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莲华。

    世上罪者千千万万,大师能渡得几人。

    众生执迷,唯有自渡。

    我也是。

    你亦是。

    很久以前,一个从死国来的魖,遇见了还不是圣尊者的一步莲华。

    第一次有人类敢和染满鲜血的魖搭话。血河中,月色下,魖和一步莲华打了个赌。

    ——若你能让我爱上你,我放下镰刀。若不能,我便杀了你。

    ——好。

    “我名,弑渊九狱。”

    时光总爱洗刷一切,往事模糊不清。

    有些记忆清晰的如同昨日,月下的佛,衣角洁白得如同枝头绽放的梅花,一幕幕,飘飞的衣角,唇间的笑意,凝视的眼神。有些记忆非常模糊,到底因为什么样的心情才作下那种赌约,她已经不记得了。

    从何时发现自己输了赌约,也忘记了。

    唯一记得将心换回后,他微笑着,再次问自己的名字。

    不再冷心无情的魖,久久凝视着佛者。

    ——你爱我吗?

    ——爱。

    我亦是。

    执着是苦,缘随天地生,缘随天地灭,不着一尘。

    心是空,情是空,从来无一物。

    吾佛慈悲,愿爱众生。

    “我名,鳪逢君。”

    不逢君,而逢君。

    *

    ◇旧事2:善法封业。

    善法天子不喜欢鳪逢君。

    听闻自己的佛友又捡了一个奇怪生物的时候,善法天子很想打开一步莲华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捡危险生物成瘾吗?

    是的,危险生物,来自死国的魖。

    那时候的鳪逢君还不叫鳪逢君,叫弑渊九狱。

    荒芜之地,枯黄的落叶被秋风轻轻卷了起来,吹拂过一前一后的身影。白、黑、红,极致浓烈的色泽集于一身,跟在一步莲华身后缓缓而来,手持巨镰的危险生物。妖异艳丽的面貌,长发炽红胜血,自夜中扬扬落落,随着动作飘开的黑袍,冰冷、无声,如拂开黄泉之水,一步一步,带来浓重死亡气息。

    善法天子对弑渊九狱第一眼印象——天之罚!

    无奈一步莲华坚定要渡她的想法,即使身入无间亦无悔。

    正是因为对鳪逢君第一印象太差,导致他后面看到这只魖的时候,差点以为一步莲华又无师自通了什么洗脑大法。

    不然怎么解释初见时还冰冷无情、杀意满身的魖,转眼间就变成了流连情海、自由奔放的哈士奇?

    依旧是那副红发黑衣面容妖异的外貌,眼底却不似当初那般深沉近无尽之渊,反而亮晶晶得犹如某种……狗狗的眼睛。

    “是爱啊!是圣尊者的爱改变了我!”自称换了苦境户口所以改名鳪逢君的魖毫不要脸地大声嚷嚷道。

    善法天子忍无可忍,一巴掌狠狠拍在魖的脑后,被她发间的月桂发饰刺了一手。

    啧,最好别让他抓到这只魖的小尾巴,否则迟早把她给爆了。

    暴力的即导师这么想道。

    *

    ◇相守3:蓦然回首,千山暮雪,相望寄此身。

    1.

    鳪逢君一直以为身上的银铃有什么特别的功效,比如你看看死神三宝,哪个不是考验人性的危险之物,结果到她手上的东西,就真的只是个门铃而已吗?

    死神,你好无聊。

    困在死神空间的鳪逢君恨不得满地打滚:“你到底抓我来做什么,我谈恋爱很忙的,没时间陪孤寡单身狗聊天。”

    “哈。”被她吐槽是孤寡单身狗的死神淡定如常,抬手一指面前的棋盘道:“下一盘棋,赢了,吾就放你走。”

    鳪逢君啧了一声,“赢又赢不了,输也输不起,不下。”

    死神撑着脸,手指在棋子之上游移,似漫不经心道:“吾,不取走你身上任何代价。”

    “有一句话说得对。”鳪逢君竖起一根手指,老神在在地说道:“免费的就是最贵的。不取走我身上的代价,代表被索走代价的另有其人,我不想成为你棋子中的一个。”

    无论何时都以罩帽遮住容颜,只余迷离诡谲死亡气息的死神,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肤色在黑袍下显露一丝,“吾以为,你急于离开此地。”

