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如烟，扬起飞沙带雪。
伊州至灵州三千余里，这是纪浔跑死的第二匹马，昼夜不停，七天之后，他终于抵达了灵州。
贺兰雄于北，嵯峨俯灵州。贺兰山银装素裹，青山多晴，石质的山地，土壤贫瘠，刺目的岩石从浮雪中裸露而出，俯瞰它脚下的灵州城，仿佛只有藤攀蔓附的忍冬花，在一片肃杀中，尚还保留有微不足道的生机。
突厥霸于城池内，城外的断壁残瓦间，还有些许难民，在雪地里踩着混乱泥泞的脚印，匆忙地四下流窜。
纪浔翻滚着跌下马，精疲力尽的马匹也随之轰然倒下，连扑腾都没了力气，只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遥望向城楼之上，而纪浔的目光也锁在那一处，因为那里，有他的父亲。
灵州是大城，门楼也高耸，堪称壮观，数十丈长的城门之上，整齐地插着一排长刀，那是大都士兵统一的钢刃长刀。如今这刀锋之上，是穿颈而过的一排头颅，都是纪浔认得的，随父亲出征的副将指挥，而正中间，悬于灵州的“灵”字之上，一颗头颅闭着眼睛，静默地沉睡着。
约莫是体力不支，也或许是久未进水，纪浔的喉咙竟是发不出声音，只喑哑着阵阵呜咽。
他向城门的方向顶着膝盖爬了几步，呛着地上发黑的雪水入喉，才渐渐能哼出声音。
他爬了起来，拦住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城门之上，“老翁，那、那、那是谁啊？”
老翁见眼前的年轻人面如土色，浑身肮脏不堪，以为是哪家的痴儿，苦劝道：“那是镇国大将军啊！”
纪浔却是眨巴着眼睛，一脸少不更事，“那、那他这是怎么了？”
“死啦！”老翁上下鄙夷着打量面前的人，甩开袖子将人推倒在地。
“镇国将军都死啦，国也镇不住啦，灵州完蛋啦，傻子你快跑吧！”老翁声音拐着调，头也不回地晃悠着走远。
纪浔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又是不死心，抠着地爬起来，又拽住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大娘，那城楼之上，是谁啊？”
“哪儿来的傻子！”妇人一个一个掰开纪浔的手指，看着对方指甲缝里嵌满的泥污，更让她对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心生警惕。
转头临要走，似乎是觉得傻子可怜，又回头答道：“听说是大将军，纪大将军！”
傻子不依不饶，朝她的方向膝行了几步，“那、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为何、为何在那里，是不是睡着了？”
“死咯！死咯！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妇人越走越远，回过头扯着嗓子对人喊道：“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等到突厥守城的士兵在雪地中擒住蓬头垢面的纪浔时，也只能通过他随身带着的纪府腰牌，勉强辨认出此人是纪乘渊的亲眷。
“哎嘿嘿，死啦，人死啦！”纪浔一边从地上抓起杂乱脚印中间尚还没被踩乱的蓬松的雪，扬到空中表演天女散花，一边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人死啦，再也见不到啦！我爹死啦！”
几个编着辫子的突厥士兵面面相觑，有些迟疑，“这是……纪乘渊的儿子？”
“不会有诈吧？他们大都人最阴险，纪乘渊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傻子？”一人难以置信地说道。
“先别管那么多了，抓回去给*设处理！”
（*设：突厥军事行政单位的代理人。他们在和平时期是行政长官，在战争时期则是军事统帅。非阿史那氏直系亲属，不能托此重任。）
几个士兵拖拽着纪浔的两只胳膊，将人强行拽走时，他却突然如梦初醒般生硬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城门之上父亲的头颅，死板着脸的，狠皱着眉的，笑着让儿子骑大马的，哭着和媳妇讨巧卖乖的，撇着嘴与闺女胡闹耍赖的……此时只是沾满了泥污静默着，斑斑驳驳像是田埂上灰暗的无名野草。
两行泪留下，在纪浔脏乱的脸颊上划出两道痕迹，很快便冻凝成霜，徒留心中一片尘土飞扬。
乘渊之舟，终泊在贺兰山缺，永久的，与贫瘠的土地，裸露的岩石融合。
忍冬之藤，凌冬不谢，苦战于北境的男人，却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苏叶和陈居正的马是五日后才赶到的，女子和孩子的脚程不敌纪浔，即便他们回到伊州，从陈清梧那里拿到军械的出入库记录后，便即刻动身，也还是迟了许多。
原本苏叶是不顾阻劝，打算独自来的，但拗不过居正这小子也是个犟种，穷追不舍非要跟来，于是二人就这么一同策马来到了灵州地界。
“姐——哥哥——，前面就是灵州了！”居正的马奔在前头，他侧过身对苏叶喊道。
眼见远处的贺兰山不足百里，只需个把时辰，她们就能抵达。苏叶一刻不敢停歇，已经半日没有进水，她闻言只是双腿夹紧了马匹，奔跑中的马发出咈哧咈哧的声音，一个猛势超过了居正。
