十五岁之人。”

    惊闻意外之语,策马天下看向我:“哦?吾有兴趣了。”

    我将空余的碗堆叠起来,捧着走向不远处的水池,以手试了试凉水,挽起衣袖开始清洗。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策马天下一步一拖,缓缓跟在我身后。

    “他杀了人,我问他为何杀人,他说他想试试杀人的感觉,我便杀了他。”碗筷在水中碰出清脆的声音,木色的佛珠缠绕在雪白的皮肤上,随着流水的重量摇晃不停,“江湖杀人人杀,想试试杀人的感觉,自然要体会被杀的感觉,仅此而已。”

    “哦?”他大概想到了见面时,我对他想要学习此刀法提出的三个要求,“你能杀人,吾为何不能。”

    我神色淡淡地摆出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表情,将洗干净的碗筷放置一边,甩掉手上的水珠,“我杀人有自己的理由,你呢,你想要用这个刀法做什么?”

    “报仇。”

    “这就是原因。”

    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了这个人内心中并没有多余的思绪。正常的人会有喜怒哀乐,而他没有。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为了那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放弃一切,这样的准则让我不得不拒绝他的要求。

    刀自然可以用来杀人,但六度刀法不单纯是为杀人而创。故我要保证用此刀法的人,不能错杀一人。

    没有理由的杀伐是错,不择手段的杀伐是错,为杀人而妄造杀业的行为更是错。

    但我没有对他这个行为做以说教和指责的资格,也没有劝说他的必要。因为我并不了解他的故事,也不曾得知他的过往。目前我只是对他这个人感到兴趣而已,我感兴趣的方法就是请他吃饭,和他做朋友试试看。

    如果朋友需要安慰,我会这么做,如果他只是需要聊天,我便陪他聊天。

    “人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往往会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你连自身都不曾寻回,要怎么学这门以本心为念才能练的刀法。”若他是真的对刀法感兴趣便罢了,偏生他不是,“老实说,以你的天赋,其实很适合学习这门刀法,但是你能放下仇恨吗?”

    策马天下没有回答,全身散发着疏离和混乱的气息,与我静静对望。

    莫名的焦躁从心头涌起,让他很想试试看,若是将面前这人拖入仇恨的深渊,她是否还能有这样平静而冷淡的神情。

    嗯,这人的眼神变了。我心想,是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吗?

    不太在意的放下袖子,重新将母亲赠与的佛珠缠好,我继续道:“你看,先天与后天的条件你都无法达成,就算将刀法给你,对你也无用。”

    策马天下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没试过,怎知道不行。”

    “是吗?”

    言谈总是为浅,对方既然真的那么想学,就让他试试看好了。我想了想,取下袖中的佛珠,转手递给他:“这串佛珠你拿着,若有一天,你能让蝴蝶停驻在此佛珠之上,我就将六度刀法交你。”

    奇怪的条件,奇怪的测试方法,但为了六度刀法,任何方法他都愿意测试一番。

    他接过红木佛珠,转手缠在腕上,抬眼看对方平和神情:“就这个条件?简单!”

    “简单与否,你试过便知。仅记,要蝴蝶自然落下,不可强迫。”

    嘛……世界上哪有简单的事情,佛珠缠在母亲刀上时染过不少血腥,她出家之后,这串佛珠才到我手上。染了血气与怨气的佛珠,比真正的杀伐之器更含凶戾,是反需要持有者以修行去点化的凶煞之物。

    心不静,则害心。

    对我来说,如果在他手上,佛珠真能落下蝴蝶,也是一件好事,那代表他已经获得了真正的平静。

    他大概还在怀疑我的目的,抬手看了看腕上的佛珠。

    在我手上显得非常平和的佛珠,到了他手上似是被激出了几分不祥之气,红木的佛珠愈加鲜艳,欲滴血一般。策马天下并不在意这种改变,他更在意另一事:“蝴蝶又不会说话,吾怎知它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这嘛……”

