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踏在下班的路上,由希都没有停止思考。

    她一边娴熟地规避人和机械的目光一边盘算着。

    太宰治给出的提示绝对不容小觑,他在如此庞大的组织中所站的高度知晓的东西,很多是由希现在触碰不到的,加上情报网也不行。

    他告诉自己的东西很可能有用,他又了解自己在□□的目标,之前也曾忽然说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自己表面莫名其妙践行,背地里竖起万分的警惕同时准备十条八条退路,最后落得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果时,他的眼神就是类似的。

    说实话,这个成果超过了她的预期。

    第一次她于任务中从属于太宰治之前就做了很全面的调查工作,碍于其敏锐只能止步于观察,然后越观察越心惊。

    太宰治所拥有的敏锐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天赋,这种洞察人心的能力本应来自人世的打磨,但他不是应用,像是人会思考一样,他阅读人性是他人格的一部分,或者说他性格形成的大部分原因。看看他在游戏厅对“羊”干的事儿,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临场发挥还是早就想到了怎么整。

    明白了这一点她就知道了,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宰治,但是必须接近他,那是高级玩人手段,他是最好的老师。

    可能人总是有那么点儿乐观因子在里面,她准备到了极点,想着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滴,结果真面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伪装溃不成军,只能匆匆演成周围人的畏缩,默默拼好玻璃心。

    她藏不住全部,就尽力藏,把他看出的那点对他的企图化为向往,之后她瞒着的就都是崇拜。

    她虚伪的、功利的、和他人没什么不同的部分被看穿没关系,在太宰治心里沦为小人也无谓,她戴着芸芸众生同款的假面,在他身边也就如河流入海,无需注意。

    那次提醒令她很意外,她看得到他眼神毫无关心之意。

    她知道她成功了,利用他长久在人性中居于高位对碌碌的怜悯和轻视,汇入了他周身的水流,又察觉到他好像真的把这份怜悯小小地当了回事儿,这就出乎她的意料了,虽然本来妄图去预测太宰治就很荒谬。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由希。”

    父亲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笑着看玄关的由希。

    “辛苦了,去休息会儿吧,一会儿吃饭了。”

    “嗯。”

    挨着她的卧室,有一间书房,房间四周都立着书柜,密密麻麻塞满了书。

    这些书是父母离婚后,母亲留给她的。

    指尖拂过书脊,取出正在读的一本经济学相关书籍,靠着书桌就地坐在榻榻米上,翻出书皮与内页夹缝间的一张纸片,抬手随便从笔筒抽了一支笔,一边看书一边在纸片上整理思绪。

    新的知识流入脑海,认知储备一点点扩大的感觉稍稍抚平了内心深处的不安,她也能更清晰地规划下一步的行动。笔杆在手指间翻转,目光在纸张和书页间徘徊,一心二用得很熟练。

    最后在父亲的呼唤中合上书,纸片对折放进衬衣内兜,走出书房的时候一切恢复原样。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天花板垂下一根粗铁丝头上挂着灯泡,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不是特别亮,不过足够照亮这片的客厅。墙边上倚着一根拐杖,桌上的饭菜朴素平常,由希和男人相对而坐。

    中年男人笑着和她寒暄,她语气柔和地附和,问冰箱里还有没有明天份的菜肉,讲今天遇到许久不见的前辈,合作得很愉快,抱怨几句工作堆积,外出任务一句不提。

    男人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眼神暗含无奈和自责。从“血政”造成他的残疾丢了工作,由希挑起家里经济大梁后,他就时不时露出这样的眼神。后来收入稳定,她曾经带父亲去过医院,终是无法痊愈,家里情况也不用他出去找工作了。

    父亲曾是车厂工人,不会别的,因为腿伤也做不了多少兼职,她寻思着若是父亲实在想去做些什么,将来她的势力发展到一定地步,找个更好的医生或者治愈系的异能力者。

    这么想着,由希嘴角上翘,继续用话语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暂时先这样吧。

    晚饭最后由希让父亲近日不要出门,外面会乱,□□忙起来她可能几天不回来,在他担忧的目光下她指了指窗外那存在感极强的五幢大楼,语气欢快地表示怎么说她都在□□大楼工作,她在后勤不出来,不会有事的。

    发觉她有点漫不经心的心态,男人顿时沉下脸叮嘱她,在她受不了地再三保证注意安全后,起身绕过小饭桌把她抱在怀里。

    “不安全的话这几天就不要回来了,”路上落单会更危险,“爸爸在这事上帮不了你,但□□也许可以庇护你……答应爸爸,一定要平安回来。”

    声音深沉,收敛了所有动摇,由希在他怀里看不到他现在泫然欲泣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深厚的感情。

    她伸出双臂抱住父亲的后背,轻轻说:“我会的。”