毫无征兆地，苏叶和陈居正的马匹，前蹄失重，两人便脱缰，径直地超前扑摔在地。
坠地这一下让苏叶觉得胸口猛然闷滞，几近啐血，嗓眼也干涩着犯着腥甜之气，她猛咳了几下，嘴角流出的血迹此时却也成了解渴之饮。
“姐、哥哥，你没事吧！”少年改了口，捂着胸口咬着牙趔趄着来到苏叶身旁，举起腰间的弹弓拉满，朝向二人面前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苏叶厉声斥道。
“小叶子？！”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枯瘦老头从树后窜出头来，竟是一脸惊慌。
“秦……秦伯伯？”苏叶更是讶然，她和居正赶路赶得匆忙，顺着眼前人走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觉，道路一侧的树林里竟是遮遮掩掩停着一架马车，而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秦子惠，从一品都御史，她的直属上司。
“哎哟呵，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在这儿探查情况，本想拦个落单的小兵，怎么、怎么偏逮着你了？”没等苏叶缓过神，秦子惠先张罗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步履有些蹒跚地朝苏叶走来。
“小叶子啊，没摔坏吧？你看看、你看看，这要是摔坏了，我可怎么跟苏相交代啊！”饶是大冷天，老头的鼻尖也是吓出了虚汗。
陈居正眼见对方是苏叶认识的，便放下了弹弓，却依旧没有卸下防备，没等老头走近，他便自己伸手，扶起了苏叶。
秦子惠也明显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看向苏叶，依旧面容和善，“呃……这位小英雄是？”
“在下陈居正。”少年抱拳行了个绿林好汉的江湖礼，又有模有样地装起了大人。
苏叶无心谈论这些，只转了话题道：“秦伯伯，您既然在此蹲守，可知前方灵州战况如何？”
秦子惠的面色生变，几次张口，话却犹豫着卡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最终也只化为一声叹息。
“您这是，什么意思？”苏叶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了秦子惠的袖袍。
秦子惠有些局促地用另一只袖子擦着头上渗出的汗，眼神却落在苏叶握着他的手上。
“晚生失礼了。”苏叶匆忙撒开手，带着歉意。
“无妨。”秦子惠挽了挽袖子，只是盯着远方的贺兰山，若有所思道：“关山难越，时运不齐。”
“纪大将军战无不胜，区区突厥，怎会如此？”苏叶声音控制不住地抬高了几度。
“镇国大将军的十万精兵悍将，在灵州苏峪口遇埋伏，主要将领皆遭了突袭，就连纪将军本人也难以幸免。”秦子惠轻捋着胡须，声音带着惋惜，“事发蹊跷，实不相瞒，老夫来此，也是为了彻查此事。”
“怎么会这样……纪伯父他……”苏叶的眼神有些茫然地上下飘忽着，不断重复着几个字节。
终于似是想起什么，苏叶又焦急地问道：“纪浔呢？秦伯伯，您可曾见到纪浔？”
“纪浔？他也来了？”秦子惠佝偻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有他的消息吗？”苏叶一个没站稳，还是居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他应比我早到数日才对，怎会没有他的行踪？”
没等秦子惠回应，苏叶又哆嗦着嘴唇说道：“难道，难道他也……难道，难道……”
秦子惠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正了正色，伸手按上苏叶的肩膀，宽慰道：“小叶子，你先冷静，纪浔是纪将军之子，如此重要的人物，若是被杀，以突厥的规矩，也定是少不了悬吊人头示众。但伪装成难民的探子前赴侦察，却并未发现示众的尸首中有纪浔的身影。”
苏叶一口气没有舒完，只听秦子惠又补道：“最多就是生擒活捉……”
“生擒活捉……突厥残暴，如此一来，岂不也是凶多吉少……”苏叶兀自念叨着，脚步却走向了马匹。
“你要做什么？！”秦子惠像个长辈般斥道。
“晚生要去救人！纪浔说过要我等他回来，他若回不来，我便去寻他！”苏叶说着，就拉起缰绳，欲翻身上马。
“那是突厥！你还当是京安的游乐场呢？！你这小子去了就是送死！”秦子惠连忙摆了摆手，身边的侍卫几步便冲上前去。
“我哥哥想做的事，你们凭什么拦！”居正扯着嗓子，有些沙哑地叫着，却奈何一路奔波本就力竭，少年又力单，在一众训练有素的侍卫面前实在有些不够看。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找纪浔！”苏叶的喊叫只消融在干冷的空气中，杳无回响。
就这样，苏叶和陈居正二人便被秦子惠“请”上了马车，连捆带绑，拖回了京安。
独留贺兰山，孤峙大荒北。
伊州至灵州三千余里，这是纪浔跑死的第二匹马，昼夜不停，七天之后，他终于抵达了灵州。
