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灏言!”

    颜渺唤着身前人,可那人只是勉力弯了弯唇角,好看脸庞变得煞白,往日红润的嘴唇此刻毫无血色,只有蹙起眉头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明明已经伤的这般重,他居然还安慰她:“我没事。”

    声音虚弱无力,带着一丝颤音。

    崔灏言倒在颜渺的怀里,靠在她纤弱的肩头。

    颜渺想查看他的伤,却被他抬手拦下,他用力的牵着她,好似以后再也没机会了那般。

    女子被吓坏了,眼泪夺眶而出,语无伦次的喊他的名字。

    混乱很快被制止,那射箭之人逃得异常迅速,被抓到的刺客无一不是服毒自尽,最后竟是无一活口。

    直到大夫赶来,颜渺才恍然发觉她已随着侍女的脚步移到了厢房中。

    伤在后背,不能倚靠平躺,唯有借力支撑住才能用力拔出箭矢。

    大夫迅速检查伤口后,开口道:“还请大小姐移步,容老夫为二公子医治。”

    颜渺立时就要起身,可刚有动作,身侧之人便闷哼一声,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再仔细一看,昏迷中的男子竟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让她不能离开半分。

    这......

    大夫也皱了眉头,伸手去拉,却是难以分开,只是救治要紧,让意识不清醒的病人松手显然不大可能。

    “还请大小姐闭上眼睛,勿看。”说完这句,大夫便令左右侍者将人扶起,竹青色的外衣早已被血液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外衣刚褪,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颜渺羽睫轻颤,知道不合规矩,却还是没忍住偷偷睁开一丝缝隙瞧。

    男子的身体很白,是那种不正常的白皙,偏偏看上去很结实,手臂上的肌肉很鼓,背部却鲜血淋漓,甚至还错落着数道鞭伤痊愈后留下的伤痕。

    他过的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果然,世家大族的光鲜辉煌只存在于表面,内里,都是一样的阴私狼狈。

    大夫老练的拔出箭矢上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脆利落,中箭的人连闷哼都没有,只有额头的冷汗和皱起的眉头暴露了他所承受的巨痛。

    单单只是瞥了一眼,就觉得十分疼痛,又想到这一箭原本是要落在自己身上,是崔灏言帮自己挡了这无妄之灾。

    这件事她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他的伤白挨。

    雪白的绷带一层一层缠上伤口,穿过肋下最后在腰侧固定。

    良久,厢房内飘起苦涩的药味,一碗汤药灌进去,男子苍白如纸的脸色红润了些。

    看着大夫松了口气,颜渺紧张的情绪也跟着松懈下来。

    “崔二公子伤势严重,虽未伤及要害,却刺入的极深,大小姐若是有心,便多照看些,若是起热,便将这剂药喂他服下。”大夫交代完,留下药方,便提着药箱往外去,别处还有好些受伤的颜氏子弟等着救治。

    一直待在山顶也不是办法,这里夜晚露重风寒,最不适宜养伤,好在颜玄璟很快安置了轿子和身强力壮的武夫来接他们回去,凡是受伤的族人全都安置在山庄内僻静的院子中养伤,其余受了惊吓的尽数安抚。

    颜家主在议事正厅大发雷霆,连下数道命令,加强防护,找出刺客。

    颜渺守了大半夜,一直等到崔灏言沉沉睡去才离开。

    刚换下繁琐的衣袍,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崔家大公子前来拜访,兄长问她要不要过去见一面。

    颜渺一心念着受伤的崔灏言,哪里分得出神去见旁人。

    “我就不去了,替我同兄长问安。”

    凉亭中,颜玄璟正在烹茶,衣袖翻飞间,淡褐色的茶水注入碧水青天碗中,淡然自在。

    “你许久未归又突然回来,想必崔氏族人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离开。”颜玄璟分一盏茶给他。

    对方接过,啜饮一口,评道:“上品。”仿佛对刚才的话闻所未闻。

    颜玄璟哈哈一笑,“泽言兄,你还是这般沉稳的模样,我那遗失多年的妹妹性子也闷,若真许给你,怕是要无聊死。”

    崔泽言今日前来是奉族长之命前来探望他那名义上的弟弟,但他并不想探望一个自己生厌的人,索性转道来颜大公子处讨杯茶吃。

    “说真的,我这妹妹性情好模样佳,虽说性子软些,但在我心里配你那是绰绰有余,你就真的不想娶她?”

