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湿漉漉的江月疏被少年单手架起,他拉起溺水的她。

    她抖落睫毛上的水,望向对方。

    湖中少年发带松垮,乌发散出几缕,湿湿黏在脸颊两侧,眉勒被摘下,赤色月牙胎记显露在额角。

    月下一弯艳色。

    少年好看的惊心动魄。

    傅照晚讥讽完不再言语,他扯拽少女手臂,冷漠地将少女丢回岸。

    江月疏头啪唧一下磕到岸边柳树的尖石头,石头扎破发间皮肉,往外渗血。

    她嘶啊了一声,眼泪汪汪。

    见状,傅照晚稍一顿,继而滑过视线,慢悠悠上岸穿衣,漠不关心她人死活。

    系好腰带,他提步欲走,江月疏瞧准时机,压住少年的衣摆,一下子抱住傅照晚大腿。

    傅照晚低眸,眉间冷然,眼里杀机一闪而过。

    他道:“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灵气耗尽,江月疏在潮湿的泥土上写起字。

    【我不放,我要跟着你。】

    水下相触,她瞥见傅照晚的某些伤口结了浅粉的痂。

    他皮肉伤好了许多。

    如若此次跟不上他,下次跟伤大好的男主,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一定要跟住!

    她眼神固执,牢牢抱住他前进的脚步,血流到眼皮上也不擦。

    傅照晚心底的烦躁再度上涌。

    反旋灵气覆盖腿,脚跟猛然发力。嗡的一声,少女瞬间被震开,哐当撞上柳树身。

    两三次的撞击,江月疏已没力气爬起,虚弱地倒在柳树边。

    傅照晚漠然转身,背影越来越小,一点一点走出她的视线范围。

    刹那儿,她脑海游离许多画面,其中出现最多是江蓉脸色苍白躺在医院的画面。

    胸口遽然作痛,紧接着,唇角飙出一口黑血。

    阖眼之际,远处仿佛有人走来。

    *

    傅照晚走出湖边不久,找了个树休憩。

    伤只好了皮肉,内里丹田脏腑仍烂,还需修补调养。

    树叶间哗哗响,纷纷落下新鲜叶子遮盖腐败的枯叶,特意为他打造整洁的休眠居所。

    傅照晚见怪不怪,空间秘境总有绿植上赶着讨好他。

    躺在柔软的叶面,赏旷阔的天际,罕见地,他却静不下心,莫名意乱心烦。

    一抹蓝色揉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久违的破开了一角。

    傅照晚摇头,强硬将记忆甩回角落。

    随即他想到什么,抚摸眉上恶心的胎记,取出储物袋的眉勒,凝视眉勒许久,眸中情绪变化万千。

    最终眉勒戴在眉间,遮住那轮艳月。

    半晌过后,林中窜出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绿衫少年,少年怀里拥着蓝裙少女。

    傅照晚愣了片刻,旋即腾的坐起,眸里微染火气,啧了一声。

    “为什么把她带来?”

    小一看着傅照晚,直白地点向脑袋说:“这里,你想了她。”

    傅照晚:“……”

    果然这个傀儡是最让他厌恶的一个,又废又直白。

    他潜意识最真实的反映。

    傅照晚恼怒:“不许抱,扔掉她。”

    闻言,小一迷茫了几息。最终听话地放下怀中少女。

    她被放在干净的树叶上。

    傅照晚下意识看去。

    少女眼神迷离,嘴唇乌紫,双手交叉着捂胸口,虾子般卷缩着身体。

    反应奇诡。

    傅照晚眼中暗光微闪,轻轻撞树怎会如此反应?

    想了几秒,他蹲下,身,打开少女的双手。

    夹层飘出一根墨羽。

    墨羽平平无奇,尾部挂着湿烂的灰泥,粗略一扫,像鸟捕食时无意蹭挂到的土。

    傅照晚眸色转深,出于谨慎,指甲边缘刮下一点泥,放近一瞧。

    泥里包裹四五枚小白卵!

    他赫然一惊,指尖燃起灵气,眨眼间,白卵连带灰泥化为齑粉!

