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呈魏使臣进京求和的日子,你阿爹在随行之列。你还不快点醒来?露珠你快些给县主梳洗打扮。”

    临安长公主一早赶到如意院中,吩咐着苏韫瑜身边伺候的人。

    抬手拧开沾湿的帕子,擦拭着苏韫瑜的脸。

    苏韫瑜睡意朦胧间只感觉脸上脖子上一片冰冷,忍不住瑟缩着。想要缩回温暖的被窝,猝不及防再次感觉到一阵冷意和阿娘的声音,挣扎间总算清醒过来。

    “你平时不是最粘你阿爹吗?几年没见,不想念吗?”

    见她睁眼,临安长公主将帕子递给身边的云栽。这法子,果真管用。

    冬日里苏韫瑜最是畏寒,这样唤醒她刚刚好。

    “阿爹,要回来了!”

    床幔间的少女猛的坐起身,顾不上门窗间透进来的丝丝凉意,惊讶道。淮南和呈魏两国四年前关系急剧恶化,边境战乱四起。呈魏吞并周边小国后,更是气焰大涨。

    柳将军坐镇两城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三年前萳帝特意派遣苏越以及前往督军。

    苏韫瑜从知道他要上战场的时候,便一直忧心忡忡。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苏越常有家书传来,可她和阿娘一样担忧的睡不着觉、时时抄写经书求得安稳。

    现在大军凯旋,呈魏求和是最满意的结果。

    她当然兴奋,春花连忙过来伺候她穿衣。露珠因为梳发髻手艺好,被临安长公主放在身边和云栽一个等级。她感激临安长公主得提携,对苏韫瑜是当小主子看待的,手脚十分麻利。

    铜镜前不再是幼儿模样的苏韫瑜,保留着幼时的圆润,小脸圆嘟嘟的透着粉嫩一看就被照顾的极好。

    柳眉杏眼,眼神清澈透亮,笑死来唇珠微翘透着娇憨。

    “我真想快些见到阿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

    说起来,今年是金钗之年,距离阿爹走时过了三年。

    外祖母有言,小孩子长大了,一天一个样子,开始抽条长高,变漂亮了。

    夸自己会长成大美人。

    苏韫瑜是十足的自信,阿爹绝对认不出自己。

    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

    “傻姑娘,说什么呢?”临安长公主看着露珠给她梳好发式,十字髻配着小圆脸喜庆又庄重配这种大场合挑不出错来。

    她点点头,给女儿选着珠钗。

    苏韫瑜能梳复杂发髻后,便格外喜欢露珠的手艺,一时对铜镜里显得端庄优雅的自己赞不绝口。

    “今日的我当真好看。”

    “笑不露齿才配的上今日的发型,小小年纪,你竟这般爱美。”

    临安长公主点评着苏韫瑜的妆容发饰和搭配,抬眼间望见女儿的“傻”笑,揉着额角。

    不知道随了谁,竟是个颜控还颇为自得。平日里不管着,必定会拿个镜子照来照去。

    “收拾完,我们就进宫。”

    大军得胜归来,今日宫中设宴,苏韫瑜明白阿娘想见阿爹的心情,但是抬头望着暗色的天空,忍不住出声吐槽。

    “这也太早了吧,阿娘太急切了。”

    “先去给你外祖母请安。”临安长公主纤细的手指戳着苏韫瑜白嫩的脸颊,对她的想法无奈极了。

    不过想想归京的夫君,心情雀跃,眼神中都带着笑,更显得雍容华贵。

    “或者你可以同你祖母一同进宫。”

    作为朝廷命妇,靖安候老夫人时间稍晚,一样可以进宫。

    “知道了,知道了。可祖母身体不好近日下过雪,不可以免去吗?”苏韫瑜听见靖安候老夫人的事,话语间带着忧心。

    在两国大战开始前,苏韫瑜的祖父已然病故。

    接着苏越离京,靖安候老夫人病了几个月才养回来。平日里在自己院子佛堂里为儿孙祈福,宴会都甚少出席,苏韫瑜难免有些在意。

    “还有你二叔母在,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操心。我们韫瑜,真是可人疼的。”

    临安长公主带着苏韫瑜出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苏韫瑜只觉得能渗进骨子里去。

    “祖母平日很疼爱我的,我自然也会心疼她。春花,把我那件红狐大氅拿来。”

    正经的说完前半句,后半句时苏韫瑜声音都带着几分颤。

    “你阿你,这般怕冷。得亏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放在平常百姓家如何是好?”