    “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宵,他一个人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骗他,真的好担心哦。”鳪逢君戏精上身,抬手捂住胸口,愁眉苦脸道:“万一我回去了发现被人偷家怎么办。”

    死神轻笑一声:“魖也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有没有,你不是很清楚吗?无所不能的死国之神。”

    既然把东西留在她身上,代表死神一定有着自己的办法窥视苦境之事,如今这般对谈,不过是他又兴了新的游戏心情罢了。

    死神没说话,指尖捻着棋子,神秘莫测道:“这世上所有取得,都必须有所交换。”

    是哦,死神的习惯,出身死国的她再清楚不过。

    但是嘛……

    她做事一向让人料想不得。

    鳪逢君呵呵一笑,双手抵在棋盘之下,对死神道:“你知道吗?即导师很喜欢用一种生物形容我。”

    “哦?”死神有了兴趣。

    “哈士奇。”她说完一把掀掉死神的棋盘,棋子刹那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没错,就是苦境中最出名、最恶名昭彰的生物,一种集擅长拆家、捣乱、制造破产为一身的大型犬只。

    有本事就看谁能忍到最后,受招来!死神!

    *

    雪山连绵,望眼所去洁白一片,如天地相接,映照同一片色泽。

    清越的鸟鸣声,雪枭展翅划过半空,扑扑几声落在宵伸出的手臂上,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羽毛。宵睁开眼,恍似发现时间仍在继续,落满雪的身体动了动,轻轻抚上怀中人的脸。

    多久了。

    一天,十天,一个月。

    白天黑夜轮回倒转,时间却仿佛停在同一天。

    鳪逢君莫名陷入沉睡,一梦不醒。

    开始他以为对方只是累了,便将她抱回房内休息。可没想到,自那天后,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鳪逢君曾说过,若有一天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无法处理的问题,就让自己去万圣岩寻找一步莲华。

    他去了,带回一个消息与一封信——鳪逢君的灵魂已不在躯体之中。

    事前料到会有今日的鳪逢君,甚至早早给他留了一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身上已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不用着急,我可是无所不能的魖,区区小事难不倒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要试图寻找死神,不要想办法救我,不要应答奇怪的声音。有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便去找一步莲华,他会照顾你。

    如果在凝晶雪峰呆得无聊,可以下山扶老奶奶过马路,或者帮人修修漏水的房顶,日行一善,就当给我积福,说不定我会恢复得更快。

    不管何时,我都会想办法回到你的身边,信我,等我。

    ——你的心肝大宝贝,鳪逢君笔。]

    信的末尾,鳪逢君描了一个小小的,比着爱心的自画像。

    宵收起信,决定在她信中写的那样,等她苏醒。

    可是还要多久,还要等多久?

    他不明白。

    这片天地唯一的色彩沉寂,独他留在雪落无声的世界。

    宵用手拨开怀中人被风吹乱的红色长发,柔软的发丝纠缠在指缝之中,丝丝缕缕,如同静默的痴缠。指下的皮肤依旧温暖,熟悉的容颜,不再睁开的眼,看不见此刻的神色。

    “逢君。”宵将人微微抱起,贴在自己脸颊上。

    这样的心情到底叫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明明答应不会离开。

    魖也是会骗人的生物吗?

    他不知道,不会有人再给他解答。

    有一日,无声的雪峰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欲前来取走凝晶花。

    宵记得鳪逢君的话语,并没有对他们下死手,选择将两人赶走。

    待那两人走后,又来了一名女人。

    姥无艳遇见宵的那天,凝晶雪峰难得没有下雪。

    纷纷扬扬的雪粒被风卷起,白色迷茫的雾,席卷着独立在雪中的人。

    姥无艳:“你没有朋友吗?”

    宵:“雪枭。”

    姥无艳:“只有它吗?”

    宵:“嗯。”

    姥无艳:“你一直单独一人在此?”

    宵:“不是。”

    姥无艳:“还有谁?”

    宵:“她。”

    姥无艳:“她?”

    宵点头,转身从雪堆旁抱起一个静默无声的人。

    姥无艳一直以为对方是死人,因为没声音,不睁眼。仔细一看,却发现她胸口起伏,仍有呼吸在。

    那是一个女人,红的发,黑的衣,自浓暗衣物下露出的皮肤白皙如雪。三种极致的颜色融合于一身,仿似黄泉深处走出的鬼魅,妖异容貌,不难想象当其睁开眼时,是何等摄人心魄的危险。

    过分凌厉的气息,让姥无艳忍不住后退一步,“她是谁?”