    我平日无事的时候喜欢侍弄花草,所住的地方繁花成林,蝴蝶自然是不少。转眼之间,有一个蝴蝶翩翩而来,我转手握上策马天下的手腕,忽而贴近的距离,冰凉的佛珠触在我的指尖,祥和的气息,引来蝴蝶驻足。

    “这是自愿。”说完我松开手,离开瞬间,蝴蝶展翅离开。他看着雪白的蝶翼在空中上下蹁跹远去,我转过头对他道:“你能留住,我便兑现自己的承诺。”

    “可以。”对六度刀法势在必得的想法,让策马天下答应的极为快速,“记住你答应吾的事情。”

    “我答应的事情从无反悔。”

    我盯着他那张俊秀的面容,内心感叹了一句,果然好像晏孤飞。虽然相处下来发现这人只有外表像,性格行为完全不像,不过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对他的外貌感兴趣。

    移开目光,我准备将沥干水分的碗筷放回厨房,一边收拾一边道:“这非一日之功可成,若你平日无事,也可过来试试,北沧容迟扫榻以待。”

    不但扫榻以待,还包吃包住,考虑一下!

    感觉这说辞好像店小二,我不由得笑出声,看来我也很适合去客栈跑堂。

    反正住的地方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我来说只是碗筷的问题罢了。

    策马天下盯着那个捧着碗筷慢慢走远的身影,冷哼一声,抬手看着腕间的佛珠,上面还有对方身上留下的,淡淡的檀香味。

    他就不信,这会有多难。

    3.

    事实证明,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至少后来策马天下来了几次,众多蝴蝶,却没有一只愿意停驻,反倒是另一个白衣身影,光是靠着栏杆坐着看书,就吸引了蝴蝶落足。他怀疑是否她身上有什么香气,吸引了蝴蝶。

    但无论何时来,对方都是那副平静的神情,身上除了檀香,没有任何其余香气。

    尚有一点,对方对他异常的兴趣。

    策马天下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他能察觉到对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的亮光,那是她看别人时所没有的神情。

    被腹诽身上有别的东西吸引了蝴蝶的我正认真地阅读文字,手上的书缓缓翻了一页,蓝皮的封面上写着《江湖OO录》第三册。

    新发布的故事仍是如此精彩,孤傲、冷僻,沉默寡言的主角以一种不屈的意志诠释了生命里的坚韧,他的故事更像是作者想象中的江湖情仇,写这本书的人想必也曾是一个江湖多情人。

    我合上书籍,看向不远处的策马天下。这一个月,他时不时就会过来,有一次还过来请我帮忙试探另一个人的武功。作为敌手,他的剑术堪称精妙非常,只可惜似乎不是策马天下想要的剑法。也或许是因为作为敌手的那人,输给了我。

    想要找一个能让我拔刀的人很简单,但想要让我真正动真格的人却很少。

    既然知道策马天下想学我的刀法,我哪能那么简单就给他看,不然不是没意思了,所以我当时用的是掌法。

    “要喝一杯茶吗?”我收起书籍,单手撑在栏杆上,平静的问那个迟迟吸引不来蝴蝶,而开始冒出焦躁之气的策马天下。

    他没说话,我就当他答应了。

    几日未见,他身上的戾气似乎比以往更盛,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我翻出茶具和茶叶,一边摆弄一边想。泡好茶的时候,策马天下果然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蓝色的眼看着我的手,似有思绪流转。

    “想什么?”我问。

    “你,又吃素,又不饮酒,更不纵欲,当真不是佛门之人。”

    江湖上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这么简单就是佛门之人,岂不是天下人人都是佛门之人。我有些好笑,当即否认:“还要我说几遍,不是就不是,我为何要骗你。”

    至少目前不是,至于以后是不是,那是以后的事情。

    “哼,吾见你也不像。”策马天下讥讽冷笑,双目从我的手上移到我的脸上,脸上闪过了一丝探究。

    “哦,是吗?为何忽有这样的感想。”我语气平平,倒了一杯茶给对方。

    策马天下没拿那杯茶,只是挑起了眉,“你对吾感兴趣。”

    被一言道破了心思,我多少有些意外,但也没那么意外,毕竟我从未掩饰过,闻言也只是端起茶杯平静承认:“啊,是啊。”

    我承认的太干脆,策马天下意外之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想要吾吗?”

