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站 分形
第二日一早，众人皆早早起身，青彤墟内一片忙碌嘈杂。
昨夜回房后，程柯没再入睡，听得人声喧闹，便拿上行李，出了房门。
一出门外，就见墨知遥站在不远处，身旁停着恢复妥当的马车，立着一双傀儡童儿。常甯也在，正说着什么，虽听不清内容，但看她神色欢愉，墨知遥又是盈盈含笑，想来是拍马奉承。
程柯不禁有些羡慕，更兼几分惆怅。他终究与常甯不一样，他原本也不讨人喜欢。可笑他早已习惯了疏远和无视，却还是被一时的亲近热络扰了心……
他叹了一声，将情绪抛开，举步走了过去。常甯见他来，识相地让开了位置。程柯颔首，算作领情。随即行了礼，不冷不热地喊了墨知遥一声：“师尊。”
墨知遥点了点头，并无回应。
这个反应属实太过冷漠，程柯心一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这时，萧冶和江叙走了过来。程柯见得他二人，收敛了心思。萧冶近前，一一招呼：“墨姑娘、程兄弟、常小姐，在下今日携太羽宫弟子护送百姓回罠盛村，便由在下的师弟江叙送几位去弗涯药庐。江师弟年轻，行事恐不周到，这一路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程柯听罢，看了墨知遥一眼。墨知遥笑意轻浅，仍只点了点头。程柯见状，对着萧冶和江叙拱了拱手，道了声：“有劳。”
萧冶正想再寒暄几句，忽听一阵哭声。众人皆是惊疑，循声看时，竟是郑佑。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几个村民跟着他，又拉又劝，可孩子却只挣扎着向前。待到众人跟前，孩子也不理会旁人，一把拽住墨知遥的衣袖，哽咽道：“娘娘，求娘娘，找回我的爹娘……”
这番景象，让众人都有些为难。从浮山回来后，就遇上缩地法阵，匆忙中也未能将浮山之事与这孩子细说。虽带回了郑生的骨头，但可怜孩子年幼，纵然恢复了骨骸的形貌，到底记不清父亲的模样，终是一场空。后来常甯也问过，这孩子倒还有个姑姑，但早已远嫁，别无亲眷了。如今孩子缠着找父母，也是人之常情，叫人唏嘘。
程柯自知不会劝人，便转头看着常甯。常甯领会到他的用意，噙着抹苦笑，弯腰对那孩子道：“阿佑，娘娘法力通天，一定会把你的爹娘来回来的。你乖乖回罠盛村里等着，我们过些日子就来找你……”
她话未说完，孩子便哭着打断：“我娘是不是找到了我爹，就不要我了……”他紧拽着墨知遥的衣裳不撒手，声音愈发悲戚，“娘娘，他们到底在哪儿？我的爹娘到底在哪儿啊？求娘娘，带我去找他们吧……”
正当众人苦恼之际，墨知遥却抬起手，轻揉孩子的发顶，而后，点了点头。
如此发展，始料未及。郑佑松开了紧抓着的手，含着眼泪又喜又疑，追问道：“娘娘真的要带我去？”
墨知遥低头浅笑，复又点了点头。
程柯觉察出古怪，诸多念头在心中翻滚一圈，立时有了答案：举止反常，如今这一位“墨知遥”，应是影骨分形！
他当即皱了眉头，开口就道：“说好去弗涯药庐，师尊怎又轻易变卦？”
“墨知遥”闻言，笑容一敛，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程柯有些后悔昨夜没把自家师尊的话听完。究竟影骨与真骸有何差别？又会如何反应？他不敢贸然行事，但必须将萧冶等人的质疑打断，更不能让影骨擅自行动。思索不过刹那，他只得由着性子，没好气道：“师尊不说话，就是要先去寻人了？”他也不等回答，又道，“呵，弟子学艺不精，况又有伤在身，只怕没本事陪师尊走这一趟。弟子就留在青彤墟，等师尊哪天想起弟子来了再说。”
这番言语，毫无疑问是故意冲撞，听得萧冶和江叙都尴尬了脸色。常甯也是一脸惊疑，实在不知这又是闹什么别扭。更别说郑佑一个孩子，一时被吓住了，哭泣都哽了几次。
程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正想着下一步如何是好，却听“墨知遥”开了口，幽幽道了一声：“弗涯药庐……”
