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雨声连绵,好生休眠了一天的江月疏睁开了眼。

    眼前的场景让她沉默。

    傅照晚紧拽着她的右手,趴在她的床铺前睡着。

    他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一幕场景,让江月疏莫名回忆到上一世,那时她刚来,结果傅照晚发烧。

    她也是不辞辛劳地照顾他,然后趴在他床铺上睡着了。

    想到过去,江月疏仔细看了下傅照晚。

    少年睡着,几缕发丝落下来,遮起他艳丽五官,以至于攻击力骤减。

    江月疏下意识伸手拿下发丝,将发丝别到他耳后。

    电光火石间,细微的记忆冲进脑海。

    当初她睡醒之后,一直觉得有东西在脸上扫过,所以那时候傅照晚他也给她撩了发丝……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然进入心间。

    她失措地放开了手,发丝再度从少年耳后滑落,似有所感,少年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要醒了!

    江月疏忙不迭抽出手,想裹着被子往里面一滚。

    结果手被抽出的一霎那,又被抓住。

    还和睁开眼的傅照晚来了个四目相对。

    江月疏忽地愣住。

    少年眼底下一片青黑。

    之前他闭着眼睛,加上本来睫毛就很长翘,经常垂眼时都能扫出一片阴影,所以江月疏还以为是睫毛的缘故。

    现在仔细看来,才恍觉他是黑眼圈。

    一见到她,迷蒙目光骤然一亮,随即想到什么,瞬间暗了瞳。

    他没开口。

    江月疏抿了下唇,动了动手,“先放开我。”

    傅照晚似乎有点不高兴,可还是听话地松开手。

    江月疏活动手腕,手腕处由于血液不循环,微微充血。

    “对不起,我忘了。”傅照晚看见她泛红的手,懊恼自己的没脑子,急忙说:“我给你消肿。”

    手心亮起木灵气。

    木灵气小小的一束,可能也没睡醒,透着一股萎靡不振的气质。

    江月疏推开他递来的木灵气,运起自身灵气,冷淡道:

    “不用,这是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弄好手后,江月疏有意忽视傅照晚,她拉开与他的距离。虽然今日她看见傅照晚没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但一想到就是他,害的她的任务失败,他始终是她的结。

    她再次拒绝他。

    傅照晚唇苍白起来。

    压下的疼痛从各处出来,心里更是鬼火四冒。

    真想再把她再关起来。

    黑暗想法一出,他咬了下舌尖,血腥味令他的心绪好转几分。

    江月疏视线溜达几圈,发现了不对劲。

    “我房里的那个女修士呢?”

    月月几乎是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存在。

    她不会不打招呼就跑。

    听到她的询问,傅照晚脊背僵直,表情微变。

    注意到他的反常,江月疏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问你,她去哪里了?”

    “她……”

    傅照晚说一个字,便停了嘴,仿佛不知道如何开口。

    忽然想起之前月月吐血,似乎中了严重内伤,结合她一醒来身边是傅照晚,一个答案在她脑海生成。

    “傅照晚,她是不是死了?!”

    语毕,傅照晚瞳孔猛然一缩。

    果然如此,江月疏心脏一疼,她咬着牙,从喉间里憋出音。

    “是你杀了…她。”

    话音落下,傅照晚眼底残存的东西全部没有。

    他苦涩一笑。

    “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差劲?”

    江月疏:“……”

    见她不答,傅照晚站起身,他的表情十分难看。

    “我没杀她,她更没……死。她生病了,过一段时间,会回来。”

    江月疏听见生病二字,下意识问:“她病了?!她住哪里?”

    也在问完话才意识到,她居然压根不清楚月月的住处。

    傅照晚:“你在担心她?”

    这不是废话吗?

    江月疏回:“她受伤了,我当然担心她。”

    下一刻,江月疏看见接近一米九的少年陡然弯下腰,长腿一迈,他的手擦过她的肩,啪一声拍在她的床上!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解衣带声。

    “我也受伤了。”

    他歪着头,露出的肩胛上是一道雷劈后的结痂。

    少年说:“我怎么不见你担心我?”

