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江月疏都把傅照晚和傀儡们当分的很开。饶是傀儡们能动能说,与常人无异,可在她心目中,傀儡也不是人。

    傀儡是修仙界的智能机器人。

    可此刻,小一弯腰凝视的深邃模样,莫名让人恍惚。

    他太像他主人傅照晚,就仿佛本人在看她……

    她略微发怔。

    脸蛋落下手,他腰又弯,彼此又近了一点,桶内的花香混合着木质香,一人一傀儡呼吸同时粗重了几分。

    气氛隐隐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江月疏失去的神思回到躯壳,此刻很危险!

    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她急忙扭过头。

    湿发在空中划过旖旎的弧度,搔过傅照晚掌心,留下一道带着水的花瓣。

    江月疏道:“你把衣服放地上,然后出去吧。”

    傅照晚唇线下拉,旋即握紧花瓣。

    半晌之后,衣服被妥帖摆在她一臂之内的地面,他走了出去。

    见小一回到原来的墙角蹲着,江月疏勾起衣服穿上。

    室中浮动着清浅的木质香。

    那头傅照晚大口大口喘息,双眉拧死,肚腹袭来阵阵遽痛,仿佛有刀子划开肠子。此痛来的蹊跷,灵气也不能将其完全压制。

    缓和无果之下,他找去药房。

    花池在炼洗因丹药,捕捉到灵气,没回头,阴阳怪气地说:“居然有空来找我,你所开的空间屏障,还以为把我们诡道山的魔修摒弃在外了呢。”

    傅照晚道:“别废话。”

    “哟,脾气真是坏,懂不懂尊敬前辈啊。”

    逗滑的话说完,花池迟迟没等到傅照晚的反驳。于是,他往傅照晚那里睨去。

    少年脸色微白地捂肚。

    “你又搞伤自己。”

    他丢下燃火的丹炉,目光是一种无奈。然后认命般为傅照晚搭脉,接着皱起眉。

    观此,傅照晚问:“我怎么了?”

    花池不回反问:“你刚刚是不是动起欲念?”

    闻言傅照晚长睫颤,花池为何知道?

    用小一身送衣,他看着月娘,有一瞬间,他情动万分。

    他……想吻一口她。

    可是——

    他不能,亦不敢。

    但确确实实是引动欲念。

    “傻子!”

    见状,花池怒骂他:“你已破身,已然不满童贞道的修炼要求,道法没重修之前,你动欲念,便是逆道。”

    被花池一说,傅照晚才想起有这回事。不是童男,无法持续修炼童男道。

    重修不止得重修修为,更得重换道法。

    傅照晚思忖着该换什么道法,电光火石之间,某个道法撞进他脑中。

    一阵沉默之后,他问:“花池,你觉得我改修合欢道……如何?”

    “咳咳咳!”花池一口茶水呛进气管,“你要是昏头就多吃点清醒丸,补补脑子。”

    童贞转去修合欢。

    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跑。

    真怕少年想不开,花池苦口婆心劝说:“合欢道不适合你,合欢道要较阴体质或者灵根,你不符合,而且你真的想一辈子跟那事打交道么?”

    小竹绿性子可是被人碰一下,内心痛恨对方一整日。

    又是一阵沉默。

    旋即,傅照晚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轻飘:“能和她一辈子,也不错。”

    花池这下回过味了,小竹绿不是真想修合欢,他只是想和某人亲近。

    视线落至少年腹部新伤。

    “你想一辈子,我估计小月儿大概不愿意。”

    一针见血地点明境况。

    傅照晚面色不由得难看。

    花池长叹气,倒没继续刺激。紧接着,他拿出一枚玉简,道:

    “这是我修的混天道,你与我灵根相同,你拿去修。”

    别惦记合欢道了。

    傅照晚没接,谨慎地看一眼后,道:“你又想要什么?现在的我不能去道修秘境采药。”

    “欸,你这小鬼头,好心当做驴肝肺。”花池痛心他的想法:“我也不是事必收费,没你想的那么势利!”

    “虽然你不把我当朋友,但我可是——”

    他停下。

    傅照晚:?

    “一直把自己当你的爹啊!爹为儿子好,天经地义啊!”

    傅照晚听全后话,刚拿完玉简的手卡在半空,脑门青筋直跳。他咬着劲,道:“……滚!”

    花池笑:“不逗你了,我确实不要收取东西,不过——”

    话锋又急转。

    他就知道老狐狸有私心!

    傅照晚静静等待对方的话。

    花池正色道:“你要真想回报,我希望你别锁着小月儿。”

    声下,傅照晚艳丽的面庞结起霜。

    “那你拿走,我不要。”

    玉简被重新抛回。

    花池哎了一声,抱住玉简,说:“我是为你好。”

    “你锁着小月儿,只会让她憎厌你。”

    憎厌。

    傅照晚垂头,发丝微微散开。

    这个词他不陌生,相反他很熟悉。憎厌一词几乎贯穿一生。

    凡人界里,父亲憎厌他,下人憎厌他。修仙界里,修士们憎厌他。

    多的是人憎厌他。

    憎厌他的人一般有两条路,要么他不在乎地放过,要么他会杀了他。

    可唯独对她,两条路都用不了。

    于是他说:“就算以后她对我有滔天的憎厌,也好过她在别人怀里言笑晏晏。”

    只要在他身边,他接受她一切情绪。

    见状,花池心底连连摇头,暗道:果然是只心智不成熟又不懂情爱的幼崽,强取豪夺只停留在肉,体的层面,不懂攻心为上。

    如果感情消耗完,心不在的话,身体是留不住的。

    花池张嘴,很想要说你这样没用,只见傅照晚突然出院往东走。

    “伤不管了?你要去哪里?你院子不是这个方向。”

    傅照晚头也不回:“要管,可是月娘饿了,我要先找食物给她,其他小事先放放。”

    花池:“……”

    好好好,跟生命有关成小事?

