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茹和林叔不了解内情,已然相信了宋家人的那一番说辞。

    是以,她们虽然担心挂念着宋云初,却也不像宋辰安那般迫切着急,甚至还劝说宋辰安留在宋府,“熙郎为何不听从家主的安排,住在宋府?我瞧那七郎是极好的人,熙郎定能和他相处融洽。”

    “然也然也。阿郎何故非要住在客栈呢?多花了钱不说,这外头又如何比得过府里?”

    在刘茹和林叔看来,本家定是认可了离阳宋家,才会让她们住进府中,这样好的事,万不该拒绝。

    而对于她们如此天真的想法,宋辰安很无奈。他认真且严肃跟她们解释道:“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当年,本家态度决绝地将我们离阳宋家除名,这么多年来都不管不问。现如今又岂会无缘无故地让长姐和我来这邺康享福?这其中的原因,我不得不深究,亦不得不提防。”

    “阿郎,你未免想太多了。那可是本家,是我们的亲族啊,岂会害我们?”林叔很是不解。

    “利益面前,亲姐妹都可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所谓亲族。”宋辰安叹道,“亚母,林叔,你们一定要记住,在这邺康,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听到这话,刘茹虽仍是将信将疑,但到底没有再劝,只林叔还是深感可惜。

    见此,宋辰安无声暗叹。

    其实,也不怪她们不信。若非有前世的经历,他也料不到堂堂世家大族,她们的亲族,竟然包藏祸心。

    回到房间后,宋辰安开始细细思索起长姐的事。

    他可以肯定宋家人在说谎。

    他才不相信什么游湖落水得了伤寒的说辞,更不相信,连见一面都不行。

    对方的百般推脱,恰恰说明了对方心虚。

    明面上一副爱才器重的样子,背地里却是想让长姐当替死鬼。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是绝不可信的。

    为今之计,只能他自己暗中去调查了。

    *

    转眼,半月过去。

    因着宋云初在邺康名气很大,调查起来并不困难,但调查的结果却让宋辰安眉头紧锁。因为种种结果表明宋家人说得似乎是真的。

    无奈,宋辰安只得请纪凌帮忙调查。

    然而,纪凌也没有查出什么,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和宋家人的说辞一致。可越是如此,越是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宋辰安就越怀疑其中有问题,这样干净,倒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

    在宋辰安调查的期间,宋旭时常会来找他,或是闲话家常,或是上街游玩,真如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一般。

    而宋家人也一直在殷勤示好,明里暗里地告诉宋辰安,不愿看他在外头吃苦,希望他能早日回府。

    那关切的模样,就好像宋辰安不是那个被除名旁支的小郎,而是本家精心呵护长大的嫡出小郎似的。

    对此,宋辰安心内很不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家如此殷勤,定然有所图谋。虽然他尚不清楚宋家到底在图谋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怀疑并提防着对方。

    他早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少年,可不信她们这一套。

    不过,就算如此,宋辰安也并未直言相拒,而是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

    时间久了,宋家那边也觉出了不对味。

    宋辰安这态度,分明就没打算回宋家,这是在跟她们打太极呢。

    这下,宋家那边殷勤的态度明显就淡了下来。

    对此,宋辰安求之不得。

    可清闲日子没过两天,宋家就又来人了。这次没有再套近乎,而是让宋辰安回府参加家宴。

    宋家的家宴,宋辰安怎么可能有兴趣参加呢?他直接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拒了。

    对于宋辰安的做法,刘茹和林叔都是相当不解。

    在她们看来,这是本家接纳宋辰安的信号,是融入本家的好机会。借着这个家宴,宋辰安可以多多接触族里的同辈们,只要能被她们认可,宋辰安的身价就能顺势抬高,日后也就能寻个好姻缘。

    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岂能给拒了?

    可即便刘茹和林叔再三相劝,也没能改变宋辰安的决定。

    如此又过了两日,宋辰安的调查还是一无所获,而宋家又派了人来游说。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瞧着应是内院的管侍,见到宋辰安后,他并未直言此行的目的,只是状似关心地询问宋辰安的情况,“辰安小郎身体可好些了?”说着,指了指身后之物,“这些都是家主特意嘱咐我带来的,于身体可是大补,小郎且收着。”

    “劳烦家主操心,辰安真是过意不去。”宋辰安低着头,似愧疚地说道。

    “小郎不必内疚,养好身体才最重要。”那管侍叹道,“到底是在外头,这外头的人伺候起来难免就有疏漏,也不尽心。这要是在府里,哪里会让小郎遭这些罪?”