    古井无波的眼眸融入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宵细细抚着那人紧闭的双眼,低声道:“逢君,我的恋人。”

    恋人,是这样的关系吗?

    被宵称为恋人的人依旧沉默,无感般沉睡着。

    察觉不对的姥无艳,往前走了一步细细观察:“她怎么了?”

    “睡着了。”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空洞,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怀中的人,“我在此等她醒来。”

    “她是一个幸福的人,有人这般等待着她。”姥无艳感叹般的说。

    寻寻觅觅,总以为付出真心的人,会是她等待的幸福,然而最终等来的只有欺骗。

    “幸福,有人等待便是幸福吗?”宵问出了这个问题,将怀中人抱高,贴着他的脖颈,一如以往:“逢君也在等待着回到我身边的机会,这种感觉是幸福吗?”

    无人回答。他问的人,不会开口,不会睁眼,就这般静静陷入沉睡之中,毫无知觉。

    姥无艳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幸福,只看到深深的孤寂。

    永无止境的孤寂。

    “她,她这样多久了。”姥无艳忍不住问。

    “不知道。”宵回答:“我不记得时间,也许很久了。”

    也许……

    若正常人昏迷这般久,基本同于死亡,可是见这人的情况,又不似身有沉疴。从外表观之,真如同沉睡一般。

    姥无艳不忍告知他实情,或许……或许宵的等待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空梦,这个人不会再醒来。

    他只是在等待一场不知何时才会发生的奇迹。

    最终,姥无艳还是没将话说出口,用凝晶花恢复容貌后,留下一句祝福,便离开了。

    凝晶雪峰再次恢复安静。

    这样的安静何时才会改变,宵不知道。

    “逢君,你要睡多久,才会回来?”

    依旧没有答案的问话,雪峰中,风呼啸吹过,漫山雪粒纷纷扬扬。

    分明睁开眼时便呆着的地方,是何时开始变得这般冷?

    宵不知道。

    2.

    不知道把死神的空间拆过多少次,在地上打滚翻腾多少次,终于被死神丢回现实的鳪逢君,一睁开眼便听到吵杂的声音。

    凝晶雪峰之上,争锋依旧。

    正当薄红颜步步进逼姥无艳之时,一把弯钩镰刀破风而降,落地瞬间,凌厉杀气同时扫开两人。

    阴谋被阻,薄红颜一挥长袖,怒斥一声:“是谁!”

    “醉风笑月,剑掷轩辕,独寻人间自负。回首有情,别来几度记今夕。”

    一步一句,自雪原深处走出的人影,红发黑衣,随着步伐拂开的衣袖如同黄泉之水,隐现丝丝赤红,危险又冰冷。

    鳪逢君轻轻抬手,地上的死国长镰应声而动,回到她手中。

    “搞什么?”她看看在场两个陌生女人,一个倒在地上看起来伤势颇重,一个看起来外貌端庄神色刻薄,手上还拿着自家开得好好的凝晶花。鳪逢君将人高的长镰刀背在手后,啧了一声:“一醒来就看到有人拆家,你们苦境的人都这么没礼貌吗?东西还我。”

    所以让死神赶紧把她放回来,现在好了吧,真的有人趁她和宵不在家过来偷东西。

    醒来之前心情就不见得有多好,醒来不但没看到宵,还发现家里来了小偷,鳪逢君的起床气更严重了。

    “哼,姥无艳的帮手吗?”薄红颜没过多思考,只当对方是前来帮助姥无艳的人,怒气更盛。

    姥无艳?谁?

    鳪逢君回头看看背后的女人,长了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但她不认识这个人。

    姥无艳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醒来,此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即开口:“我,我是宵认识的人。”

    哦,宵的认识的人,宵什么时候认识陌生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糟了,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就在鳪逢君感到疑惑的时候,对面的薄红颜动了。

    “碧磷掌!”

    啧,烦人啊。

    早就不怎么动杀念的魖,久违地感到杀意在心中腾起。

    手中红月长镰一挥,震开飘雪,鳪逢君出手既是极招:“弑神斩!”

    双招一接,狂风罡动,薄红颜当场呕红,被震退几步。

    锐利的长镰,在雪风中划出不祥赤光,随着武器上簌簌抖动的锁链,横在薄红颜的颈上,鳪逢君眼光一沉,瞬间便要杀人取命。

    姥无艳惊呼出声:“住手!”