贺兰雄于北，嵯峨俯灵州。贺兰山银装素裹，青山多晴，石质的山地，土壤贫瘠，刺目的岩石从浮雪中裸露而出，俯瞰它脚下的灵州城，仿佛只有藤攀蔓附的忍冬花，在一片肃杀中，尚还保留有微不足道的生机。
突厥霸于城池内，城外的断壁残瓦间，还有些许难民，在雪地里踩着混乱泥泞的脚印，匆忙地四下流窜。
纪浔翻滚着跌下马，精疲力尽的马匹也随之轰然倒下，连扑腾都没了力气，只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遥望向城楼之上，而纪浔的目光也锁在那一处，因为那里，有他的父亲。
灵州是大城，门楼也高耸，堪称壮观，数十丈长的城门之上，整齐地插着一排长刀，那是大都士兵统一的钢刃长刀。如今这刀锋之上，是穿颈而过的一排头颅，都是纪浔认得的，随父亲出征的副将指挥，而正中间，悬于灵州的“灵”字之上，一颗头颅闭着眼睛，静默地沉睡着。
约莫是体力不支，也或许是久未进水，纪浔的喉咙竟是发不出声音，只喑哑着阵阵呜咽。
他向城门的方向顶着膝盖爬了几步，呛着地上发黑的雪水入喉，才渐渐能哼出声音。
他爬了起来，拦住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城门之上，“老翁，那、那、那是谁啊？”
老翁见眼前的年轻人面如土色，浑身肮脏不堪，以为是哪家的痴儿，苦劝道：“那是镇国大将军啊！”
纪浔却是眨巴着眼睛，一脸少不更事，“那、那他这是怎么了？”
“死啦！”老翁上下鄙夷着打量面前的人，甩开袖子将人推倒在地。
“镇国将军都死啦，国也镇不住啦，灵州完蛋啦，傻子你快跑吧！”老翁声音拐着调，头也不回地晃悠着走远。
纪浔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又是不死心，抠着地爬起来，又拽住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大娘，那城楼之上，是谁啊？”
“哪儿来的傻子！”妇人一个一个掰开纪浔的手指，看着对方指甲缝里嵌满的泥污，更让她对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心生警惕。
转头临要走，似乎是觉得傻子可怜，又回头答道：“听说是大将军，纪大将军！”
傻子不依不饶，朝她的方向膝行了几步，“那、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为何、为何在那里，是不是睡着了？”
“死咯！死咯！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妇人越走越远，回过头扯着嗓子对人喊道：“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等到突厥守城的士兵在雪地中擒住蓬头垢面的纪浔时，也只能通过他随身带着的纪府腰牌，勉强辨认出此人是纪乘渊的亲眷。
“哎嘿嘿，死啦，人死啦！”纪浔一边从地上抓起杂乱脚印中间尚还没被踩乱的蓬松的雪，扬到空中表演天女散花，一边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人死啦，再也见不到啦！我爹死啦！”
几个编着辫子的突厥士兵面面相觑，有些迟疑，“这是……纪乘渊的儿子？”
“不会有诈吧？他们大都人最阴险，纪乘渊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傻子？”一人难以置信地说道。
“先别管那么多了，抓回去给*设处理！”
（*设：突厥军事行政单位的代理人。他们在和平时期是行政长官，在战争时期则是军事统帅。非阿史那氏直系亲属，不能托此重任。）
几个士兵拖拽着纪浔的两只胳膊，将人强行拽走时，他却突然如梦初醒般生硬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城门之上父亲的头颅，死板着脸的，狠皱着眉的，笑着让儿子骑大马的，哭着和媳妇讨巧卖乖的，撇着嘴与闺女胡闹耍赖的……此时只是沾满了泥污静默着，斑斑驳驳像是田埂上灰暗的无名野草。
两行泪留下，在纪浔脏乱的脸颊上划出两道痕迹，很快便冻凝成霜，徒留心中一片尘土飞扬。
乘渊之舟，终泊在贺兰山缺，永久的，与贫瘠的土地，裸露的岩石融合。
忍冬之藤，凌冬不谢，苦战于北境的男人，却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苏叶和陈居正的马是五日后才赶到的，女子和孩子的脚程不敌纪浔，即便他们回到伊州，从陈清梧那里拿到军械的出入库记录后，便即刻动身，也还是迟了许多。
原本苏叶是不顾阻劝，打算独自来的，但拗不过居正这小子也是个犟种，穷追不舍非要跟来，于是二人就这么一同策马来到了灵州地界。
“姐——哥哥——，前面就是灵州了！”居正的马奔在前头，他侧过身对苏叶喊道。
眼见远处的贺兰山不足百里，只需个把时辰，她们就能抵达。苏叶一刻不敢停歇，已经半日没有进水，她闻言只是双腿夹紧了马匹，奔跑中的马发出咈哧咈哧的声音，一个猛势超过了居正。