    似想到什么,傅照晚飞速拽开少女的衣裳,少女如玉肌肤暴露在空气。

    只见她心脏之上的皮肤生出半拳大的紫红疮肿,疮肿中心有指甲壳大小的洞,洞里有东西在疯狂摆头蠕动。

    抬眸望回少女,傅照晚心情数息复杂。

    心道:修仙界有句老话说得对,蠢货确实爱引邪珍。

    *

    江月疏很不舒服。

    胸口短闷,心脏血液不畅,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挤压完水份的海绵。

    难受感延续了好久。

    久到她以为又要嘎了。

    一股舒服的热流忽然从喉咙流到胃里,短闷稍缓,血液霎时恢复了一点精神头。

    眼睛吃力地张开一条缝。四下不太光亮,环境有点眼熟。

    江月疏迷糊地四下张望。

    不远处,燃着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前端坐一人。

    那人正举着东西在烤。

    正准备看看对方是何人,那人仿佛与她心灵相通,他转过身别过脸,熟悉入心的面孔登时映入江月疏眼帘。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傅照晚手拿烧红的匕首,径直朝她走来。

    江月疏瞪大双眼,瞳仁倒映出少年阴沉的脸庞和晃动的刀身红光。

    他要干什么?

    长长的刺一声剌入耳朵。

    傅照晚抹掉匕首的热量。

    红光弹指间消逝。

    他在江月疏身前站定,垂下黑瞳睨她,沉默片刻,忽问道:“知道刀进胸口的滋味吗?”

    江月疏听他有此一问,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她岂会不知道刀进胸口的滋味?!

    月亮那时,死法便是刀插胸口。

    他为什么问起这个?

    莫非又要捅死她?

    死亡回忆翻江倒海地冲出脑海,江月疏背靠冰冷的墙壁,齿关打架,浑身发抖。

    “或许不好受,但……”傅照晚蹲下,幽幽道:“谁让你运气不好呢。”

    语毕,他骤然俯身。

    两人面对面,彼此距离近到能听见双方心跳声。

    江月疏急忙仰头,避开他的吐息,拉开危险的距离。

    却在这时,傅照晚手强制握住她的手腕骨,将她的双手拉至头顶,啪的一声,扣在壁上!

    江月疏神情中写上惊恐,她猛烈扭扯身子反抗,腿没目的地四处乱蹬,时不时蹬到傅照晚。

    傅照晚眼里不由得写上烦厌,好闹腾的尚云蠢货。

    要不是取这个东西,必须寄主清醒活着,她昏迷那会儿,他早取完离开。

    何需跟她拉拉扯扯浪费时间?

    担心剩下时间不多,傅照晚决定将暴力手段贯彻到底。

    下一刻,少女双腿被他腿压下,踢蹬动作瞬然停止。

    只是少女的挣扎意图显然没有停止,他感觉到少女浑身还在用力,腿硬直地往上挣。

    傅照晚望向她,沉声道:“别白费力气,你不可能挣得出。”

    随之他用匕首撩开江月疏的衣领,尚有余温的刀背路过少女皮肉,衣服滑落,露出肩头肌肤。

    洞口月光倾泻,呼呼吹进阴风,墙壁是嶙峋凹凸的黑岩,水顺着岩缝凹凸斜流而下,一片冰冷濡湿。

    冰凉温热同时相撞在江月疏的身。

    她肩膀瑟缩颤抖。

    想到曾经小刀插胸的锥心痛楚,她忍不住眼眶有点热。

    仅仅三四天,她受了好多伤痛。

    又是掐脖,又是中箭,又是被踢。

    她一直强忍着,可谁真不怕疼不怕死呢?

    她本没那么坚强。

    刀尖切开少女胸口皮肉。

    一滴带着温度的水珠忽地掉到傅照晚虎口。

    傅照晚执刀的手轻颤了一下,眼珠上移。

    面前的少女咬着唇,一双眼睛迷蒙着水色,泪扑簌扑簌地在面颊流淌。

    傅照晚顿住动作,躁郁呵斥道:“你哭什么?不准哭!”

    江月疏听见,眼泪更是哗哗直掉。

    他居然还有脸问她哭什么?

    要杀她,还不允许她哭吗?