    冰冷的锐光贴在薄红颜皮肤上,割出一条细细血丝。

    看在对方是宵认识的人份上,她勉强停了手。鳪逢君单手执镰,不耐烦道:“又怎样了。”

    “她是我的义母,可否请你手下留情,饶她一命。”姥无艳勉强站起身,想走到她们面前。

    义母?看起来不像啊。

    有人当义母把自己家的义女打的半死不活的吗?

    被憎恨之人求情,薄红颜顾不上脖上的利刃,怒道:“贱人!无须你在此假惺惺,你心里早就恨不得我死了吧。我死了,你才能和恨不逢双宿双栖。”

    “义母!”

    这到底是什么场面,好烦啊,宵到底在哪里。

    懒得浪费时间看八点档戏码的鳪逢君皱起眉,是说人死在这里也不好,她和宵还要住在这里呢。

    一把夺过薄红颜手中的凝晶花,鳪逢君反手一击,将薄红颜推开:“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薄红颜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在苦境向来以先天高人自居的薄红颜,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当下开口:“哼,此仇,公法庭必定会讨回。”

    公法庭又是什么组织,糟了,她不会真的昏迷很久,连苦境现在的组织都不知道了。

    但是被人呛声不发脾气,不是鳪逢君的风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脾气有多好。

    到底是死国出身的魖,即使受过高僧渡化,本性中依旧藏着摄人的气息。

    鳪逢君手中长镰一动,浓浓杀意随雪蔓延整个凝晶雪峰,几乎迫得人无法呼吸。

    薄红颜被对方如同看死物的眼神喝退,转身即逃。

    啧,早走不就好了,浪费她时间。

    将凝晶花收起,鳪逢君将镰刀背在身后,一步步靠近姥无艳。

    沉如深渊的眼神,在接近时骤然一变,似点缀了亮光,让原本危险的人变得有几分活泼。她绕着姥无艳转了一圈,才问:“你说你是宵认识的人,宵现在在何方?”

    姥无艳不敢隐瞒:“宵,宵他在帮我寻找羽人非獍的踪迹。”

    帮?羽人非獍?

    陌生的名字,熟悉的行为。宵还真的像她信中写的那样,去日行一善了啊,有点难以想象,不过依旧是这般可爱直接的作风,真是让她越来越想见宵了,不知这些时日的分离,他有没有变瘦,真的好担心啊!

    手中镰刀化光消失,鳪逢君一把抓住姥无艳的手,迫不及待道:“走走走,带我去找宵。”

    原来对方醒着的时候,是这样的风格。

    和本人昏睡时完全相反的模样,令人意外。

    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她亦不知道宵的去处,急性子的鳪逢君已经拽着她往山下的地方跑。

    能在死国打下一片领地的魖,功体向来不下苦境先天高人,跑路的速度那叫一个风雷疾驰,转眼已到了数公里外。

    宵身上带着死神赠与她的信物,对鳪逢君来说简直就是精准定位。

    方从圣耀刀赏身上夺得神刀天泣的宵,正欲转往凝晶雪峰寻找姥无艳,路途中,忽闻急促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

    “宵!”

    不知从何方降落的魖,双手张开,打破云间投往人世的光束,自上而下扑向许久未见的恋人。

    飞扬的红发,艳丽的容貌,明朗的笑容,仿佛过往沉眠的记忆一瞬复生,出现在眼前的这慕画面,鲜明的令人不敢置信。

    平静木讷的神情如冰缓缓碎裂,宵下意识抬起手,接住坠落的人影。

    飘起的黑色衣袍在空中划了半圈,鳪逢君一把抱住宵,哈哈大笑道:“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风声呼啸,枯叶飘落,停滞的时间再一次流转,他紧紧拥着失而复得的魖。汹涌而陌生的情感在胸腔内肆无忌惮的乱闯,应该用怎样的话语去形容这种失控,宵不知道。

    这是人类说的梦境吗?他感到不真实。

    “逢君,逢君。”声音轻若呢喃,几乎像是害怕一般,不敢惊醒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梦。

    “是我,我真的回来了!”鳪逢君用力蹭了蹭对方,红色的发丝几乎要融入他的发中,“宵,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死神那个家伙有多难搞,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我昏迷的时间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怀中跳动的心,温热的呼吸,让宵慢慢平静下来,他点点头:“你昏迷了很久,久到我记不清时间了。逢君,有人对我说,这种心口疼痛又担心的情感叫做思念,我很想你。”