能说话？
程柯的惊喜不过一瞬，见影骨没有下一句，便径自接道：“弟子人微福薄，弗涯药庐这等圣地，岂好轻易踏足？师尊不去，弟子也不敢去。还是别费这功夫。”
听到此处，萧冶忙赔笑上前，道：“墨姑娘，贸然寻人也没有头绪。不如让我等先搜集消息，也好有个方向。程兄弟伤势不轻，耽误不得，墨姑娘还是先带他去弗涯药庐治病为上。”他说着，又望向郑佑，“小兄弟放心，太羽宫既遇上了此事，便不会不管，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郑佑含着满目泪水，看了看神情冷淡的墨知遥，又看了看满面阴郁的程柯，怯怯点了头。
萧冶无奈一笑，又拍了拍程柯的肩膀，道：“程兄弟也不必顾虑。弗涯药庐救死扶伤，自是一视同仁的。何况又有太羽宫信物，此行想必顺遂。”
程柯并未回应，只是望向“墨知遥”，沉着声音道：“师尊想好了，到底如何？”
“墨知遥”微微一笑，重复了前一句话：“弗涯药庐。”
……
……
云霄之上，墨知遥只觉耳畔一片吵闹。
先时是殷勤软语，后来是孩童哭泣，接着好似争执，终究听不真切。影骨化形与她五感相通，想必是青彤墟里有些事端。转移之时，她分了三成功力给影骨，但意识却难以分付。影骨能行动，亦能言语，但行动是依循习惯、言语是传声复述，若无意识在，也就是比骸骨傀儡灵活自然些罢了。为了迷惑太羽宫，她稍稍给影骨加了些保障，比如设了几句话，碰着合适的场景时便能说出来。虽然如此，应该也有不少破绽，只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形貌双分，衣裳却只一套。行路匆忙，她随手扯了块床帐披身。天高风急，纱帐翻飞，很是麻烦。她略将纱帐拢了拢，垂眸俯视，但见十余里外，开山分水，铺一片大道通衢；深渠高墙，护一城雕梁画栋。正是皇城帝京。
她勾唇一笑，飞身上前，却不防眼前的景物一晃，再定睛时，帝京依然在十余里外，竟是半分没能接近。她敛了心神，再次向前，但反复几次，仍无法将距离缩短分毫。
“……坤舆丹鼎，无疆。”她低声自语一句，浮空立定，朗声道，“皇后本领高强，何不现身一战？”
随她话落，一名少女凭空出现，福身行礼，道：“奴婢卫祈真，请墨骨娘娘安。”
墨知遥打量了少女几眼。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听她自称奴婢，想来是皇后的侍女。她亦浮身在空，神情自若，看来颇有道行。但仔细分辨，便见少女的打扮分外齐整，发间步摇盈盈垂坠，臂间挽着的批帛亦是纹丝不动，分明只是个虚像。
墨知遥自觉被小看了，眼睫一垂，叹道：“果然我久未走动，世间徒有传闻，却没了敬畏。凭是什么天潢贵胄，见得我来，竟用个小姑娘的虚像打发我……呵，这可不好收场了啊。“
少女又是一礼，道：“娘娘息怒。娘娘道行高深，方能畅行于云霄之上。奴婢区区凡人，想同娘娘见礼，唯有此法。”
墨知遥冷笑道：“既是如此，反正都是虚像，皇后怎不现身？”
“皇后凤体抱恙，不便相见，还望娘娘海涵。”
“凤体抱恙，还使得出这坤舆丹鼎？了不起啊。”墨知遥道。
少女低眉顺眼，恭谨应道：“娘娘有所不知。昔年长天老祖将乾坤丹鼎传授给皇室，更赠予两件法宝。其一名唤‘封寰’，便是没修炼过坤舆丹鼎的之人，凭此法宝，亦使得出缩地无疆之术。”
这番话的意思墨知遥听明白了。一是搬出长天老祖来，盼她有所顾忌。二是提醒她还有法宝“封寰”，之前种种未必是皇后所为。
只不过，与墨知遥而言，长天老祖并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便是他老人家亲身来了，若不顺意，她照样一战。至于“封寰”，即便与皇后无干，终究也是皇室所有，她此行前来就是找皇室麻烦，没差。
