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欢南,“让她打吧,打完了直接就在医院里治疗,医药费单子送到她手里。”

    冯庆萍举起的手老老实实落下,改了道,,“好啊,你一个人抛出去躲清静,和养你十几年的爹妈断绝关系,我们找你大半年,以为你寻了短见,哭的眼睛都瞎了,还花钱给你买墓地……要不是你哥拉我们一把,我们早就也死了!”

    江欢南甩掉眼泪,冷笑,“谁的眼睛哭瞎了?我哥?谁是我哥?你们连吃喝拉撒都要从言千乘那里骗,哪来的钱给我买墓地?”

    声声质问,冯庆萍开始结巴,“我,我是你妈!”

    “是!你是我妈!你是现在才是我妈的吗?你早干嘛去了?我高三上早自习吃凉馒头嗝凉水的时候你在哪?我去省城看病前被误诊肺癌时你又在哪?”江欢南没哭,她压根就没打算唤醒那早就丢了的母爱。

    冯庆萍手指着江欢南,“我说不过你,你走这四年翅膀硬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和你爸不求你养,你哥你不能不管,你爸说你被国外老头包/养了,掏钱吧?”

    康建云里雾里,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但江欢南被欺负,他也就没必要尊老爱幼了,“这位大姐,她可以是你女儿,但她也可以是她自己,请你放尊重点。”

    冯庆萍翻眼看说话的人,似乎品出了点内容,“你跟我闺女关系也不一般吧?我看你一身溜光水滑的,应该也不差钱,你要是能给我们家拿这个数的彩礼,我做主让你们结婚。”

    康建看着冯庆萍伸出的五根手指,高高挂起嘴角,“会做生意。”

    江欢南冷冷地看着冯庆萍,目光里满是期待落空后的绝望无力。

    其实,在国外的四年,她设想过这个自私贪婪且爱财如命的女人会被岁月带走一些残忍无情……

    呵,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欢南,“康建,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的。”言外之意,他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不等康建表态,病房门被拉开,言千乘迈着深浅不一的脚步走过来站在江欢南身边,紧紧握住她肩膀,“是的,有我在,康先生也不用再热心肠了。”

    听到冯庆萍“结婚”的字眼传进病房时,言千乘就是被人挑了脚筋也得爬出去宣誓主权,区区腰腹刀伤,能忍。

    江欢南愕然一惊,“言千乘,你自己……走出来的?”

    言千乘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那一侧,咬着后槽牙吐字,“没有,飞出来的。”

    江欢南一把接住他摇晃的身体,“还贫。”

    冯庆萍眯着眼观察二人,康建更是懂,他此刻应该没什么机会做三角关系中的一角了,只能择机行事。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我。”说最后这句话时,康建的目光停在冯庆萍身上,言外有意。

    刚转身,康健又退回来,“对了,我觉得你店里的风水可能很不好,这种事很煞气的,如果需要大师给你点拨一下,我有人选可以推荐,很灵的。”

    江欢南还没反应过来,言千乘马上回,“康先生人脉果然广,那日后帮我们求子求福就靠你虔诚的信仰了。”

    康建哑然,脸色不明,消失在走廊尽头。

    冯庆萍左看看右看看,竟也跟着离开,回头对江欢南说:“你好好想想,你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有没有尽孝道。”

    终于清静了,一直绷着的江欢南也被抽丝般没了力气,差点跟言千乘一起踉跄倒地。

    再回到病床上,护士无奈,“没见过像你这么胡闹的病人,被刀子刺伤还能下床 走路,这已经是第三次渗血了。”

    言千乘笑,“麻烦你了,回头我送你几张店里五折券,办个终身会员。”

    护士愣了好半天,江欢南哭笑不得,“护士,要不然给他打一针安定剂呢?”

    “我看行。”

    医院外,冯庆萍追上正在开车门的康建,她瞄了眼车标,笃定开口,“康先生,您方便搭我一程吗?”