    *

    江月疏趴在床上,眉眼耷拉,神色恹恹。

    结缘那天,为让身姿瞧起来优雅,尚云只许她吃了个灵果。

    那点食物最多扛个一天。

    小一站到床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僵硬的脸上写着关怀:“饿?”

    人在饿或困的时候,情绪郁躁。

    江月疏也难免如此,尤其小一顶着和囚,禁人身自由的混蛋同个长相,情绪哪里好的起来?

    她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管,蹲你的墙角去。”

    灰暗的室内,时间一分一种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度一响。江月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紧接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一股勾人食欲的饭菜味与之而来。

    江月疏不由自主循味视去。

    桌子上摆了几道荤素搭配的菜,菜似乎刚出炉不久,冒着热气。

    “月娘,我知道你饿,我买了些供修士吃的伙食,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江月疏头扭了过去。

    “我不用。”

    傅照晚走过来,隔着晃动的床幔碧纱。他看见少女别着身子,充满着拒绝倔强之意。

    心口一窒,她对他还是排斥。

    藏匿一切负面情绪,他轻缓面色,耐下性子,伏着身,端碗轻声哄道:“你不吃饭,身子熬不住,多少吃一点。”

    江月疏睨了一眼他,烦躁地推开伸到脸上的碗,便道:“我不吃你给的饭。”

    碗没端实,轻轻一推,库嚓一声,摔在地上。

    望着精心准备的食物蒙上尘埃,傅照晚刻意弯成的唇角一压,周身气息凝滞,执碗的手青筋跳了跳,碧纱无风自动起来。

    “你是要跟我闹绝食?”

    他有些气愤地扳过江月疏肩膀。

    “是又如何?”江月疏不得不冷眼看他:“只要你囚着我,事事我皆不顺着你心。”

    “除非你放我走。”

    江月疏态度不变,傅照晚的态度也是不变。

    “不可能!”

    和他再次沟通失败,她现在到了看见傅照晚本人就有控制不住的心烦气躁。

    她直视他,皱眉道:“那你出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厌恶的眼神仿佛刺刀将傅照晚扎到心上。

    这就是憎厌。

    真实体会到比他想象中的场景还让他难过,他原地怔然。

    江月疏坦诚说:“你既不放我走,就烦请别出现在我面前!”

    缓慢掰开在肩膀上的手,她拉起碧纱遮住另一侧傅照晚的脸。

    眼不见心不烦。

    傅照晚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似是被气到,只听见脚步声响起。

    几步之后,偌大的房室内,少女又开口。

    “你等等。”

    傅照晚停止步子,心被简单的一句悬吊,不由得暗生期待。

    ……月娘是不是变了想法?

    她不舍得他?

    他翘起唇角转身,却听见她说:

    “把你的傀儡带走,我也不想看见它,和你一样的脸,很碍眼。”

    *

    脸色铁青的傅照晚带着傀儡离开,确保屋子内没人之后,她着手思考起逃跑方案。

    傅照晚发疯不放她走,但她不能真坐以待毙。

    坐在床上,她尝试去拽限制人身行动的苗锁。

    苗锁箍的很紧,半数灵气进入锁内,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松动痕迹。

    反而叮叮的叫的人心慌。

    几次后,江月疏只好放弃打开苗锁。

    赤足踩到毛绒毯,地面不久前被小一垫上一层毛绒的毯,她踱步窗边,脚踝上叮铃的银饰碰撞出叮铃。伸手触摸薄薄的灵气屏障,指腹凝起丹田所有的火灵气,以点击面。

    属性相克的滋滋滋音传出。

    她移开手。

    屏障只留下一块浅印,深处依然晃动着浓郁的木灵气。

    江月疏的心猛然坠了坠。

    完全没用。

    她咬起唇,肩膀微耸,仅靠她自己,想要出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系统,你到底去哪里了?”她喃喃道:“怎么办啊?”

    这时,饭菜不合时宜地散出香味。

    越看,脑子越嗡嗡,江月疏走到饭桌前,双臂不由自主扫向桌面。

    等她反应过来时,饭菜已经全部摔到地面。

    她呼呼喘粗气。

    *

    半夜,傅照晚始终放心不下,又来到少女的内室。

    只见桌上饭菜全被摔碎,少女抱着双膝缩在角落。

    “你没吃饭?”傅照晚冷声问。

    他有点气恼她的倔强,又生心疼。

    静默在室内荡开,几息后,少女抬起眉睫,忽问:“傅照晚,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我留你身边?”

    可能是因为滴水未进,她嗓音有些嘶哑。

    傅照晚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怔住不语。

    见状,她又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股手足无措感猛然向他袭来,傅照晚紧张地滚动喉结,耳根咻然赤热。

    少女并不催赶,只用温柔和煦的眸子望着他,寻求答案。

    从未接触过情感的少年,要让他吐露心声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半晌,傅照晚别开眼,轻声说:“是。”

    他承认,他喜欢她,所以想要她,独占她。

    疑问被肯定,江月疏沉默片刻,也没继续追问什么,忽然说:“傅照晚,我饿了,我想吃饭。”

    在短时间中,激励的反抗不能得偿所愿,可以委婉寻个出路。凭自己出不去,那么凭借外力未必不可?

    感情便是很好的踏板。

    反正她一定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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