更何况，这话里话外，有一件事分外肯定：皇后知道罠盛村的事，也第一时间知道她是为何而来，更做好了准备，不让她轻易接近帝京。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四舍五入，不算冤枉。
此时，那少女又开了口，道：“娘娘驾临，本该焚香洒道，顶礼恭迎。无奈帝政繁忙，此番只得怠慢娘娘。来日必奉上骨骸千具，再请娘娘入京。”
这么说话，是料定她破不了“无疆”，劝她知难而退了？
的确，损失了三成影骨、一副真骸，她的功力大不如前。况且影骨分形，也分去了修为。她琢磨了一下胜算，却还是不乐意“知难而退”。
“你说得有道理。见我前来，本该焚香洒道、顶礼恭迎，更要奉上骨骸，以示恭敬。”墨知遥道，“可惜，正如我方才所言，世人对我早没了敬畏。如今我既已来了，理应让大家想起来才好。”
一语说罢，漆黑真气顷刻溢散，如乌云般遮蔽天日。
少女一惊，却见墨知遥背手立着，并不行动。释出的真气也不往京城去，只是肆意在空中扩散。“万疆”庇护下，不论何种术法，皆不能波及帝京。她自恃是虚像，更没有多少惧怕，只是满心不解。疑惑之际，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但见那漫天真气聚合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占据一方苍穹。纵在十余里外，京城百姓一抬头，便看见这恐怖景象，一时皆都惶恐。
骷髅垂首俯视，空洞的眼窝内涵着微弱天光，如将太阳吞噬了一般。微张的颌骨，牵出笑意狰狞，分外骇人。而更可怖的是，骷髅抻出手臂，大张的五指似要将整个京城捉在手中。但每每要触及时，又被“万疆”之术屏退。但正因如此，骷髅忽远忽近、指骨将及未及，这般拉扯，更叫人毛骨悚然。
少女看在眼中，神色铁青，不知如何应对。
“听说当今皇帝是个残暴不仁的昏君……”
墨知遥的声音将那少女惊回了神，少女循声望去，就见立在不远处的，亦是一具漆黑的骷髅。
“常言苛政猛于虎，皇室自然是可怕的了。”墨知遥幽幽笑道，“小姑娘，如今你看，我与皇室，哪个更可怕？”
昨夜回房后，程柯没再入睡，听得人声喧闹，便拿上行李，出了房门。
一出门外，就见墨知遥站在不远处，身旁停着恢复妥当的马车，立着一双傀儡童儿。常甯也在，正说着什么，虽听不清内容，但看她神色欢愉，墨知遥又是盈盈含笑，想来是拍马奉承。
程柯不禁有些羡慕，更兼几分惆怅。他终究与常甯不一样，他原本也不讨人喜欢。可笑他早已习惯了疏远和无视，却还是被一时的亲近热络扰了心……
他叹了一声，将情绪抛开，举步走了过去。常甯见他来，识相地让开了位置。程柯颔首，算作领情。随即行了礼，不冷不热地喊了墨知遥一声：“师尊。”
墨知遥点了点头，并无回应。
这个反应属实太过冷漠，程柯心一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这时，萧冶和江叙走了过来。程柯见得他二人，收敛了心思。萧冶近前，一一招呼：“墨姑娘、程兄弟、常小姐，在下今日携太羽宫弟子护送百姓回罠盛村，便由在下的师弟江叙送几位去弗涯药庐。江师弟年轻，行事恐不周到，这一路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程柯听罢，看了墨知遥一眼。墨知遥笑意轻浅，仍只点了点头。程柯见状，对着萧冶和江叙拱了拱手，道了声：“有劳。”
萧冶正想再寒暄几句，忽听一阵哭声。众人皆是惊疑，循声看时，竟是郑佑。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几个村民跟着他，又拉又劝，可孩子却只挣扎着向前。待到众人跟前，孩子也不理会旁人，一把拽住墨知遥的衣袖，哽咽道：“娘娘，求娘娘，找回我的爹娘……”
这番景象，让众人都有些为难。从浮山回来后，就遇上缩地法阵，匆忙中也未能将浮山之事与这孩子细说。虽带回了郑生的骨头，但可怜孩子年幼，纵然恢复了骨骸的形貌，到底记不清父亲的模样，终是一场空。后来常甯也问过，这孩子倒还有个姑姑，但早已远嫁，别无亲眷了。如今孩子缠着找父母，也是人之常情，叫人唏嘘。