    一口茶刚入口,我差点没喷出来。

    不是吧,你为了刀法能做到这种地步吗?是否太夸张了一点。

    当面喷茶有失风度,我硬生生咽下了滚烫的茶水,捂住嘴咳了几声,抬眼去看他。

    他依旧是那副理直气壮的神色,双目紧盯着我,势在必得的气势,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什么不妥。

    我伸出手挥了挥,一副等我顺气的模样,策马天下不知在我的态度中顿悟了什么,竟然起身给我拍了拍后背。强忍着自己力气没有一掌拍死我也是为难他了,虽然就力道上来说,有点过于大力,可以看出他没做过这种事。

    佛珠在他腕间发出了清脆的相击声,我顺了顺急促的气息,抬手隔开了对方的手。

    策马天下后退一步,立在原地等我的回答。

    “虽我未脱红尘之身,仍是凡俗之人,但据我浅薄的知识所论,这种事情应该讲究你情我愿,而非交易吧?”这人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了?色中饿狼吗?再说我只是吃代餐,从来就没有要与他发生什么的想法。故事和现实,我向来分得很清楚。

    策马天下撩起披风,一双极适合用剑的手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却忽略了那双手与腕间越发红光逼人的佛珠,双目之中只有激烈的恨意,“对吾而言,万事皆可交易。”

    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恨那个不曾出现过的人。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你的回答。”他逼问。

    “我的回答啊。”我所修的功法讲究平静,是以我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恢复了一开始平淡的思绪。一双目直直的望入策马天下眼中,声音温和又含着几分笑意的问:“策马天下,你喜欢我吗?”

    他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那双漂亮的眼与我对视片刻,忽而狼狈的避开。

    很好,我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你如今的心中,不曾动情。无情的人,无法打动北沧容迟,也无法打动你自己。”我一抬手,指着他的胸口,和煦道:“不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感情不是可以拿来交易的东西,你为难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说够了吗?”策马天下打断了我的话语,紧握的拳头,狼狈的眼神仍然没有褪去干净,看起来有几分被说教后的怒气,“吾要如何做与你无关,亦不需要你教吾如何做。”

    真是小孩子脾气。茶水已温,我慢吞吞地拿起他方才没喝的茶,小心放在他掌中。

    他看起来很想甩开,但我死死的握着不让他丢掉我的茶杯,交握的手掌互相僵持了一段时间。片刻后,他松了力气。

    “你究竟想怎样?”他咬着牙问。

    我放开手,退开一步,“我难得泡一回茶,拜托你别浪费了。”

    “哼。”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茶杯放回桌子上。

    ……我的好茶。

    算了,喝掉就算没浪费。

    自我安慰一番,我瞧了瞧剩下的茶水,想着要不自饮自乐算了。

    策马天下盯着那个倒茶的身影,红棕色的长发垂落腰间,似发生何事都能不动其心志的模样,莫名的激起了不平的心绪。她越平静,他越不平静。

    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门口有脚步声踏入。

    我还想着要怎么消耗完这杯茶水,就听到一声温和声音。我回首,一道虚静清明的身影向着我缓缓走来。

    “佛友。”他行了一个单掌礼。

    我起身,指尖相交还以单掌礼,“佛友。”

    来者是鹿苑一乘的医座药如来,我与他相交已久,平日里我有空的时候都会前往鹿苑送自己种的药材。这段时间忙于策马天下的事情,确实错过了送药的时间。

    “你来取药?”看到有人过来,我第一想法是茶水浪费不了了,当即邀请他坐下:“难得一见,佛友可要稍坐片刻,饮茶解渴。”

    药如来闻言,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策马天下。

    策马天下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一声抬脚离开,去小院繁花处站着。

    “既然如此,吾便不客气了。”

    药如来坐在策马天下原本的位置上,我翻出新的杯子,给他倒满。

    “他是你的朋友。”药如来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才问。

    “算吧。”察觉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我当即打断,“喂,你不是在想我所想的事情吧?”