    天完全黑了,如愈发紧张的局势,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月亮掩在云后露出一角,散发出冷冽诡秘的光。

    黑夜中火光四处点燃,白日不曾现身的牛鬼蛇神露出了爪子。

    类似的交战已经不拘于暗处,蔓延到了主街道上,可以预见抹不掉的焦黑痕迹会在转日给普通人带来惶惶。

    由希如同一条漆黑的游鱼在黑夜里灵活穿行,最后她停在了雷钵街旁的废弃房屋旁,趁着不远处交火的人不注意,钻进了自己据点的那幢房子。

    屋子里一如最初家徒四壁,可以维持抹除了人活动的痕迹。

    她进来前确认了周围火拼不会搞塌她房子,放心进入了地下室。

    关上的门和特意铺设做旧的地转融为一体,再无一丝违和感。

    地下的防爆室翻修多次,挖得更深,宽敞明亮,四壁使用了非常坚固的材料,做了特殊处理能够屏蔽信号和辐射,有些情报也藏在墙里,通讯需使用埋在四周的电缆。

    她现有的据点都有这样一个屏蔽信号的小空间,但是做不到屏蔽异能力。

    所幸地下室挖得够深,她由衷庆幸没有侦查类异能力者没事地毯式搜索。

    这类房间还兼职由希练习异能力的场所——不得不说亚空间能力对基建作用巨大,空间改建就一抬手的事儿,随着她了解「彩画集」深入,越能明白这个异能力有多强大,地下室慢慢的就扩大了不止一倍,异能力得到更好的施展空间,也远离了为情报工作配备的电子设备。

    不过今天她不是来练习的。

    拿出手机,接上设备,播出一个内部号码,等待对面的接听。

    几公里之外,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小憩,打字机的纸上字迹印了一半。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他本就睡得不深,一下子就醒了。

    他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拿起手机,看到一行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迅速接通打起了精神。

    “先生,有什么事吗?”

    “悟君,大概率最近形式会混乱起来,准备迎接大量资料整理,时间允许的话全部阅览。”

    悟想到这几天逐日增加的工作量,了然。

    “是,明白了。”

    他目前的情报和联络方的来源更多还是电话那头的人,他还没有能力做到像由希那样,随心所欲不暴露自身收集情报,发展下线。

    “……好好休息,你这个状态不行啊。”

    悟一顿,咬牙:“……不是您给我的工作吗?”

    “哈哈哈,说的是呢,”由希目光扫过悟通过传真发过来的东西,“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你做的足够了,先停下我给你的工作吧。”

    “……这么严峻吗?”悟皱眉。

    “不碍事的,面对暴风吧!还有……做好准备,各个方面的,不是吗?”

    后一句,由希压低了声音,尾音上挑,悟茫然,然后蓦然僵住。

    “你的流落在外的小小羊们,很危险吧?”

    “……是。”

    “不要紧张,我允许你动用资源就不会做什么,”安抚人心也是必要的,“他们也很可怜不是吗?”

    他知道,但她突然提起来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当时她对“羊”的蔑视毫不遮掩,他也因为愧疚和逃避心理不太想提。

    悟觉得自己间接造成了“羊”的解体,让一些事件中无辜的小孩子再次陷入险境,七拐八拐把他们安定了下来,再持续监控着。

    这件事由希知道,不置可否。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是。”

    沉默半晌,悟又张口:“中也……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中也是什么看法,放不下,自己也搞不懂自己。

    “嗯……他很好,成了□□五大干部的弟子,最近哥哥也来了一趟,很厉害哦。”

    当初打过人家的主意,虽然她没想过致人于死地……不过还是有点在意,看着非人类渐渐比大多数人更优秀的人类,中原中也的心思可谓澄澈,很难从他性格上感受到危险性——真是奇妙的存在。

    由希心里的百转千回,悟一无所知,他声音低了下去:“这样吗……等等,哥哥!?”

    “荒霸吐相关的,已经过去了,人也消失了。”、

    悟回不过神。

    “嘛,接下来加把油吧。”由希话一转,沉声道,“中也君的未来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而你不抓住机会就难进一步,哪边更重要不用我告诉你吧?”

    悟只好暂时撇下这茬。

    ——他被安排在此地大半年时间,严格按照先生的安排出行、社交,只交给他情报整理的工作,却没和先生见过面。先生透露过会实现交易内容,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和生活质量,他一直这样也没关系。但,这种生活过于不自由了,他周围有监视的人,察觉到自己恐怕被彻底绑在这艘船上,而且也没有离开的理由,不如争取更多。

    悟微微低头:“等候您的命令。”

    “嘛~很好。”

    之后,一位异能力者死亡遗留五千亿的消息传遍横滨里世界。

    一场声势浩大的腥风血雨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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