程柯自知不会劝人，便转头看着常甯。常甯领会到他的用意，噙着抹苦笑，弯腰对那孩子道：“阿佑，娘娘法力通天，一定会把你的爹娘来回来的。你乖乖回罠盛村里等着，我们过些日子就来找你……”
她话未说完，孩子便哭着打断：“我娘是不是找到了我爹，就不要我了……”他紧拽着墨知遥的衣裳不撒手，声音愈发悲戚，“娘娘，他们到底在哪儿？我的爹娘到底在哪儿啊？求娘娘，带我去找他们吧……”
正当众人苦恼之际，墨知遥却抬起手，轻揉孩子的发顶，而后，点了点头。
如此发展，始料未及。郑佑松开了紧抓着的手，含着眼泪又喜又疑，追问道：“娘娘真的要带我去？”
墨知遥低头浅笑，复又点了点头。
程柯觉察出古怪，诸多念头在心中翻滚一圈，立时有了答案：举止反常，如今这一位“墨知遥”，应是影骨分形！
他当即皱了眉头，开口就道：“说好去弗涯药庐，师尊怎又轻易变卦？”
“墨知遥”闻言，笑容一敛，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程柯有些后悔昨夜没把自家师尊的话听完。究竟影骨与真骸有何差别？又会如何反应？他不敢贸然行事，但必须将萧冶等人的质疑打断，更不能让影骨擅自行动。思索不过刹那，他只得由着性子，没好气道：“师尊不说话，就是要先去寻人了？”他也不等回答，又道，“呵，弟子学艺不精，况又有伤在身，只怕没本事陪师尊走这一趟。弟子就留在青彤墟，等师尊哪天想起弟子来了再说。”
这番言语，毫无疑问是故意冲撞，听得萧冶和江叙都尴尬了脸色。常甯也是一脸惊疑，实在不知这又是闹什么别扭。更别说郑佑一个孩子，一时被吓住了，哭泣都哽了几次。
程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正想着下一步如何是好，却听“墨知遥”开了口，幽幽道了一声：“弗涯药庐……”
能说话？
程柯的惊喜不过一瞬，见影骨没有下一句，便径自接道：“弟子人微福薄，弗涯药庐这等圣地，岂好轻易踏足？师尊不去，弟子也不敢去。还是别费这功夫。”
听到此处，萧冶忙赔笑上前，道：“墨姑娘，贸然寻人也没有头绪。不如让我等先搜集消息，也好有个方向。程兄弟伤势不轻，耽误不得，墨姑娘还是先带他去弗涯药庐治病为上。”他说着，又望向郑佑，“小兄弟放心，太羽宫既遇上了此事，便不会不管，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郑佑含着满目泪水，看了看神情冷淡的墨知遥，又看了看满面阴郁的程柯，怯怯点了头。
萧冶无奈一笑，又拍了拍程柯的肩膀，道：“程兄弟也不必顾虑。弗涯药庐救死扶伤，自是一视同仁的。何况又有太羽宫信物，此行想必顺遂。”
程柯并未回应，只是望向“墨知遥”，沉着声音道：“师尊想好了，到底如何？”
“墨知遥”微微一笑，重复了前一句话：“弗涯药庐。”
……
……
云霄之上，墨知遥只觉耳畔一片吵闹。
先时是殷勤软语，后来是孩童哭泣，接着好似争执，终究听不真切。影骨化形与她五感相通，想必是青彤墟里有些事端。转移之时，她分了三成功力给影骨，但意识却难以分付。影骨能行动，亦能言语，但行动是依循习惯、言语是传声复述，若无意识在，也就是比骸骨傀儡灵活自然些罢了。为了迷惑太羽宫，她稍稍给影骨加了些保障，比如设了几句话，碰着合适的场景时便能说出来。虽然如此，应该也有不少破绽，只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形貌双分，衣裳却只一套。行路匆忙，她随手扯了块床帐披身。天高风急，纱帐翻飞，很是麻烦。她略将纱帐拢了拢，垂眸俯视，但见十余里外，开山分水，铺一片大道通衢；深渠高墙，护一城雕梁画栋。正是皇城帝京。
她勾唇一笑，飞身上前，却不防眼前的景物一晃，再定睛时，帝京依然在十余里外，竟是半分没能接近。她敛了心神，再次向前，但反复几次，仍无法将距离缩短分毫。
