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比寿的暴言显然给了夜斗莫大震撼,自以为已经比较离谱的祸津神着实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和他们相比他那点小秘密都不是个事。瞧瞧眼前这些人:

    一个要和黄泉女神抢人,一个在认黄泉女神当妈,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大约是得被黄泉女神抢。

    嘛……不过毘沙门那家伙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大不了就再进一次黄泉好了,反正也不是没去过。

    比起夜斗的脑内风暴,事件当事人反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倒不是她多神经大条,而是一方面她身边已经有不止一人试图往她的生活里搓魔法,另一方面……

    之前她玩SAO。

    月上柳梢,唐玖安咬着笔头核对完作业题目,确定自己还没把知识点贡献为游戏的柴薪后松了口气。她推开铺满桌子的草稿纸,合上翻得卷了边的书本,叼着牙刷趿着拖鞋收拾起第二天要带的东西……然后在QP平静的目光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兔子从包里掏出来,假装自己没因为装猫装顺手心虚。

    咔哒。

    唐玖安扭上床边的壁灯,头盔的嗡鸣随着黑暗一同占据了这间小小的卧室。QP看了闭上眼睛的唐玖安一眼,蜷缩的尾巴舒展开,搭在她被子外的肩膀上。

    属于唐玖安的日常告一段落,属于【唐玖安】的任务再度开始了。

    【loading……】

    【欢迎回来。】

    【由于身处特殊场景,您无法进行系统托管。本次离线期间未获得收益。】

    【是否继续游戏?】

    唐玖安扫了一眼自己的存档页面,它以冲绳为基点,划分出了格外清晰的两条线:零零碎碎的前期和密密麻麻的后期。其中,诅咒师、咒灵和五条悟分别贡献了大额垃圾数据,以至于她原本还算充裕的存档位现在略显局促。

    片刻思索后,她干脆把刷事件凹暴击的存档全部删除,只留下几个时间节点方便载入。那些碎片在她的屏幕上划过,又化作流光消逝。

    第一天在树上捞猫。

    第十二天在商店刷出了蟹黄小笼,理子没抢过猫,但猫不知道自己吃不了烫。三输,因为那天她得哄俩。

    第三十六天前辈把校内霸凌团伙吓退学了。前辈好。

    第五十三天五条悟和迦摩掐起来了,第五十五天五条悟和前辈掐起来了,第五十八天五条悟和真希掐起来了,第五十九天五条悟和猫掐起来了……第六十天他没和别人掐起来。

    一直在当和事佬的夏油杰忍无可忍,和他插旗决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流速不同,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翻阅时她却能格外清晰地想起自己选择存档的缘由。

    呜哇。她想。不知不觉……已经有这么多回忆了啊。

    书页在她的手中翻动,唐玖安不再犹豫,选中其中一张存档开始游戏。黑暗再度包裹意识,紫色的花朵沉默伸展,覆盖了整片屏幕。

    【loading……】

    【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后辈?喂,后辈?”

    介于这时候谁都不放心给猫单独办托运,大家最后还是嘬了口五条悟大户,享受起资本主义的腐败。私人飞机服务很到位,设备很卓越,这就显得默不作声的唐玖安更垂头丧气了——不是不理解她的消沉,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芥雏子啧了声,有点别扭地坐到旁边,伸手去拍唐玖安的肩膀:

    “我说,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

    话音在芥雏子的手穿透唐玖安肩膀和她抱着的猫时戛然而止。目瞪口呆两秒钟后,真祖暴躁的怒喝响彻整架飞机:

    “唐玖安!你给我等着!”

    虽说弱咒灵的猫在对人战中几乎无敌手,但不论是以咒术界的尿性,还是以这几个人的行事风格来评判,它都归不进一线战力。几个人的想法很一致:

    正经打架别上小孩。

    心理年龄也算。

    但唐玖安今天打定主意要雇佣童工。

    猫在她怀里兴致勃勃打量周围,试图绷出个严肃的表情,却只支棱出小孩和朋友约好做坏事的蠢蠢欲动。它的爪子在唐玖安袖口勾出道丝,顶着炸成刺猬的毛兴奋地抬头喵了一声:

    玖安安放心,猫可会藏了!