    呜呜呜糟了,宵在她昏迷的时候学会了好多东西,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宵可爱的画面。

    这么一想,她更讨厌死神了。

    “思念就是恋慕,我恋慕着让我思念的你。”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们本来就是恋人啊!”鳪逢君大声道,一点都不害羞。她稍微松开手,从宵怀中退开,捧着他的脸上下观察:“嗯嗯嗯,没瘦,很好,你有听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逢君。”宵握住她的手,微微低头朝她靠过来。

    冰冷的气息几乎要碰触到她的唇,在即将吻上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盖住了宵的唇。

    鳪逢君眨眨眼睛,示意宵往旁边看,“还有别人在这里呢,这种事情我们还是私底下再做比较好。”

    被两人忽视了很久的姥无艳羞涩别开脸,用袖子挡住侧脸。

    完全没想到会见到这般不同的相处方式,更没想到心智单纯如白纸一般的宵,也会露出这般生动如人的神情。

    鳪逢君说过,不能在人前表现……恋人喜爱之事。

    宵站在原地想了一会,除了这个,他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静静的看着她。

    鳪逢君松开手,笑嘻嘻捏了捏他的脸,还是这么可爱直接,“我听姥无艳说,你在帮她忙。你回来的方向朝着凝晶雪峰,是事情有结果了?”

    宵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情,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鳪逢君。

    鳪逢君:?

    他走过来,紧紧牵住鳪逢君的手,拉着她走到姥无艳面前,另一只手从腰后取出神刀天泣,递给她:“我只找到刀,但持刀的人叫圣耀刀赏,不是羽人非獍。”

    顾不上羞涩,姥无艳一把接过神刀天泣,食指细细抚过碧绿色刀锋,心头难掩悲戚:“人不离刀,刀不离人,难道羽人真的……”

    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更不敢去想。将话深深埋藏心底,仿佛这般就能当对方仍在,能怀抱一丝希望。

    来的路上大致听姥无艳说了羽人非獍的事情,此刻倒不至于搞不清楚情况,鳪逢君有些不在意地晃了晃和宵相牵的手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武林中人坠崖一般都不会死,放心吧。”

    坠崖不死都快成为霹雳武林的潜规则了。再说,羽人非獍好歹是刀戟戡魔代表中的‘刀’,死在坠崖上未免太搞笑。

    不怎么走心的安慰,似被急于寻找希望的姥无艳相信,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点头道:“你说得对,羽人一定吉人天相。”

    在这里着急也没用,三人打算回凝晶雪峰再谈。

    此时,抱着一黄布包裹的长型刀匣的人走了过来,他先看外形特色明显的鳪逢君一眼,开口道:“阁下是凝晶雪峰的主人吗?在下是公法庭左护法,匣里金刀·云垂野。”

    鳪逢君挑起眉尾,公法庭,不就是方才前来偷花的女人说的组织,来的好快。

    “算是吧,有何指教?”她问。

    云垂野沉吟一声,没有过多追问她模棱两可的回答,直奔主题道:“关于凝晶花一事,庭主欲寻阁下商议,可否与吾移步公法庭一谈?”

    唔……鳪逢君看了一眼身后的姥无艳,她六神无主,给不出什么建议,而宵,只会有问题,不会有建议。

    怪不得三个人之中就找她谈话。

    算了,公法庭的事情不解决,对方定会纠缠不休,先去一趟无妨。

    鳪逢君点点头:“我正有此意,请带路。”

    “随吾来。”

    凝晶花三个字引起了宵的注意,没等他问,鳪逢君直接开口告诉他,凝晶花现在就在自己手上,不过已经被摘下了,现在正好可以拿来做交易。

    宵嗯了一声,没问她要拿来干嘛,一副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便你。全然信任的态度,让鳪逢君没忍住,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公法庭。

    刚踏进大门,就听见薄红颜在胡说八道,说花被一个手持红月巨镰的武者夺走,并打伤了她。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鳪逢君推开走路慢吞吞的云垂野,拽着宵快走向前,打断道:“别以为你声音大就可以胡说八道,你闯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还有理了?”