“……坤舆丹鼎，无疆。”她低声自语一句，浮空立定，朗声道，“皇后本领高强，何不现身一战？”
随她话落，一名少女凭空出现，福身行礼，道：“奴婢卫祈真，请墨骨娘娘安。”
墨知遥打量了少女几眼。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听她自称奴婢，想来是皇后的侍女。她亦浮身在空，神情自若，看来颇有道行。但仔细分辨，便见少女的打扮分外齐整，发间步摇盈盈垂坠，臂间挽着的批帛亦是纹丝不动，分明只是个虚像。
墨知遥自觉被小看了，眼睫一垂，叹道：“果然我久未走动，世间徒有传闻，却没了敬畏。凭是什么天潢贵胄，见得我来，竟用个小姑娘的虚像打发我……呵，这可不好收场了啊。“
少女又是一礼，道：“娘娘息怒。娘娘道行高深，方能畅行于云霄之上。奴婢区区凡人，想同娘娘见礼，唯有此法。”
墨知遥冷笑道：“既是如此，反正都是虚像，皇后怎不现身？”
“皇后凤体抱恙，不便相见，还望娘娘海涵。”
“凤体抱恙，还使得出这坤舆丹鼎？了不起啊。”墨知遥道。
少女低眉顺眼，恭谨应道：“娘娘有所不知。昔年长天老祖将乾坤丹鼎传授给皇室，更赠予两件法宝。其一名唤‘封寰’，便是没修炼过坤舆丹鼎的之人，凭此法宝，亦使得出缩地无疆之术。”
这番话的意思墨知遥听明白了。一是搬出长天老祖来，盼她有所顾忌。二是提醒她还有法宝“封寰”，之前种种未必是皇后所为。
只不过，与墨知遥而言，长天老祖并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便是他老人家亲身来了，若不顺意，她照样一战。至于“封寰”，即便与皇后无干，终究也是皇室所有，她此行前来就是找皇室麻烦，没差。
更何况，这话里话外，有一件事分外肯定：皇后知道罠盛村的事，也第一时间知道她是为何而来，更做好了准备，不让她轻易接近帝京。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四舍五入，不算冤枉。
此时，那少女又开了口，道：“娘娘驾临，本该焚香洒道，顶礼恭迎。无奈帝政繁忙，此番只得怠慢娘娘。来日必奉上骨骸千具，再请娘娘入京。”
这么说话，是料定她破不了“无疆”，劝她知难而退了？
的确，损失了三成影骨、一副真骸，她的功力大不如前。况且影骨分形，也分去了修为。她琢磨了一下胜算，却还是不乐意“知难而退”。
“你说得有道理。见我前来，本该焚香洒道、顶礼恭迎，更要奉上骨骸，以示恭敬。”墨知遥道，“可惜，正如我方才所言，世人对我早没了敬畏。如今我既已来了，理应让大家想起来才好。”
一语说罢，漆黑真气顷刻溢散，如乌云般遮蔽天日。
少女一惊，却见墨知遥背手立着，并不行动。释出的真气也不往京城去，只是肆意在空中扩散。“万疆”庇护下，不论何种术法，皆不能波及帝京。她自恃是虚像，更没有多少惧怕，只是满心不解。疑惑之际，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但见那漫天真气聚合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占据一方苍穹。纵在十余里外，京城百姓一抬头，便看见这恐怖景象，一时皆都惶恐。
骷髅垂首俯视，空洞的眼窝内涵着微弱天光，如将太阳吞噬了一般。微张的颌骨，牵出笑意狰狞，分外骇人。而更可怖的是，骷髅抻出手臂，大张的五指似要将整个京城捉在手中。但每每要触及时，又被“万疆”之术屏退。但正因如此，骷髅忽远忽近、指骨将及未及，这般拉扯，更叫人毛骨悚然。
少女看在眼中，神色铁青，不知如何应对。
“听说当今皇帝是个残暴不仁的昏君……”
墨知遥的声音将那少女惊回了神，少女循声望去，就见立在不远处的，亦是一具漆黑的骷髅。
“常言苛政猛于虎，皇室自然是可怕的了。”墨知遥幽幽笑道，“小姑娘，如今你看，我与皇室，哪个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