    药如来闻言,睁眼看我。佛家的眼神总是平静而了然,带着浅浅的慈悲和对凡世的怜悯,“佛友要入红尘?”

    ……这群佛门的人啊,我都还不是佛门中人,就已经把我当佛门中人对待了吗?一副你为何要入苦海的神情,让人不知如何对待。

    我有些无奈,“我本就是红尘中人,何来的入红尘。”

    “堪不破是执迷。”他双手合十,没有主语的话,不知是在说我还是说旁边偷听的策马天下。

    “勘破与执迷,不过一念之间,随心而行,随遇而安,方为大道。”我又给他续满茶水,一副让他喝茶不要多说的态度,“佛友执相了。”

    药如来颔首,对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将我倒好的茶水饮下,“确是如此。”

    不要和我打禅机,我说了很多遍,我不是佛门的人,真是够了。

    接下来我和他稍微聊了下其他事情,大多是近期鹿苑里收留的病人所需的药材方面,我对药材培养颇有心得,平时也喜欢种一些稀有难照顾的药材,他要的东西我确实有。

    茶水喝完,我起身取来他要的东西,药如来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策马天下腕上的佛珠,微微皱眉。

    佛珠上的戾气不减,我同样看到,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多言。

    药如来淡淡,没再说什么,平静和我告别,顺便邀请我有空去鹿苑坐坐,喝喝茶。

    来的快也去得快的佛门中人,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个性。

    我低头收拾茶具。

    策马天下冷眼看着,一副你要作何解释的神情,“你仍说你不是佛门之人。”

    “我不是。”

    真的解释不清,佛门中人要叫我‘佛友’我又阻止不了,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他们就是怎么认定我有什么办法。说实话,我甚至开始怀疑修炼六度刀法当真是自己入佛门,而不是被这群佛门中人时不时来刷印象催眠的吗?

    平心而论,我是非常随缘的人,我只是没抗拒,不代表我真的会入佛门。

    叹着不知道今日第几次的气,我当真无奈,我在心境上的领悟,甚至比不上我的刀法上的修为,“我心中仍有凡思,不到超脱,你不是已经得见了。”

    策马天下一挥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语气带着莫名的怒气,亦不知自己此时到底是何种心绪去逼问对方:“吾吗?”

    这么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我倒掉茶渣,继续收拾茶杯,没有否认地回答:“是,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平静的态度,似乎更激怒策马天下,他拳头紧握,“北、沧、容、迟!”

    又怎么了,说实话也不行吗?

    “我是不是佛门之人,重要吗?”搞不清楚策马天下到底想听到怎么样的答案,我干脆不去想,回头问他:“我要出门一趟,晚点才会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必了!”他一副被我的回答气的七窍生烟的表情,当即回过身不想理我。

    好吧,你没有要求,我就自便了。

    摊摊手,我把茶杯放回厨房,随即出了门。

    策马天下看人当真跑了,心头燃起的火焰更加怒炽,狠狠一拳捶到树上,巨木顿时纷扰摇曳,落下成片的叶片。

    “北沧容迟!”他咬着牙,反反复复地念这个名字,声声入心。

    4.

    我一直挺招人恨,关于这一点,我非常有自知之明。

    毕竟当打手这么多年,一个恨我的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策马天下。

    将这段时间攒的银钱交予善堂,我动身绕路到不远处的小摊,点了两份素面,两份茶水。

    “客官吃的完吗?”店家怀疑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在下仍有朋友未来。”

    店家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回身到小摊后准备素面。

    我放下背上的六度,侧首问一直跟在后面的人,“跟了那么久不饿吗?坐下来吃碗面吧。”

    “哼!”

    策马天下从身后的树林走出,一步一拖,坐到我对面,对旁边的店家道:“一份素面换牛肉面,多放牛肉。一份茶水换成酒,要烈酒!”

