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郎君不知所措,望着堂厅内那哀嚎的媳妇,这心都给吓了砰砰直跳。

    他从未想过亲密了半年的妻子,竟然会是这等模样。

    只是本能的被张婆婆拉着出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堂厅中的哭嚎声嘤嘤作响,张婆婆心绪不定的望着里面。

    她左右看看,心里勉强提起了一股劲。跑进灶房里,往灶膛内爨了两根柴火,灶膛内还未彻底熄灭的暗火迅速燃起,她见柴火被点燃,又迅速抽出一根,跑进院子,就将它塞进神魂未定的张家郎君手里。

    “我儿,快拿着。待会你那邪祟媳妇出来,便是用此物烧她!娘请了高人,特地为你除害保佑你平安!”张婆婆说着,又拿出藏在怀里的桃木剑。

    然后按照李道玄的指点,站在了乾位上。

    “娘,这是怎么回事……”张家郎君瘦黄的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眼中茫然且不舍,听着堂内的动静问道。

    张婆婆擦去脸上积攒的雨水,望着堂内说:“还能是怎么回事!我儿啊!娶的那个媳妇就是个邪祟妖怪啊!!你刚才没看到你媳妇的真实的样子吗?!她不是人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娘子可能是妖怪。我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娘,你是不是在骗我啊!”张家郎君无法相信张婆婆说的话,毕竟朝夕相处的亲密之人忽然间变成了妖魔鬼怪,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释然。

    只是事实便是摆在眼前,任由张家郎君如何不信这件事。从堂内走出来的东西就已经吓坏了两人。

    张家郎君看到自家媳妇的面容大变,原本绝艳诱人的面容已成腐朽白骨。那眼眶里是一对圆溜溜的鹅卵石,浑身上下都无一处活人该有的东西。

    她穿着的还是张家郎君挑选的衣裳,青红交错颇显娇气。可如今套在这怪异的身躯上,就好似阎罗殿回来的恶鬼,向人寻仇纳恨。

    “相公,相公!”女子幽咽的唤道。

    “相公!你难道就忘了我们夫妻间的恩情了吗?相公,为何,为何要这么对妾身!”

    女子步履蹒跚,踉踉跄跄的朝着张家母子走来。

    她一步一声哭诉,那婉转的声音说的比谁都动人。

    纵使现在这般白骨恶相,张家郎君想起这段时间的夫妻恩爱,心中竟被说软了几分,他手中持着的木柴也向下落了几寸。

    张婆婆见状,知晓儿子心性软弱,被这邪祟给迷惑了心神。当即踏出乾位,将那桃木剑狠狠地刺入女子的身体里。

    “离我儿远些,你这鬼怪的东西!老妇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害死我儿!”

    只道是母为子强,张婆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眼中红红,恨不得将眼前的邪祟给撕碎。

    她心头只有一种想法,便是不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那女子被桃木剑插入,就听见一阵水泼燃木的呲声传来。她叫声越发的凄惨,整个身体升腾起白色的烟雾。

    “啊啊啊――!你们好恶毒!好恶毒!你们掏了我的心!剥了我的皮!如今却是还想要我的命!你们人好恶毒!我好恨啊!”女子左右扑腾,声音尖锐无比。

    她整个人化为一具白骨,急身朝着张家母子扑杀而去!() ()

    “我要你们也死无葬身之地!”

    其行动敏捷,好似狐犬捕食。

    白骨爪长出几分尖锐,就朝着张婆婆的脖子抓去。

    张婆婆被这行径惊吓到,这才想起那小少爷交代过的一些话。若想要除这邪祟,就需将它引入阵中,站于乾位用桃木剑刺穿身躯,如此方才能保证这邪祟能够受降。

    这邪祟鬼物乃是阴岁溺死之女,生辰八字又刚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属实是至阴之命,寻常法子对它是无用,所以那傩坛法师才会拿此邪祟没有办法。

    李道玄拿这女子八字一算,就知道她不是天生精怪。

    怕是死者还阳,又或魑魅魍魉附体而活。

    故而设阳阵,勘风火水土,先除阴,再诛邪,如此方才能不叫这邪祟逃出去,免得祸害他人。

    只可惜张婆婆救儿心切,动了乾位。

    这桃木剑不仅没能诛邪,反倒是叫此獠起了凶意,欲杀张家母子二人。

    那邪祟骨爪尖锐,正临近张婆婆眼前,就听到一声怒斥传来,便有蓑衣者从墙外跃进,双手持黄符朝邪祟怒喝:“闻呼即至,速发阳声,狼洛沮滨渎矧喵卢椿抑煞,摄!急急如律令!”

    却是见数道黄符飞出,呈现黄光闪烁。

    那符贴在女子身上,便是鸣彻闪电雷光。整个院落雷火交加,疼的那女子惊叫不已。

    “大胆邪祟!竟敢谋害人命!”蓑衣者落地,手中持有八卦罗盘,捏金刚指,攒黄符两张。

    此人脚一落地,片刻不停,便是几步踏罡。

    斗笠下眼神敏锐,身形稳如松岳。

    那女子被黄符劈的节节退去,待稳住身形看向来者,见其身形虽小,却是精气神皆满,口中声音洪亮,好似旭日罡阳。守势立于地上,便有雄赳赳气昂昂之英姿。

    当真是:

    一身英武谁伯仲,四尺儿郎当如阳。左手持八卦,右手怒金刚。风雷闪电诛邪魔,浩然正气胸中藏。

    罡步踏走,地面积水震颤。就见八卦九宫变,院内似是换了个片天地。

    “哪里来的法师!为何阻我!”那女子凄惨的叫唤着,她胸口正插一柄桃木剑,如炽热的铁棍般不断灼烧女子的身躯。穿着的新衣被雷电劈的焦糊,褴褛的挂在身上。

    一颗白骨头颅看向蓑衣者,说着不甘心的话。

    “你乃死者,岂能继续苟存于世间。这张氏母子何等无辜,与你何冤何仇,你这孽物却是要如此害他么?!”蓑衣者问,句句如雷音。

    那女子听罢,摇曳的站起身。望向一旁的母子,便是发出惊悚的惨笑声。

    “哈哈哈,无辜!你却说这二人无辜!那我呢?我又是何等无辜?!”女子虽只剩白骨,说话却是叫人感受到其中恨意。

    “你可知他们对我做过什么?!”

    蓑衣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好好好,好个法师。我便将这恩怨说与你听,看看这天地间还有没有公理!”

    女子说罢,便是瘫坐在地上。雨水淋湿衣裳,也洗刷她的白骨。

    “我非人,乃是金陵外一只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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