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得了消息就早早的等在医馆外,一看见颜氏的马车就迎了上来。

    “小人李德给大小姐请安。”

    “无需多礼,今日有劳李掌柜了。”

    李掌柜四五十岁上下,方脸蓄须,穿一身青色袍子,远远就能闻见他身上沾染的草药香。

    虽说这位大小姐刚回来没多久,可毕竟是他们主子,也不敢轻易怠慢了。

    “小人已备好茶水,请大小姐随我来。”

    随着李掌柜进入医馆,颜渺才发现这竟是由三间正铺合并而成,左边两三个学徒抓药配药,右侧三四个当地有名的老大夫正问脉开方。

    铺子虽忙,却忙中有序。

    可这里面除了正看病的人,还有不少带了面纱的妙龄少女,青春靓丽不像身体有恙,正往最左侧去,那里被单独辟出一间,里面坐着几位女大夫,专门为这些少女诊治。

    见颜渺望过去,李德颇有眼力见的解释,“大小姐有所不知,女子爱惜容颜,都希望能更美一些,况且男女有别,有些身体上的伤男子不便医治,这才请了女医坐堂。”

    原来如此,上次她背部受伤也是女医为她诊治,京中都不曾有过女大夫,平溪居然先有。

    颜渺刚要开口称赞,就听一道娇俏的女音传来,伴随着阵阵香风和环佩叮当,颜渺看清了来人。

    若记得没错,她是仲父的女儿。

    颜紫音一来,颐指气使喊了声,“我要见你们李掌柜,快把他叫出来。”

    呦,这位姑奶奶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李德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颜渺。

    颜渺浅笑,“掌柜不用管我,先去招待吧。”

    李掌柜多谢这位大小姐善解人意,心里偷偷犯嘀咕,都是颜家的小姐,怎么脾气就差这么多。

    颜紫音看到李德,颇有些不耐烦,觉得他来得晚了些,自己有急事没时间敲打他,只说,“赶紧把你这儿最好的疗伤药拿出来给我,我急着用。”

    李掌柜为难啊,这位姑奶奶每次来都带走很多药,明明一瓶就够了,最多三瓶也用不完,偏偏要把能拿出来的药全都带走。

    不是不能给,只是给了她,再有别的人要就没有了。

    李德脸上挤出一个笑,走迂回战术,“小姐是自己不舒服吗?要不先请个平安脉,您也好对症下药啊。”

    “不是我用。”颜紫音本就有些着急,崔大公子受了伤她急着去探望,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快点拿出来我有急用,上次那个金疮药先给我拿十瓶。”

    李掌柜的心在滴血,且不说这金疮药价格昂贵,就是药材的调配也要费上好大功夫,每月使劲做也才出五瓶。

    这一下子要太多,他不想给啊,关键是这位姑奶奶她不付钱,次次记账。

    颜渺也觉得不妥,便走上前去劝道:“药不在多,能治好伤就行,你一下子要这么多,平白放着也是浪费。”

    颜紫音转身看向她,觉得有些眼熟。

    女子一身粉白衣裙,腰肢柔软纤细,面上未施粉黛却依旧国色天香,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睫毛卷翘如蝶翼,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嫉妒。

    那日在码头初次见面,并未看到她的脸,后来倒是有几次的宴饮相聚,颜紫音次次途中离席,只远远的见过她一面。

    这般貌美的女子让颜紫音很有危险感,幸好她改了婚约,不会纠缠崔泽言。

    如此想着,颜紫音挺起腰杆,更加傲慢,“那又如何,这是颜家的产业,本小姐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忽又视线看向李德,“快些取来,否则我让大哥把你赶出医馆!”

    这般蛮横的女子,颜渺倒是少见,见李德目光询问,她轻轻点了点头,不与她做纠缠。

    怎么算,关上门来也是一家人,没道理在外人面前闹难堪。

    颜紫音等药时,颜渺也让小学徒给她抓了几味药。

    这些都是解毒方子里可以替换的温补药,带回去一点一点试,总能试出最好的。

    颜紫音拿了东西,朝她冷哼一声就走了。

    颜渺不同她计较,细细询问过医馆的各项大小事务才离开。

    一连看了好几处,启程返回颜氏山庄时,天都擦黑了。

    “小姐,您何必如此辛苦?”看着脸色发白的颜渺,念夏心疼极了。

    “这些铺子既然交由我来管,那我就应该用心。”

    “大小姐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春橘捧来热茶,看到颜渺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用太过担心,我有分寸,应该是药的作用。”