    小孩子的幼稚脾气,我挥了挥手,让店家按他所说的做。

    我吃素,但不会强迫别人吃素,他想吃什么是他的自由。

    很快,店家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端上饭桌。

    我取出筷子,用茶水烫了烫,递给他:“吃吧。”

    他看着筷子,一把夺过,“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我搅了搅素面,挑起一些吹凉,缓缓吃下才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不是我的责任。”

    他闻言好像更生气了,从碗里挑出一块牛肉,丢到我碗里。

    我的筷子一顿,他挑衅地看着我,似乎想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会有什么反应,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夹起那块牛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然后咽下,问他:“这样,可以了吗?”

    宛如一拳打到棉花上,他脸色一黑,又给我倒了酒。

    我实在是无奈,讲真我并不喝酒,长时间未食荤的身体,也对肉食有排斥反应。我皱着眉,心中并不想让他更生气,更不想浪费食物,便端起了酒杯,打算喝掉。

    在酒杯碰到嘴唇的时候,策马天下忽然抬手打掉了我的酒杯,他碗上的筷子与清冽的水渍撒了一地,余下的酒水顺着我的手腕滑落,染深白色衣袖。

    啊,好浪费。

    “北沧容迟,你不是会拒绝吗!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忍无可忍,弄不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既然吃素,又为何要吃掉那块牛肉。

    这句话应该我问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放下杯子,平静地看向他:“你为何生气,我不明白,要与我谈一谈吗?”

    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的人,被我这么一问,不知怎么地,诡异地冷静了下来,那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策马天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绪,开口:“你要借我勘破红尘,可以,拿六度刀法来换。”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奇特的想法,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你是你,是策马天下,我不需要利用你做什么,更不会拿刀法与你做交易。”他坐在原地不动,我只好捡起地上筷子放置一边,又重新冲洗了一双筷子放到他碗上,内心一边腹诽自己像是照顾孩子,一边道:“我说了,只要蝴蝶停驻,我就会将刀法交你。”

    “吾做不到。”他很直接的说,语气又快又急,“吾要六度刀法,你换另一种方式。”

    这人真是异常的执着,又好像急欲摆脱我。

    我指了指他面前的碗,劝说道:“先吃饭吧。”

    策马天下被我这种把他当小孩子哄的语气气到了,他骤然握住了腰间的刀,指尖用力,绷紧的手指显出几分苍白,执拗的重复:“吾要六度刀法。”

    想动手么?我倒是不在意,反正我不会出刀,随便他了。我低头,夹起面条继续吹凉,他不吃我自己吃。

    策马天下忽而出手,一道剑光袭向小摊后的老板。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锐光自后方与剑光相撞,只听木声碎裂,筷子断成几段,落在地上。

    我冷下了眉目,空荡荡的手落下,放置在桌上的六度刀上。

    “策马天下,你欲与我为敌吗?”杀我是一回事,杀无辜之人又是另一回事。

    突然的变故,引起了混乱,小摊老板瘫坐在地上,看着地面上裂开的筷子,惊叫一声,周围人群受乱顿散。

    “不准动,谁动一步,吾杀了谁。”策马天下缓缓起身,一双眼紧紧盯着我,似乎随时会出手,“北沧容迟,你的回答呢,是六度刀法,还是这些人的性命。”

    我素日里很少生气,但此时的我确实生气了,怒气在心头晕绕不散,有对他的失望,也有对自己的失望。

    我以为他心底仍有善念,即使不择手段,也不会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情。但他此刻的行为,无疑推翻了我对他的期待,也辜负了我往日对他的纵容之举。我很失望。

    对上这样明显的眼神,他握剑的手松了松,又握紧,双目仍旧不离地盯着我。

    他在犹豫,只是那份犹豫很快又吹散了。

    我垂下眼,周围有祈求和哭泣的声音,最后我叹了口气。

    “你让我动了杀念,却仍旧不想杀你。”取出六度刀法和银钱放在桌上,我站起身,怒气的眼神转向冷淡,低下声音道:“拿去吧,就当我从来未认识过你,亦不曾对你生过任何期待。”

    绕在指尖的长发,随着风轻易吹散,就像这一个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消逝在风中。

    “策马天下,我不想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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