毫无征兆地，苏叶和陈居正的马匹，前蹄失重，两人便脱缰，径直地超前扑摔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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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哥哥，你没事吧！”少年改了口，捂着胸口咬着牙趔趄着来到苏叶身旁，举起腰间的弹弓拉满，朝向二人面前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苏叶厉声斥道。
“小叶子？！”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枯瘦老头从树后窜出头来，竟是一脸惊慌。
“秦……秦伯伯？”苏叶更是讶然，她和居正赶路赶得匆忙，顺着眼前人走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觉，道路一侧的树林里竟是遮遮掩掩停着一架马车，而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秦子惠，从一品都御史，她的直属上司。
“哎哟呵，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在这儿探查情况，本想拦个落单的小兵，怎么、怎么偏逮着你了？”没等苏叶缓过神，秦子惠先张罗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步履有些蹒跚地朝苏叶走来。
“小叶子啊，没摔坏吧？你看看、你看看，这要是摔坏了，我可怎么跟苏相交代啊！”饶是大冷天，老头的鼻尖也是吓出了虚汗。
陈居正眼见对方是苏叶认识的，便放下了弹弓，却依旧没有卸下防备，没等老头走近，他便自己伸手，扶起了苏叶。
秦子惠也明显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看向苏叶，依旧面容和善，“呃……这位小英雄是？”
“在下陈居正。”少年抱拳行了个绿林好汉的江湖礼，又有模有样地装起了大人。
苏叶无心谈论这些，只转了话题道：“秦伯伯，您既然在此蹲守，可知前方灵州战况如何？”
秦子惠的面色生变，几次张口，话却犹豫着卡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最终也只化为一声叹息。
“您这是，什么意思？”苏叶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了秦子惠的袖袍。
秦子惠有些局促地用另一只袖子擦着头上渗出的汗，眼神却落在苏叶握着他的手上。
“晚生失礼了。”苏叶匆忙撒开手，带着歉意。
“无妨。”秦子惠挽了挽袖子，只是盯着远方的贺兰山，若有所思道：“关山难越，时运不齐。”
“纪大将军战无不胜，区区突厥，怎会如此？”苏叶声音控制不住地抬高了几度。
“镇国大将军的十万精兵悍将，在灵州苏峪口遇埋伏，主要将领皆遭了突袭，就连纪将军本人也难以幸免。”秦子惠轻捋着胡须，声音带着惋惜，“事发蹊跷，实不相瞒，老夫来此，也是为了彻查此事。”
“怎么会这样……纪伯父他……”苏叶的眼神有些茫然地上下飘忽着，不断重复着几个字节。
终于似是想起什么，苏叶又焦急地问道：“纪浔呢？秦伯伯，您可曾见到纪浔？”
“纪浔？他也来了？”秦子惠佝偻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有他的消息吗？”苏叶一个没站稳，还是居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他应比我早到数日才对，怎会没有他的行踪？”
没等秦子惠回应，苏叶又哆嗦着嘴唇说道：“难道，难道他也……难道，难道……”
秦子惠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正了正色，伸手按上苏叶的肩膀，宽慰道：“小叶子，你先冷静，纪浔是纪将军之子，如此重要的人物，若是被杀，以突厥的规矩，也定是少不了悬吊人头示众。但伪装成难民的探子前赴侦察，却并未发现示众的尸首中有纪浔的身影。”
苏叶一口气没有舒完，只听秦子惠又补道：“最多就是生擒活捉……”
“生擒活捉……突厥残暴，如此一来，岂不也是凶多吉少……”苏叶兀自念叨着，脚步却走向了马匹。
“你要做什么？！”秦子惠像个长辈般斥道。
“晚生要去救人！纪浔说过要我等他回来，他若回不来，我便去寻他！”苏叶说着，就拉起缰绳，欲翻身上马。
“那是突厥！你还当是京安的游乐场呢？！你这小子去了就是送死！”秦子惠连忙摆了摆手，身边的侍卫几步便冲上前去。
“我哥哥想做的事，你们凭什么拦！”居正扯着嗓子，有些沙哑地叫着，却奈何一路奔波本就力竭，少年又力单，在一众训练有素的侍卫面前实在有些不够看。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找纪浔！”苏叶的喊叫只消融在干冷的空气中，杳无回响。
就这样，苏叶和陈居正二人便被秦子惠“请”上了马车，连捆带绑，拖回了京安。
独留贺兰山，孤峙大荒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