    *

    “殿下,您嘱托之事,卑职已经办妥。”

    男人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汇报。

    半晌没得到回报,游从锦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

    女子今日脱下沉重战甲,穿了一身轻便的石榴红襦裙,她负手站在廊下,任由微风吹拂起身后长发。

    他不期然想起那年那日。

    他是街边最下贱的乞丐,干着上不得台面的偷鸡摸狗。

    又一次在食楼偷馒头被发现,他急急忙忙想要逃跑,却从食楼二楼摔下,惊扰了她的凤驾。

    彼时她还是公主,见到摔到她的凤驾之上,她捂住嘴,有一丝惊慌。

    周围侍卫都以为他是刺客,将他架起。

    当时他以为他要死了,他再蠢也明白,他惊了权贵的车架。

    而权贵眼里,是不在乎平民百姓,尤其是他最种低贱种。

    他盼望着对方给他一个痛快。

    结果在护卫拔刀时,她开口了。

    “别杀他。”她声音还很幼嫩,“他不是刺客。”

    她放了他,还让侍女给他一块银子,让他去买药。

    只有她注意到他摔伤了。

    那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再度扰了她的驾。

    “求小姐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哪怕她身边所有的侍卫和侍女都不赞同,她还是留下了他。

    她一袭石榴红裙,笑吟吟走到他身边,牵起他。

    “既然你无处可去,以后你就跟从锦哥哥一起待在我身边。”

    “办妥了,就滚吧,别来碍我的眼。”

    胡娇冷漠的声音将他从昔日温情拉出。

    他摸摸未罩的半张脸,痛苦阖眸,却仍是跪着。

    “殿下,我希望您别去人界。”

    闻言,胡娇微微侧身,她眯起眼,周遭瞬间刮起金戈之风。

    “什么时候,你也敢来插手我的事了?”

    “卑职不敢。”他重重的磕头:“卑职只是为您着想。”

    “您位列称帝之时,已是修士,为民着想,插手人界事太多,因果沾惹浓重,人界已是对您闭上下凡之门,你还要下凡尘,无异于逆天而行!”

    胡娇并非如传言一般,失踪后成为仙人。

    反而是在她是公主之时,便被花池发现了极致修仙天赋,她在为帝时,便已是炼气巅峰修为,是一个真正的修士。

    也正由于此,她后面一统五国,积攒的世间因果算不清。

    所以人界自动启动了保护,一个正统修士扰乱世间秩序,天道不能容忍。

    胡娇被排斥出人界。

    遂,人界的女帝消失了,修仙界多了个青澜山魔修战将。

    “逆天又怎样?”女子英气非凡的脸上写满桀骜,“我想做的,无论是天还是地,都阻拦不了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她憎恶地踹开游从锦,御气化作流星。

    “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她吗?非要做无用之功。”看好戏的花池拉起乖徒:“人界只要还有一个贫民,她就不可能放下人界,尤其大祈最近传位的新帝骄奢淫逸,不思朝政,整日吃喝玩乐,娇娇儿早就看不顺眼了。”

    胡娇自从被天道驱逐到修仙界,没有一日快乐。

    她辛辛苦苦建立的大祈没有完善制度,百姓尚未安居乐业,女子地位还没有得到明显提升。

    她怎么能安心?

    这些年,他眼睁睁胡娇不停找寻可以重下凡尘的可能性,五百年,初心不改。

    这次能得到傅照晚的傀儡术,她终于能去心心念念的人界,结果被人拦着,让她别去。

    不是讨打,是什么?

    “我只是怕殿下受伤。”道理游从锦怎么会不懂,他说:“傅照晚的傀儡分身确实无视因果,但殿下情况不同,我不信任傅照晚,我担心他使手段。”

    “哎,你对小竹绿有偏见,虽然小竹绿性格不好,身上毛病一堆,但没那么缺德,他既说了,要给娇娇儿傀儡术,不会做什么手脚。退一万步说,就是有问题,娇娇儿想试,就让她去试试,而不是说着担心,让她放弃。”

    看向胡娇消失的方向,他带着些骄傲,说:“别看低娇娇儿,她不是摇篮的婴儿,她可比你想象的强得多。”

    她是个拥有自我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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