    康建一愣,略僵硬点头,“OK。”

    *

    本以为冯庆萍这么一闹就回彻底天下大乱,但江欢南到底是在各种艰难之下历练过四年的,心态奇稳,反而转念关心起言千乘。

    言叔当时建新厂压上了所有钱,还顶着压力去借了很多高贷,这些都是人去世后言千乘才知道的。

    张心满她爸在言奶奶面前演足了悲痛兄弟请,又一手操办葬礼,人死不能说话,没人知道言叔的死都因为这个隐藏极深的小人。

    言叔死后不到一个月,言叔的旧厂和新厂都被姓张的接手,并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看在往日兄弟情才接手这烂摊子,并拿出一份合约,只要言千乘签字画押转让所属权,言叔生前的债务他都负责。

    如果不签,债主拿命讨债的时候就不要怪他爱莫能助了。

    言千乘一开始是拒绝的,他想过父业子承,可言叔去世前他一直都在满世界找江欢南,迟迟没有去学校报道,如今唯一至亲又离世,连他自己都忘了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最后,在奶奶极力劝说下,言千乘把厂子亲手给了姓张的,从那以后,子孙二人唯一的收入来源只有老太太每月一千元的退休工资。

    江欢南听到这时问过言千乘,言叔赚到钱之后不是在盛京买了好几套房子吗?

    言千乘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还记得刘燕吗?在你出国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她们结婚了,那女的怀孕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婚后不到三个月,那几套房子就都被卖掉变现,一部分还债,一部分在那女人手里。”

    江欢南眼前突然闪现那个女人娇媚巧笑的样子,她送的那条项链如今还被珍藏,“那她人呢?言叔的钱有你一份,她怎么能一个人独占?”

    言千乘苦笑,“钱是要不回来了,她在盛京开了一家母婴店,说是我爸投资赠予她的,钱都亏进去了。”

    多明显,那女人在撒谎。

    “那把他言叔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假怀孕,我爸去世没多久她就宣告流产了,就是个骗婚的骗子。”言千乘说这些时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眼底的情绪是释然。

    江欢南还记得这女人是言奶奶接进家门的,要知道是自己引狼入室,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扛得住,“言奶奶还好吗?”

    “还算硬朗,我没空亲自照顾她,她在海市一家很不错的养老院过的还算舒心,我隔周去陪她一天。”

    这些简单直白的字眼虽然被言千乘说的云淡风轻,但江欢南很清楚,他这几年的日子并不比自己好过。

    “你怎么那么傻?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就这样放弃了?很多机会,错过就真的不再了。”江欢南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愧疚到不敢直视。

    言千乘反而笑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愿意读书吗?不过是想离你近点陪你走一段路,你都不见了,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当蜡像吗?”

    江欢南心头一颤,竟说些安慰的话,猜不透哪句是真的。

    “江欢南,你心真狠,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不给我留一点线索,连衣服都不带走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想不开了寻短见。”

    江欢南低头承认,“我是故意的,想让你们觉得我已经死了。”

    “所以我爸走后我再回方县时,你的墓碑都刻好了,县城边上的那条江里捞出一具女尸,江叔笃定那就是你,还剪了那尸体的一缕头发入土。”

    江欢南忍不住打冷颤,“她们居然真舍得花这笔钱。”

    “墓地,听说是你姑姑花钱买的。”言千乘本不想再让江欢南失望,但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姑姑……”这世上最爱她的亲人。

    窗外的落日再天边只剩最后一抹艳红,江欢南擦擦眼泪起身,不想陷入悲伤的情境。

    店长突然打电话给言千乘,有好多记者把店围上了,其中还包括海市最有影响力的栏目。

    “店里真的会受影响吗?”江欢南很担心他才刚闯出的这一小片天地,就被无辜牵连。

    言千乘,“可能会受影响,也许我的人生拐点就是这件事。”

    江欢南深呼吸,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我们就提前想好应对措施,媒体不可以歪曲事实,你是受害者,你的店也是受害者,谁敢拿受害者做文章找卖点?”

    言千乘饶有兴致地盯着江欢南看,完全移不开眼,看她一本正经义愤填膺的可爱认真模样,内心甚至开始感谢那个歹徒,把人留在了他身边。

    “你干嘛盯着我傻笑?”江欢南浑身不自在。

    言千乘不说话,沉默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一群人涌进病房,举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不由分说对准了病床上的人。

    “你们干什么?!”江欢南警戒地挡在前面。

    “我们是市电台的,随副市长慰问一起来做个独家专访,这次专访也是市委宣传办指定的,为宣传言先生的见义勇为事迹。”

    江欢南眸光一亮,笑着看言千乘,“果然是转折点。”

    病房里,见证言千乘在镜头前自信谦虚又正能量的发言,更见证他从领导手里接过光荣证书。

    那一刻,江欢南才真正从梦里走出来,回到她的现实世界,爱她的,她爱的,都真实存在。

    “请问您是言先生的女朋友吗?”话筒突然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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