    得不到回答,傅照晚不想看见哭哭啼啼的脸,弱者眼泪莫名影响心情。

    他停了手,扯下披帛。

    江月疏看见他将披帛遮住她的正在流泪的双眼之上。

    眼前彻底堕入黑暗。

    黑暗放大其他感官的灵敏度,鼻尖压来一股木质香,江月疏嗅了嗅,像现代的乌木沉香香水。

    闻着心旷神怡。

    哭泣的泪水稍稍停下。

    下一秒,刀尖深入胸口,尖疼如飓风突来!

    江月疏眼泪溘然决堤,又要被男主捅死了。

    等傅照晚抬起眼时,少女喉咙发出呜咽声,泪湿了披帛,让他无法忽视。

    她哭的更狠了。

    傅照晚头疼:“有什么好哭的?”

    哭哭哭!哭得他都挖不出邪珍了。

    他脱口而出:“我又不杀你!”

    一句不杀你仿佛控制了江月疏的眼泪开关,她立刻停住哭泣,只微微抽噎。

    看够了热闹的系统张嘴说:“江月疏,你别动也别哭了。”

    “男主确实不想杀你。”看着低头为江月疏捉虫的少年,系统道:“但是如果你动来动去哭哭啼啼影响他,或许会被杀掉。”

    江月疏无保留地信任系统,系统说完,她克制所有动作。

    山洞中一时只剩下了风声和水声。

    一盏茶后。

    唧一声,微小的虫叫声忽然在山洞里响起。

    江月疏一听,竟觉虫叫出声于她胸口。

    她第一反应听错了,怎么可能有虫子在她身体里?

    可仿佛要肯定她并未听错的事实,胸口复又响起唧唧声。

    皮下组织有奇怪的蠕动。

    清清楚楚地说明:她她她身体有虫!!!

    “不想出来?那可由不得你!”她身上的少年说道。

    紧接着,江月疏感觉到虫在身体里扭动,似乎要往深处去。

    细密的痛感加重。

    忽而出现一道拖拽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胸口愈发疼痛难熬,江月疏后背起了层湿汗,她紧咬下唇。

    在她快要坚持不下时,只听一声悲鸣,伴随一声啪嗒,虫子被剥离出去。

    傅照晚松掉对江月疏的压制。

    江月疏马上摘下披帛。

    傅照晚手上拎傀儡线,线端绑着一只肥硕白蠕虫!

    虫子两指粗,七八厘米长,面若人脸,长相丑陋。

    它的尾巴被傅照晚绑住,它愤怒地甩头,做着倒立版仰卧起坐,一躬一缩,企图咬断脚上的灵气线。

    凶残得狠。

    想到这玩意是从她身体中取出的,江月疏忍不住想吐。

    “这什么东西啊?!”她问系统。

    “是超级宝贝,你身体的虫子叫清极虫,百年难遇,是修补丹田的圣药,它们常寄生在拥有干净灵气的动物身上,吸食寄主的血肉和精气。”百科全书系统为江月疏普及知识,“因为邪恶又珍贵,修仙界也爱叫它们邪珍。”

    江月疏看着胸口的血窟窿,听着系统的解释,不知为何,一下子将清极虫和现代马蝇联想到一起,一瞬间更恶了。

    她抚胸,干呕了几下。

    这时,一张手帕体贴地从侧边递过。

    江月疏下意识去接。乍然间,却不小心挨到了对方冰冷的手,她身前不远处,正玩着虫的傅照晚忽然看来。

    瞥到男主目光的江月疏觉出不对劲。

    男主在她前面坐着,那么谁给她递帕子?

    她疑惑别头。

    和男主一样旖丽长相的少年呆坐在那里,见她望来,轻轻歪了下头。

    男主的傀儡!

    糊的看不清脸的傀儡重回大人模样了。

    江月疏依旧灵气不多,她朝傀儡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写道:

    【谢谢。】

    傀儡好半晌才点头。

    江月疏感觉长大的傀儡没之前聪明了。

    “小一,过来!”

    傅照晚黑下脸,他似乎不乐意她和他的宝贝傀儡多有接触。

    傀儡听话离去,走出两步,它瞧了眼傅照晚,之后像又得到什么命令,突然转回身,一把拽走手帕。

    另一头少年唇角一翘。

    江月疏:……好小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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