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雪原上起风了。沙土掺夹着雪沫潮水般涌来,穿梭于帐篷、栅栏之间,篝火在颤抖,帐篷发出鸣叫声,巡逻的番兵一个个缩着脑袋,尘土灌入他们的甲胄里,拍打着他们的脸面和五官,视线里一片黑黄色的雾障,只有狂风在吼叫着。

    欧虚子躺在帐篷里,为仁次担心。迷迷糊糊睡去又很快被惊醒,风渐渐停了,帐篷四周堆砌了雪和灰尘,篝火还在燃烧着,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赤那管家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见欧恩虚子担心地说:“欧先生,老仁次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

    欧虚子点头回答说:“是的,我正准备带几个兵丁去接应他们呢,雪原上危机重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赤那管家说:“还好有必勒格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能抵抗一阵的。”

    欧虚子冷笑一声说:“我看不一定,必勒格生性狡诈,又怕死,关键时刻指不上。”

    赤那管家脸红脖粗地说:“必勒格是我们这里最能打仗的十夫长,杀人无数,他不会再危难之际退却的。”

    “打仗,要看和谁打仗,和宋兵他可能是英雄,杀人无数,杀的是平民百姓,手无寸铁,他当然勇敢。”欧虚子讽刺道。

    赤那管家还想分辨,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黑色的蒙古马四蹄张口飞快地奔跑着,转眼来到他们跟前,一个番兵浑身是血,高声叫唤着:“赤那管家,快,快去救救我们。”

    赤那管家惊呆了,欧虚子连忙问道:“遇到匪徒了吗?”

    番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说:“是,是狼群。”

    欧虚子心猛地往下一沉,狼群比匪徒更难缠,尤其是雪原狼群,是最善于屠杀的种族,不仅拥有尖牙利爪,更懂得利用高超的战术,分割围餐,从内心深处震慑敌人。它们凶残无比,它们抓破敌人的脸,撕开敌人的肚子,肢解敌人的身躯,它们那种令人颤栗的果断和勇敢,成为逃亡者的噩梦。

    欧虚子大吼一声:“来人,跟我去救他们。”

    赤那管家也紧张起来,叫来剩下的十几个番兵说:“留下三个人和我坚守阵地,其余的与欧先生去救人,要快。”

    番兵们一个个骑上马,和前来喊救助的兵士一起向雪原冲去。

    战马在茫茫雪原上拼命嘶鸣奔驰着,马背上的人还闲它速度慢,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蒙古马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秦的声音,最后大颠着狂奔起来,快如闪电。

    欧虚子心急如焚,一马当先,把十几个番兵远远甩在身后,他心里一遍遍喊着,仁次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我将无法向尼玛交代。

    尼玛,仁次的妻子,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心地善良,帮助他们度过多少难关,没有仁次和尼玛,欧虚子他们三十几人早就抛尸荒野了。

    战马扬起四蹄一路狂奔,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上面的水罐早已经破碎,车辕上的马不见了,也没有仁,血地上到处是血,红的骇人。走近了,可以看见几堆白骨和丢弃的兵器甲胄,还有狼的骨骸,一直延续很长,触目惊心。

    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人狼大战,惨烈,血腥,战斗的结果是狼被人砍死,马上成为同伴嘴里的食物,人被狼咬死,也同样变成它们的食物,刀锋与群狼的血肉相撞击时,狼牙也咬断了士兵的脖子,鲜血从血管中喷涌而出,死亡瞬间来到眼前。

    从凌乱的车辙和马蹄印看,仁次他们拼命抵抗,边打边撤,一直消失在雪原上。

    一个老兵看了看心有余悸地说道:“欧大师,他们离开这里不会太远了,而且遇到的是雪原狼,残酷,贪婪和血腥,就是老虎也不敢和狼群为敌呀。”

    欧虚子眼睛通红地看着他说:“人我一定要救,你们若是怕死可以走,我不勉强。”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肚,战马窜出去,义无反顾,十几个番兵显然被感动了,斗志也被激发起来,嚎叫着随后跟上。

    终于,在肃杀静寂的雪原上传来阵阵人的喊叫和狼的咆哮声,狼腾空而起的黑影,身体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人影随之被遮没,刀光下人和狼分开,狼倒地,又有几只狼扑上去,触目惊心。