    两个婢女守着她,车夫架起马车,摇晃着往山庄方向去。

    行至中途,颜渺突觉腹部胀痛,兼有眼前发黑,浑身颤抖的状况。

    再忍一小会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马车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下雨了。

    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颜渺浑身都是冷汗,念夏担心极了,拿了解毒丸就要喂给她。

    “小姐,您的命最重要,这药方咱们以后再试也不迟。”

    颜渺眼前出现幻影,强撑着精神去想可以替换的药物,她对自己的方子很有信心,前提是她必须弄清楚药效,以免出现意外。

    心中有了思量,她让念夏把解毒丸给她。

    谁知,刚咽下去没多久,就“哇”的一声呕出大口大口地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把春橘和念夏吓坏了。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大小姐,你不要吓奴婢。”

    车外的雨也越下越大,马匹受惊,车夫急忙停下,他们需要一个地方避雨。

    颜渺生死不明,他们需要大夫,可这里离医馆遥远,再返程回去要花费不少时间,更何况,此时雨势汹涌,根本无法前行。

    念夏打开帘子,看见不远处有一处宅子,檐下挂着将灭未灭两盏灯笼,应该有人居住。

    于是心一横,交代春橘照顾好小姐,自己冒着大雨跳下马车去敲门。

    ——

    “主子,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阿顺将一个裹着蜜蜡的圆球呈上。

    慕容珩连眼皮都没抬,伸手接过。

    捏碎后,里面是一张纸条。

    看完上面的字,慕容珩剑眉微挑,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冷哼了一声,“他是活的太舒心了,竟敢暗中派人夺我的权。”

    烛火晃荡,很快蔓延而上吞噬了那张字条,吐出片片灰烬。

    阿顺眼珠转了转,试着道:“那主子要怎么做。”

    “如今为时尚早难成大事,不宜动手,京城至平溪,相隔甚远,途中遇到些杀人如麻的土匪强盗再正常不过,你去安排,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大人送份大礼,好让他知难而退。”

    “是,属下即刻就办。”不管谁来,敢夺主子的权,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等等。”慕容珩又想到一事,“咱们这位陛下日子过的太过悠闲,找人把刘之棠贪污的证据呈上去,顺便安排人将苏贵妃的丑事抖出去,记得要让陛下亲眼看见。”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

    阿顺知道,这是主子恼怒的迹象。

    前朝后宫一起出事,偏偏又是陛下最信任的刘家和最宠爱的贵妃。

    这些事没几个月查不清楚,就算查清楚,龙椅上那位只怕也要被气个半死。

    “那我们什么时候对颜氏动手?”阿顺再次问起。

    明明是杀戮之事,慕容珩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颜渺质问他的模样。

    女子姿容清绝,比之前几年更加温雅,对谁都以礼相待,唯独到了自己这儿只有冷言冷语。

    那日出现在她身侧的男子,竟敢与她那般亲昵!

    当年她那般爱自己,为何转头就能抛下,倒让他自己私下里找了许久,甚至在夜晚都能梦见她那双泫泪欲泣的眼睛。

    若颜氏一族必遭倾轧,颜渺他必定护下。

    “再等等。”男子沉声道。

    阿顺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提起此事,主子都说再等等,就连当年与夫人和离是权宜之计,他也要再等等,没成想却等来了赐婚的圣旨。

    慕容珩此生最厌恶妄想摆布他命运的人,尤其是龙椅上那位。

    不过是多等几年罢了,他有的是时间。

    三年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

    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女子的声音无助又焦急,“有没有人啊,求您帮帮忙!我家小姐晕倒了,还请您帮帮忙。”

    雨声极大,传到慕容珩耳中只余几个字眼。

    阿顺条件反射般的拔出剑刃,警惕的看向院门。

    慕容珩来此并没有隐藏行踪,那些低阶官员们时不时来献些殷勤,但这殷勤最容易被有心人钻空子,前不久,平溪安梧县的县令送了几个美人,里面竟混入了刺客。

    若非慕容珩推拒,那女子怕失了机遇提前动手,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今天这又是什么新伎俩?

    “不必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门口念夏拍了半天门都不曾有人来,情急之下报出了颜氏的名号:“我家小姐是颜氏山庄的大小姐,若能得搭救,必有厚重谢礼相许,还请开开门,救我家小姐一命。”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阿顺就见眼前黑影一闪而过,主子怎么亲自去了,不是说不要多管闲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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