    苏韫瑜的身高已至临安长公主的肩膀处,听她这样讲伸手挽着阿娘的胳膊偏着头,亲昵的蹭着。

    “我上辈子肯定做了许多好事,才会有您这样漂亮、有钱的阿娘。”

    临安富庶,作为长公主的封地每年税收颇丰。

    “贫嘴。”

    临安长公主接过大氅,亲手给女儿披上系着带子。红狐珍贵,皮毛柔软并无杂色,摸上去让人爱不释手,更是用了上好的织金锦。

    材质华贵,金线在视线中泛着光。

    前些日子皇兄把红狐皮赐给太子,如今出现在苏韫瑜手上,临安长公主并不意外。

    太子一向喜欢这个妹妹,从小到大,苏韫瑜不知道从他那里得到过多少个好东西。

    “庚晔哥哥送的这个暖炉,真精致。”

    苏韫瑜手捧着错金缠枝牡丹式样的小手炉,忍不住开口说道。

    临安长公主和她坐在一辆马车中,听她这样说抬眼望去终究是忍不住开口。

    “你成日里莫去烦他,从他那里一个冬天你搬回来多少东西?冬日拿个暖炉、拿个红狐皮、前日里又看上他新得的弓箭、或者砚台......他未恼你,在阿娘看来都不错了。”

    听见她的话,苏韫瑜刚想反驳。继而想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大概是从他那里得到墨玉棋子的甜头开始,每每有好东西自己都能从庚晔哥哥那里分来一部分。

    “那不一样,比如,比如他用不上我手里这个小手炉。再说,是他自己给我的不是吗?每次我都道谢了。”

    苏韫瑜眼睛四处撇着,找着机会就说话反驳出来。

    被宠出来的孩子,说话间满是自信和傲娇。

    临安长公主无可反驳,听了一路苏韫瑜讲的庚晔哥哥多好多好的话来,甚至有种这个女儿是给别人养的恍惚错觉。

    在宫门处下了马车,太后特意派轿子来接。

    苏韫瑜和临安长公主分开后,懒洋洋的窝在轿子里,眼睛亮晶晶,脑海里不住想着。

    要见到阿爹了,真好。

    又能见到庚晔哥哥了,也不错。

    临安长公主起身准备下轿子,隔着轿帘便听见耳边传来苏韫瑜欢呼雀跃的声音。

    “庚晔哥哥!”

    不用想就知道,小姑娘多么开心。

    慈宁宫殿门处,苏韫瑜走的急直接扑进了宋庚晔的怀里,小脸红扑扑的惊喜的看着他。

    太子束发之年后,便不必在宫学同其他人一起教导。

    萳帝特意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在东宫教导他,苏韫瑜见他的时间都变少很多。她曾一度想,时间过的好快,要是一直是小时候,那自己基本上每日在宫学能见到他。

    宋庚晔没有想到苏韫瑜会扑上来抱住自己,温软的小姑娘靠上来,微微怔愣片刻他伸出手环抱她轻轻拍了拍。

    “我估计会在宫宴上见到你,没想到这么早就能看见你。”

    宋庚晔低头时下巴,磕在她的珠钗上有些硬。

    但并不讨厌。

    他护着的小姑娘,全心的依赖他,他何尝不想早点见到她呢?文元说今日临安长公主会早点进宫后,他就借着给皇祖母请安的理由过来见她。

    “我来给皇祖母请安。”

    他望向苏韫瑜的眼里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柔软和丝丝缠绕的温情,明明和上辈子不一样,他还是贪念着这份温暖。

    用爱意浇灌养成的参天大树,在瑟瑟微风中长出新芽不断延续。

    宋庚晔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他能看清苏韫瑜的眼里有儒慕、有喜爱,却并未产生情意。

    这一世他和她都是幸福的,不用去拼、去夺、去算计。他渴望爱与幸福,但比起将她困于身边一生,更希望她能喜乐无虞。

    可他亦有私心。

    “庚晔。”

    临安长公主下轿时恰巧望见宋庚晔注视着苏韫瑜的眼神,出声打破眼前两人之间的“氛围”。

    作为过来人,她联想到往日的事情,敏感的察觉到宋庚晔待苏韫瑜的不同之处。

    在她心里,他们两个可以是兄妹之情,唯独不能有男女之爱。

    她原来没有想到这一方面,一是两人差着年岁,二是宋庚晔一直对苏韫瑜照顾有加。如今看来,要多加看顾了。

    “姑母。”宋庚晔松开苏韫瑜,作为晚辈拱手行着礼。

    “韫瑜快来,待在太子身边像什么样子?不,先给你外祖母请安吗?”

    临安长公主心里莫名有些气闷,虽说女儿快到及笄之年,可她以前竟从未察觉到宋庚晔对她的心思。

    甚至多次在宫宴、狩猎或者去行宫时,将苏韫瑜托付给他。

    怪不得宋庚晔每次都答应,想一下,这不是和引狼入室没什么区别吗?

    往日临安长公主会和宋庚晔寒暄两句,这次没有理会他,径直带着苏韫瑜向内殿走去。

    宋庚晔微微蹙眉不明白临安长公主的意思,想到今日可能姑母心情不佳,顺从的跟在她身边走进去。

    苏韫瑜跟在临安长公主身边落后半步,见到宋庚晔跟上来悄悄向后挪着,给宋庚晔手边塞着小手炉。

    “外面凉,你试试这个。”

    刚才她感觉到宋庚晔身上透过来的凉意,可惜阿娘过来的太快没有来得及塞给他,正想着现在刚好,前面临安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吓了苏韫瑜一跳。

    “男女有别,你莫成日缠着太子。”

    宋庚晔接过暖炉,嘴角轻轻刚准备说什么,霎时间闭嘴不打算再说话。

    他大抵知道,临安长公主心情为什么不佳了。

    临安长公主方才心里想的是,如何将两人分开。还未想好,就见自家小崽子悄摸摸向后放伸出小爪子.......

    罢了,管不了皇兄家的。

    自己家小崽子的主尚且是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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