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已步入华信年华,岁月如同流水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滑过。

    距离我及笄之年已经过去了九个年头,那些年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了回忆。身边的人,走得走,散的散。

    我已经不再让楚如榆为我梳头,那曾经引以为傲的黑发,如今已经稀疏了许多。

    随意地抚摸着,总能轻易地揪出一根根银丝,我也任由它们在指尖闪烁着。

    阿娘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她总是半开玩笑地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的头发就会和她一样。

    李昃登基后,仿佛脱胎换骨,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英明与果断。决策迅速而精准,驭民如流水,很快在民间声望鹊起,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好皇帝。

    在他的治理下,国家政治稳重、经济发展,社会秩序井然。

    同时,就连皇室的开枝散叶也尽善尽美,为维系江山社稷为了充实后宫,他下令采选了不少良家子,这些女子不仅容貌端庄,更兼德才兼备。

    我偶尔会进宫陪陪太皇太后、太后及皇后,这三位站在权利巅峰的女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眼睛里透着同一种气息,那是一种深邃而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故事。

    今天也是我入夏以来第一次进宫,不曾停歇的蝉鸣好像在抱怨空气中弥漫的热浪,感到不可呼吸。

    我与夭夭刚从太后寝宫里出来,在御花园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下,是皇一处不错的避暑胜地,四周绿树成荫,荷花飘香,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我与夭夭相对而坐着,周围是一片宁静的绿色。

    下人们被屏退在亭子外面的阴凉地界,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夭夭。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简洁而神秘,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夭夭的眼中立刻涌起了泪花。

    她背过身去,偷偷地拭去泪水,我们都太熟悉这手字的主人了。

    夭夭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我的肉里,但她又因为在外面不能发出太大声音,只能压着嗓子,颤抖着问我:“她没死?”

    我能感受到她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但我需要她先冷静下来轻声告诉她:“你把信看完,我再给你解释。”

    夭夭的手颤抖着,她的眼睛急切地在信纸上扫过,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生命的重量。

    她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喜、怀疑、不安和期待。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夭夭她不再说话,端起信认认真真的看起来,我们两人静静地坐着,周围的荷花依旧盛开,仿佛在告诉我们,无论世间如何变迁,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绽放的方式。

    这封信我早就看过,或者说这封信一开始就是写给我的。

    我接到这封信得知兰慧离世的噩耗后的第二天,木槿,将这封信交给了我。

    信封上未着一字,但当我打开它,那熟悉的笔迹跃入眼帘,正是兰慧的亲笔。

    按照兰慧的嘱咐,木槿本应在我最悲痛的时刻,将这封信递到我的手中。

    然而,那时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木槿将信交给我时,她的眼中也是充满了哀伤,怕我这次受伤害。

    我独自一人,静静地读完了信。

    兰慧担心我无法承受再次的打击,这一点在她留给我的信中有所提及。

    她本意是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不让任何人知晓,但同时她又担心我对她离去的哀伤会过度伤身。

    在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留下一封信,以此来抚慰我。

    在信的开始她写道:“我不想成为阿娘。”

    兰慧用她那温柔而悲伤的话语解答了我看到信时的疑惑。

    他们在前往淮州途中遇上的那场刺杀是易尚书精心安排的。

    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赵秉自认为所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但他身份特殊,京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

    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注视。

    他从一开始,就是先帝从棋篓子中拿出来的旗子,每一步都被精心设计,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深意。

    执棋者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先帝在挑选的成为质子的那个孩子的时候,要的就是一个小狼崽子。

    为了保证小狼崽有野心,他就派出自己的小崽子去压迫,他等的就是狼急了,要咬人。

    易尚书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多次出手干预,试图拆散这对鸳鸯,但后来他意识到,这样的做法反而让两只鸳鸯更加牢固,都快赶上大雁了。

    易尚书曾经精心策划,甚至考虑过最合适的时机来和兰慧断绝关系,以确保对易家的影响减到最小。

    他权衡利弊,计算时机,却万万没有料到,当鸳鸯听到他说出“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时,她的反应竟是坚定平静而有力的告诉他,既然如此,她将做一只独立的鸳鸯,飞离原有的伴侣,去寻找新的生活。

    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勇敢一点,无论是做什么。

    于是,就有了那场精心策划的刺杀戏码,兰慧借此机会可以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充满权谋是非的地方。

    她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既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也是为了保护她在他心中最后的形象。

    在信中,兰慧这样写道:“就让他当我是为他而亡的吧!这样好歹我在他心中还是最美的样子,他也不会觉得背叛,心中还留有一片净土。”

    夭夭看完信,呆呆的看着我将信塞回信封:“把它烧了吧,别留着。”

    我点点头,把信先收在包里。

    “阿悦你从小到大没骗过我,这一次是真的,对吧!”她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向我靠近,另一只手扶着我让我靠在她身上。

    我看不见她的脸就看着前方光影落在树上穿过缝隙,透个去的光隐隐有些竖条纹又打在湖面上美极了:“骗人是小狗。”

    她彻底兴奋了,皇后娘娘的形象也不要了,头上的金钗珠花都跟着晃了起来,龇着个大牙傻笑,那笑容里满是欣慰和喜悦:“我就说这小娘子有主意的很,你看看什么都想好了。”她的话语仿佛无比自豪。

    接着,她又假装吃醋,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就给你写,我这些年干什么不惦记着你们,她倒好怎么大的事,也就考虑你,我想她想的心肝都疼了,她也不为我想想。”她的这番话,虽然是在开玩笑,却也流露出了一丝真情。我知道她是真的在乎兰慧,也在乎兰慧对她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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