    不知道为什么领悟它意思的唐玖安沉默了会,想起它露在花瓶外的屁股、露在门缝外的耳朵、露在柜门边的尾巴,把它又往怀里压了压,笑容中透着养猫人特有的辛酸:

    “嗯,确实。”

    以后衣服上给它多缝个兜吧。

    猫的耳朵往下一压,眼睛一闭,尾巴一缠,熟练地把自己团成个毛团。肥皂泡沫般轻薄的虹光融化在空气里,猫的世界跟着变成一片虚无静寂的黑暗,只余下熟悉的热度,随着因心脏跳动而起伏的胸腔传递到身上。

    它答应了唐玖安不去看、不去听。于是很乖的猫很乖地自动关机了,留下捏捏后脖颈就起床的启动开关,以及一个靠腿丈量东京郊区的铲屎官——充斥血泪的存档证明了两件事,其一猫能瞒过七海建人瞒不过五条悟,其二被这帮人怒而集火她撑不过五招……

    【唐玖安】

    【属性:中立·善】

    【等级:21级(627/900)】

    【生命值:71/210(您歇歇吧,别跑死了。)】

    【体力:28/210(每分钟额外扣除5点生命值)】

    【智力:27】

    【力量:28】

    【敏捷:36】

    【注:您是真能跑啊。】

    之前追土地神的教训实在过于惨痛,经此一役唐玖安深刻认识到力量不够还可以持久刮痧,但速度不够她想赢就真的只能等围场打擂台——就是基本无望的意思。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指小游戏、随机事件和校园任务),抛开依旧阴阳怪气的附加声明,唐玖安的个人面板在肝部作用下已经焕然一新……但她也没想到焕然一新的敏捷最大用处是马拉松。敏捷会哭吧。

    杀手先生的追踪与反追踪技术她揣猫难及,唐玖安试着搜过山,不说颗粒无收,也算是白费功夫。事实证明蹲点笨蛋但有效,这次她好歹能确定杀手的刷新位置,而不是搜着搜着就收到一张死亡CG和一句冰冷的“该场景无法存档”。

    唐玖安揣着猫蹲在树上,气息舒缓悠长。脚尖点着的树枝轻微晃动,扑棱棱长出来的麻雀对一旁落着什么毫无所觉,拍拍翅膀梳理起羽毛。

    她像是变成了树林中的一块碎石、一段枝叶,安静地凝固在那里,看着未来缓缓走来。

    她得看下去。上辈子大概在澳门打工的杀手还有多少底牌谁也不清楚,而且在最初的存档里直到最后她都没收到这两人的死亡提示,哪怕出了问题她也可以读档重来……没错,放轻松,干脆当成以上帝视角看游戏宣传pv——

    额角的冷汗润湿了白色的短发,胸口的血液晕红了老式的校服。伤口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但在神经反应下跳动的肌肉还是持续叫嚣着不适。

    在哪……森林吗?还是更远的地方?

    夏天的午后滚着炎炎的白火,被苍完全摧毁遮蔽物的空地上蒸腾起翻涌的热浪。汗水滑到了太阳穴,被睫毛卷进的盐分刺得眼睛有些许疼痛,以至于让人分不清面前仿佛扭曲的空气是因为炽热的温度、焦躁的情绪,还是过度使用的六眼。

    只是他没工夫思考“六眼会老花吗”之类的冷笑话,微微收缩的瞳孔极速扫过周围的场景,将大量数据信息回馈给大脑,支持其以最高效率筛选压榨出敌人可能藏身的地点。空地没有,是在森林里?放出蝇头干扰感知制造死角吗,是想趁这机会刺杀……不对,天内!

    ——于是在捕捉到那凛冽的刀光与迫近的寒意时,忠实运作的眼睛与大脑依旧迅速地、高效地,得出了自己即将被贯穿的这一既定事实。

    杀气。死气。袭击者脸上得逞的冷笑。——以及远方,被骤然而起的虹色波纹包裹的,瞬息而至的尖锐鸣响。

    几乎像是倒带一样。丝毫没有力道扭转的滞涩感,将将要划开气管的刀刃被青筋暴起的手臂反向挥出,刀脊与近在咫尺的子弹碰撞出一声刺耳的炸响,而后毫不犹豫地朝空气继续下劈!

    “啧,”

    没能再度得手的杀手挠了挠头发,不耐地发出响亮的咂舌声。他看了看已经捂住伤口的五条悟,又看了看现出身形的女生,和扒在她肩膀上,光看炸毛程度就知道骂得很脏的猫,脸上露出计划被打乱的不快之色。

    “——我就知道,森林里面虫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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