    仁次利用马车做掩护,手里的钢刀颤抖着,棉袍被撕裂了,上面粘满了血,是人血还是狼血,已经分不清了,他的脸被狼的里爪划破了,肌肉往外翻着,剩下的番兵拼命与狼群格斗着,狼的数量实在太多,人却越来越少了。

    日月山深处有一个天然的不冻泉,泉水冷洌甘甜,水质透明,它是昆仑山冰雪融化后渗入地下流动喷涌出来的,不仅澄澈清冽,甘甜醇美,而且在这冰冷的环境中可以常年不冻。这个不冻泉只有仁次知道它在哪里,爬上3500多米的高山,就是终年不化的高原冻土层。这里到处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变幻莫测的冰锥,冰丘有的高几米,有的高十几米,奇形怪状。

    不过在冰丘下面却隐藏着永不枯竭的涓涓潜流,一旦冰层揭开,地下水常常喷涌而出,形成喷泉,周围是终年不化的冰凌,冻土层表面的草甸上还生长着青青的牧草。

    找到不冻泉,仁次用铁杆撬开表面的冰层,十夫长必勒格冷漠地站在一边,嘲笑般地说:“老仁次,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泉水?”

    仁次回答说:“你没看见冻土层上面的青草吗,没有泉水它们存活不了。”

    必勒格继续笑着说:“我怎么不相信下面有泉水呢,胡扯。”

    仁次回答说:“你的名字意思是智者,但你的智慧却远远不如草原上的小草,它们知道自己最适合生长在什么地方。”

    必勒格脸涨的通红,刚想发火,一股山泉突然喷起来,周围的番兵都惊喜地喊起来。

    泉水甘甜爽口,喝上一口透心凉,却很舒服,仁次解释说:“这里海拔高,泉水没有污染,被誉为‘冰山甘露’。”说着他虔诚地跪下来对泉水膜拜,然后叫番兵拿来水罐装水,不一会几个水罐就装满了,放到马车上往回走。

    身后的山泉喷发了一阵自动停了下来。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狼群。

    狼怕火,天色又晚行动不便,队伍干脆停下来点起篝火,阻止了狼的进攻,狼群和车队对峙着,最后还是人胜利了,狼逐渐退走,消失了身影。

    仁次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他知道雪原狼群的厉害,它们轻易不会放掉即将到手的猎物,人和马在它们眼里都是食物。它们肯定在不远处窥视着车队,准备在最适合的机会群起而攻之,这个机会不会太长,最后终将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通知欧虚子他们已经太晚,任何人冲出去报信都将成为狼的口中之食,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篝火在熊熊燃烧,番兵们大口大口嚼着肉干喝馍,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重重的危险之中,空气里飘散着酒的香味。

    仁次把自己的担心悄悄对必勒格说了,让他好有所准备,不料必勒格冷笑一声回答说:“不就几只狼吗,我们手中有□□,削铁如泥,还有能射300码之远的弓箭,它们来了正好,我们就吃它的肉,喝它的血。”

    仁次无话可说。

    天一放亮,仁次连忙招呼士兵起来,加快往森林走去和欧虚子会回,路过一个隘口,狼群再一次出现了,这么近距离的看见狼群,它们有五十多只,胸部狭窄,背部与腿强健有力,使它们具备很有效率的机动能力。

    没有了火的约束,它们变得异常凶猛,数十头狼突然发起的集体冲锋,令将凝的荒原大地都颤抖起来,泥上覆着的薄冰被片片震碎,声势极其惊人。

    番兵们吓傻了,直到狼离的很近很近才反应过来,拉弓射箭,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狼惨嚎一声身上插着箭惨然横滚出去,在雪地上碾压出一道极深的痕迹,直到撞飞了后面扑过来的两头狼才停止滚动,再也没有站起来。

    应该说番兵的箭法不错,第一轮箭射出去,杀死四五只狼,它们的行动立刻迟缓下来。同伴的尸体很快成为食物,尖利的狼牙互相撕咬着,很快吃的一点不剩,留下一堆白骨。

    番兵一个个惊恐的全身都在颤抖,手里的弓箭都在哆嗦。

    车队已经来到隘口,狭窄的口子不便于狼的集团冲锋,狼群沉重喘息着,沿着隘口形成一道半圆圈,暂时停止了进攻。人类手里的弓箭对它们造成了巨大的威胁,狼群惯常残忍冷漠的眼眸里开始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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