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要不您先喝点粥。长时间不用膳,奴婢怕您身体受不住.......”

    “等他来了,我再用膳。”

    晚间的时候,萱草正陪着苏韫瑜用膳,苏韫瑜要等宋庚晔过来才肯,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一片行礼问安的声音。

    “渺渺,身体如何了?”

    见到宋庚晔进门,萱草带着侍女们,连忙退了下去。

    “庚晔哥哥。”

    他一来,苏韫瑜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宋庚晔大步走过来按着她坐在凳子上,“好好坐着。”

    “我说了陪你用膳,就不会骗你。”

    “这伤什么时候会好阿?太医的药,你涂了吗?”他额头的伤没有包扎只做了简单的处理,看着略显狰狞的伤口,苏韫瑜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为什么不包扎一下?”

    “涂了,觉得麻烦就不包扎了。孤是堂堂太子,伤的又不重,包扎起来倒显得孤是个‘娇弱郎君’了。”宋庚晔还有心思和苏韫瑜开着玩笑。

    “事情怎么样阿?”

    顾及二人情况,菜色偏清淡一些,临安长公主心疼女儿,特意吩咐厨房炖了上好的鸡汤。

    宋庚晔拿着勺子给苏韫瑜盛着汤,听见她的问题,思及宋宴清一语带过。

    “主谋已经抓获,剩下都是我的事。你呢,负责把身体养好。操心这些事,做什么?”

    苏韫瑜接过汤,拿勺子碰了碰,却抿着嘴没有入口,“宋宴清不是那样的人......”

    她在醒来时就听到了关于宋宴清意图刺杀太子的消息,临安长公主很明显不想让她知道后面的事情,下令不许侍女在她面前谈这些消息。

    再犯者,逐之。

    苏韫瑜就没了在听见消息的途径。

    宋宴清素来脾气温和,她想不出他有什么仇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射杀宋昶还有个理由,更何况她曾委托宋庚晔看顾他。

    不论是宋庚晔,还是宋宴清的问题,苏韫瑜都忧心忡忡。

    “我自有定论,”宋庚晔答道,而后指着桌上的栗子糕道,“你阿兄还说要给你找栗子糕呢,你幼时生病时就闹着吃栗子糕。姑母,原来都准备好了......”

    苏韫瑜哪里看不出他是在转移话题,只能低下头郁闷地喝着汤。

    宋庚晔瞧她郁闷的模样笑道,“你生闷气了?小没良心的,知不知道你晕倒时我多么着急?”

    “没......”苏韫瑜道。

    抛开宋宴清的问题不谈,苏韫瑜想起白天那一霎像梦一般的感觉,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庚晔哥哥,你说人有前世今生吗?”

    “恩?”宋庚晔蹙着眉,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

    他强装着镇定,等着苏韫瑜的下文。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看不清脸的人,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满身狼狈躲在密林之间。我好像在找人,看见他时,激动的就要落泪......”

    “我拼尽全力想要救他,不惜用自己为代价,甚至甘愿为他挡箭。”

    宋庚晔早已放下筷子,唇角抿着一条直线,伸手扶着额头,侧过身去。

    眼眶处不由自主地滑下泪滴来,用手拭去才敢转身。

    身后的苏韫瑜,早已泪流满面,眼角处泛着红痕,“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他就有数不清的泪水要流出来......”

    “或许吧,谁都不能肯定的事,没准会是真的。”宋庚晔胡乱地神手擦着苏韫瑜的脸颊,“说不定,我们的缘分在上一世就注定了。”

    那当然是真的,是他上一世边寻术士,求来的相逢。

    “不论前世是什么,这一世的结局都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上,不是吗?”抬起苏韫瑜流泪的脸颊,宋庚晔轻声说道。

    苏韫瑜依赖的抱紧他的腰,“我有预感,在梦里我找的人是你。阿娘说过,多的是有缘无分,世上的擦肩相遇没准就是有人在佛前求过的结果。”

    宋庚晔拍了拍她的背,一言未发的安抚着。

    陪她用完膳,宋庚晔接到萳帝的传召才离开。

    “此事与呈魏无关,臣等还要恭贺太子殿下抓获主使。”沈筠如对宋庚晔行着礼,面容上始终不卑不亢。她此番是呈魏的使节,一举一动代表呈魏,何况她本就不是个软弱之人。

    萳帝将她召开,摆明了要调查此事是否与呈魏有关。

    她更不能怯懦,出使是魏帝考验她的机会,她要他拉自己出地狱,怎能轻视这次的任务?见魏祐清是魏帝的一环,出使求生则是她在博命。

    “儿臣拜见父皇。”宋庚晔道。

    “都起身吧。”萳帝看见宋庚晔身上的伤,挥着手召他到自己身边来,眼里闪过属于父亲的疼惜,仔细看了一番他的伤势,才道,“怀瑾,调查可有结果了?”