    薄红颜没想到鳪逢君来的那么快,一时语塞。

    昭穆尊嗯了一声,看向鳪逢君道:“阁下便是凝晶雪峰之主?关于偷取凝晶花一事,吾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谷主事先并不知此地有主人,是以冒犯,吾在此代为致歉,但凝晶花事关重大,可否请阁下割爱。”

    啧,好厉害的口才,好冠冕堂皇的说辞,三言两语将薄红颜所犯之事轻轻带过,更以退为进站在道德制高点,希望她能平息此事并且让花。

    这下她倒是不好追究了。

    凝晶花已经被摘下,再追究确实无用。

    早就有大致心理准备的鳪逢君没过多纠缠,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既然如此,我不再多言。只是凝晶花不能白给,作为交换,我希望能借助公法庭的力量,帮我寻找一人。”

    “可以。”昭穆尊答应的极为干脆:“你要寻谁?”

    “羽人非獍。”她拿出凝晶花,交到一旁的云垂野手上,“凝晶花在此,我在凝晶雪峰等待诸位的好消息。”

    “吾明白。”昭穆尊朝云垂野吩咐道:“左护法,将凝晶花带至密室。”

    云垂野点头退下。

    “至于你。”鳪逢君转头,盯了薄红颜半晌,忽然露出一个嚣张笑容:“离我远点,小心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言尽于此,诸位,请。”

    说完,鳪逢君拽着宵头也不回的离去。

    姥无艳在外等待许久,看鳪逢君和宵出来,急忙迎上:“事情如何?”

    “解决了,公法庭答应会帮忙找寻羽人非獍的下落。”

    姥无艳松了一口气,诚心道:“多谢。”

    “客气。”鳪逢君看了看天色,继续道:“我准备去一趟万圣岩,若不介意,一同前去如何?毕竟你独留此地,难避免有心人前来找你麻烦。”

    姥无艳犹豫:“你与宵久别重逢……吾不能如此自私,再多加打扰。”

    “事情解决,我和宵才有更多的时间共度。”鳪逢君斜斜靠在旁边的人身上,望着他笑了笑。

    宵的眼神自相遇起便一直追随在鳪逢君左右,看她望来,忍不住久久凝视。

    淡蓝色的眸子落入碎光,被夕阳融化。

    “走吧。”鳪逢君捏紧宵的手,轻轻道:“时间宝贵,切莫浪费。”

    话已至此,姥无艳不好再拒绝,点头应承。

    *

    走了万圣岩一趟,见到一步莲华。

    看昔日故友苏醒,他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关切问候几句,亦得知了羽人非獍的事情。

    “吾会托人留意。”他说。

    姥无艳不忍再打扰鳪逢君与宵难得相逢的时光,自愿留在万圣岩等待羽人非獍消息。

    灵魂初归,鳪逢君身体的情况说不上好,时而陷入莫名昏迷。好在一步莲华说她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慢慢改善,宵才放心,将魖带回凝晶雪峰细细照料。

    武林风云瞬息万变,眨眼便是桑田沧海。

    后来听说造化之钥可以治愈她的状况,鳪逢君趁着苏醒之时,利用魖族可以隐形的特性,闯入魔界,偷出被魔界夺走的神刀天泣,用来和雁断西风交换造化之钥。

    可惜能对人身体起到治愈效果的神器,对魖本身的灵魂创伤并没有太多效果。倒是在后来误打误撞用在即将消散的袭灭天来身上,一步莲华因而获救。

    鳪逢君朝一步莲华开玩笑,说看来他成佛的机会还没到来,依旧要在人世苦海沉浮。

    一步莲华无奈摇头。

    不得不说,这东西虽然对魖没什么效果,对人的效果那叫一个无解,救了一步莲华,还救了白小茶。

    作为交换,天狼星带来不折之花,治好了鳪逢君身上死神遗留的影响,灵魂创伤痊愈。一路上因伤而起的诸多波折终于落幕,她生了退隐江湖之意,决意和宵回凝晶雪峰,从此避居不出。

    经历风雨,凝晶雪峰上,雪影纷纷,掩没逐渐远去的身影。

    “不会再离开了吗?”

    风雪中,依旧平淡无波的声音,执着问身边的魖。

    “这次真没骗你,我回来了,宵。”

    她一遍又一遍地、近乎笨拙地回答不安的恋人,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依靠的身影,像是本就并蔕生出的凝晶花,不曾分离。

    “逢君。”

    “怎么了?”

    “魖的一直,是多久呢?”

    “是一生,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誓言永恒。”

    接下来的话,消失在唇间落下的温度中。

    渺无人烟的雪景,人影深埋,彻底化作一片雪白。

    至此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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