    “玄璟,我已心有所属,你莫再要为难我了。”

    颜玄璟给他添上新茶,笑道:“颜崔两家联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论有没有我妹妹,你与崔二势必要有一人娶颜家女,不过好在崔二对她颇为上心,瞧着也还算般配。”

    “既是良缘,那便祝他们长长久久。”崔泽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复而拱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颜玄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摇头:“你这人......”

    穿过九曲长廊后是一片假山群,崔泽言从东而入,往山下去,恰好与西边来的颜渺错开,连照面都没打。

    崔灏言依旧没醒,面色苍白的躺着,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颜渺正绞了帕子帮他擦拭。

    “怎么这般久了,还是没醒?”

    随侍崔灏言多年的侍从回道:“大小姐,我家公子体制特殊,生起病比旁人更难恢复些。”

    颜渺伸手压上他的脉搏,“这是为何?”

    侍从面露难色,“小的不知,这是公子的私事。”

    这侍从服侍崔灏言多年,最了解主子的脾性,却连主子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也是奇怪。

    食指找准脉搏微往下压,颜渺指尖下传来比常人要快的震颤感。

    他的脉搏怎会跳的如此之快?

    实在是古怪。

    他这样子绝非箭伤所带来的。

    还有他身上的伤痕,究竟因何而得。

    细碎的额发被汗水浸湿,颜渺想抬手擦拭,却被温凉的手指捉住,再看榻上人,已是悠悠转醒。

    “你醒了。”

    崔灏言浅浅的笑了下,因在病中,他的皮肤极白,像清冷易碎的白玉,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此刻他眼中氤氲着雾气,却极清澈,眼尾泛着薄红,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真是糟糕。”他说。

    颜渺不解,问:“怎么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适?”说着便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虚虚挡住。

    只听崔灏言声音虚弱道:“意中人在身侧,我却鬓发散乱,容颜憔悴,你看了只怕会更不喜欢我。”

    颜渺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抿嘴笑道:“怎会,都说崔家二公子俊美如谪仙,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渺渺竟也会打趣我了。”崔灏言虚虚握着她的手,一时半会她也忘了抽出来。

    “方才我摸了你的脉象,感觉很奇怪,你自己知道吗?”

    崔灏言偏头望着她,露出一丝苦笑,“报应罢了,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崔家长子和次子并非一母同胞,却是同为嫡出,崔灏言的母亲是继室。

    “兄长那时年幼,受下人蛊惑,认定是我和母亲鸠占鹊巢,言语上多有不喜。”能想象一个不足五岁的男孩乍然失去母亲,却不得不看着父亲再娶的画面。

    “我们一同长大,兄长很优秀,君子六艺无不奇佳,我很崇拜他,私下里常常以他为榜样,母亲也希望我们能多亲近,那时的族长知道我们有隔阂,便将兄长叫过去谈心。”

    崔灏言微仰起身,神色激动,“也就是那日,他亲手送来了母亲的药膳。”

    “他在药膳里下了很多药,企图毒害母亲。”

    颜渺归家不久,却也知道颜家的掌事夫人如今还好好的活着。

    颜渺推测道:“他没有成功对不对。”

    “那日我在外游玩,回来后太渴,等不及茶水,便喝了药膳。”崔灏言似乎被卸了力气,“我从来不知道光风霁月兄长也会做这等卑鄙之事,也幸好喝下毒药的是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颜渺左思右想,都无法将下毒之事与那个一身正派的崔大人联系在一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你可知我有多恨,幼时与他相处,他虽表面不喜我但偶尔也有照拂,我心中一直将他当作最敬仰的兄长,他却想害我的母亲。”

    “抱歉,牵扯到你伤心事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兄弟二人会有如此深的隔阂。

    “渺渺,兄长对你无意,早在你失踪之后,他便义无反顾地独上京城,期间多次要解除婚约,与其选他,不如选我。”

    自归家至今,颜渺总觉的崔灏言待她的感情很突然,就像是一个自己从来不认识的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说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想必幼时很多经历你都忘却了,可我记得很清楚,一直不敢忘。”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救过我的事吗?”

    颜渺努力回想,却还是摇了摇头。

    崔灏言也不强求,“无妨。”

    他虽说无妨,却还是难掩失落,颜渺不忍心再看他,借口看药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被他喊住:“渺渺,刺杀一事明显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是你,而我只想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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