    “朕与沈大人正谈论着秋猎之后,给得魁首者的奖赏。淑妃提议想和沈大人聚一聚,朕想着给她们办一场晚宴。”

    “父皇的想法,儿臣都支持。至于,此次事情的原因结果儿臣已经查明。父皇,可要儿臣写一封奏折?”宋庚晔道。

    萳帝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正待开口。

    一旁的沈筠如明白这件事,不在她能知晓的范围,既洗清嫌疑就不便久留,立刻行礼道,“臣与八皇子有约,先行告退。”

    送魏祐清来做质子时,没有封号,沈筠如按着呈魏的规矩称呼着,倒也挑不出错。

    萳帝点了点头,准许她的做法。

    “不必,”萳帝轻抿了口茶水,“不过,你要告诉我打算怎么处置宋宴清?”

    “以下欺上,应当杀之。”宋庚晔食指轻叩着桌面,语气没有停顿。

    望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少年,萳帝微皱着眉,宋庚晔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多用仁慈手段,未曾想教导长大的孩子会倾向于严苛刑罚,“这样的手段,是否太过严苛?”

    “他对你下手是另有图谋?”萳帝想不出宋宴清刺杀太子的意图,为父报仇,那也要冲了自己来才对。

    宋庚晔皱了皱眉,直言道,“他说,他看错了猎物,射偏了。”

    “儿臣并不信这一套说辞。”

    萳帝道,“杀他,宗亲中若有不服怎么办?”

    比起宋宴清,他更信任自己的儿子。宋庚晔素来做事严谨,萳帝留下陈王的血脉,可不是为了让他复仇的。

    宋庚晔总觉得宋宴清藏着一些秘密,刚要开口答,就被来人打断。

    “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佐安突然走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几分慌乱。

    “怎么了?”萳帝问道。

    “陈王世子的护卫自戕了,”佐安吞了吞口水,踌躇着道,“他说,是自己误导了陈王世子的判断,才导致他误射了那只箭,伤了太子殿下。”

    “他还说,还说.......”

    佐安吞吞吐吐地样子,让宋庚晔有些不耐烦。

    “还有什么快说!”

    “他扬言,是故意要报复陛下和陈王。他的父亲在当年的事情里丧生,他想要陛下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至于陈王世子,太子出事势必要严加审讯加上当年一事,报复不了父亲就报复儿子,想要他血脉断绝。”

    “一石二鸟。”

    “陈王世子拒不招供计划失败,他刚想要潜入行刺他,就被臣等发现,情急之下拔剑自戕。”

    萳帝听完他的话,气愤地一掌拍飞了桌上的茶盏。

    “简直是荒唐至极!”

    宋庚晔的反应要比萳帝平淡的多,“去给宋宴清放了。”

    心里对宋宴清的戒备却没有减少,这场闹剧是忠诚护主的自导自演,还是早有预谋,在这时他已经没了追究下去的心思。

    “是。”

    死无对证的苦肉计,真是一出好计谋。

    宋宴清和他一起沦为了受害者,要再不收手皇室宗亲和臣工,就要怀疑他和萳帝对陈王一脉赶尽杀绝了......

    ——

    绥和......

    临出门的时候,宋宴清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向他倒在血泊里的身躯。血腥味混在空气里,不论走出多远,宋宴清都能从自己的鼻尖闻出来......

    粘稠的血粘在他清秀的脸上,宋宴清的脑海里是往昔的一幕幕。

    匆匆一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幼时母亲的死,给了他成长的代价。

    少年时的短暂玩伴,抛下一切给了他生的机会。

    他的路还有多远才会获得自由?

    在这一刻的宋宴清,只感受到周身的疲惫,他想什么都不做,回到幼时在小院里陪着母亲晒抬眼。

    可抬头望去,四周唯有浓密的黑夜,那抹似有若无的星光闪烁着,不知何时会消散。

    “世子。”春月担忧地整理着东西,看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外面乱的很,绥和出去找您了。奴婢怕出事,没敢随便出去。在这里等着您......”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慌忙地拿帕子捂着宋宴清脖子上的伤口,“您先覆着,奴婢给您找药。”

    “绥和没了......”宋宴清像失去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春月抹着眼泪,给他上着药。

    她家小姐,要是看见这一幕该有多痛心......

    “世子,早晚有一天,您能自由的,一定能。”擦干净眼泪的春月,不忘安慰宋宴清。

    “郡主吩咐了人给奴婢送来伤药,说没准您能用上。这不是还有人记挂您吗?”

    接过装着伤药的瓷瓶,宋宴清眼神渐渐聚焦,想起苏韫瑜想笑却只能发出无声的笑声。

    他欺瞒了,真心待他之人。

    世间事,当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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