    “我这模样,和旁人无关,就是初来邺康,有些水土不服罢了。”宋辰安回道。

    那管侍又道:“辰安小郎无需替那些下仆辩解,主子不适,就是下仆的不是。依我看,小郎还是尽快回府为好,府里自有伺候周到又听话伶俐的仆人。”

    “管侍好意,辰安明白。”宋辰安应着,却并未回答回不回府的问题。

    见状,那管侍又说了些关切之语,这才慢慢引出今日来此的目的,“这家宴呐,就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增进感情。小郎初到邺康,正需要这样的机会和本家人接触了解。若是不去,那未免太过可惜。”

    “况且,小郎也快到适婚的年龄了,便是为了寻一门好亲事,也得和本家打好关系不是?”

    那语重心长的模样,倒像是真心为宋辰安考虑似的。

    宋辰安听了,并未立即回话,只垂着头,似在思索。

    倒是一旁的刘茹和林叔被说动了,深觉对方说得在理,恨不得代替宋辰安答应下来。

    她们巴巴地望着宋辰安,只盼着宋辰安能点头答应。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宋辰安开口了,“我这模样,若是去了,岂不是失礼?”

    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绝,而是用迟疑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仿若松口的话。

    “小郎这是什么话?你若赴宴,族里自是欢迎的。”以为宋辰安终于肯松口,那管侍趁热打铁道,“七郎日日念着你,只盼着你好些了,能与他一同赴宴呢。”

    “我这一时好不了的。”宋辰安摇了摇头,作哀愁状,“除却水土不服,巫医说我是忧思过重。”

    说罢,他掩面泣道,“我,我实是想念长姐,哪怕只是遥遥见上一面也好。”

    见此,那管侍还想说些什么,却屡屡被宋辰安的泣声打断。无法,他只得佯作叹息道:“我明了了,小郎且好生养着,我会向家主禀报的。”

    说罢,他再次用那种“为你好”的语气强调道:“不管怎样,只要小郎你还能下地,都最好还是去吧,哪怕只是在席上露一面也好。”

    等人离开后,宋辰安的哭声骤停,他放下掩面的衣袖,看向外面的眸子黑而亮,哪有半分凄哀的样子。

    什么样的宴会,非得他参加不可?

    宋辰安很难不怀疑,这是个陷阱。

    但他没有办法,即便知道松口赴宴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也必须冒险一试。

    又过一日,宋家来人传达了本家的意思:论理,她们怎么都不该同意让宋辰安去见尚在静养的宋云初,但念及宋辰安是宋云初亲弟,见姐心切,甚至因此而病,她们实是于心不忍。所以,经过商量,她们答应等宋辰安参加完家宴以后,就让他见一见宋云初。

    这看似妥协的举动,让宋辰安更加坚信这场所谓的家宴是不安好心。

    不过,宋家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为了以防万一,宋辰安特意去纪凌那边借了好几个高手,等赴宴那日,就让她们随他一起去宋府。

    三日后,宋家家宴如期而至。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病得不轻”,宋辰安特地化了个病妆。瞧着镜子里面色蜡黄,虚弱憔悴的自己,宋辰安很是满意。他左右照了照,确定看不出问题,才起身出门,坐上了宋家前来接他的马车。

    等马车到达宋府后,过来接引的侍从并未将宋辰安直接带至宴席上,而是将其领到了侧厅。

    早已候在侧厅多时的宋易绯乍见宋辰安的样子,一下就愣住了。

    眼前的小郎,形容枯槁,气若游丝,说是将死之人都有人信,哪有初见时的半分惊艳之姿?

    糟蹋!简直是糟蹋!那样的极品怎能变成这样一副让人不忍直视的模样?

    压抑住心内的怒火,宋易绯皱眉问道:“怎地弄成这样了?”

    邺康的风气素来是奢靡嗜美,而邺康的小郎则每日绞尽脑汁让自己变得更美,甚至要精致到头发丝。若是不让他们打扮好就出门,那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是以,宋易绯怎么都不会想到,宋辰安会刻意扮丑。

    “回家老大人,辰安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如此病容本不该露面的,着实失礼。”宋辰安声音轻细,语气愧疚。

    闻言,宋易绯不禁心道:你也知道失礼啊,那还弄成这样,也不打扮打扮再出门。

    不过,她口中却是说道:“辰安不必内疚,这也怪不得你。你本就身体不适,哪还有精力做别的?这样吧,我让人带你下去梳妆打扮一番,不用你动手,你只管……”

    话未说完,宋辰安就剧烈咳嗽起来。良久,他才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这样实在不便久待,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等会宴席上,我会戴上帷帽,到时露个面就走。”

    说罢,又猛地咳嗽起来,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宋易绯见状,眉头蹙得死紧,这种样子,庆王若见了怕是厌恶都来不及,又岂会看中?说不定还会因此迁怒宋家。

    真真气煞她也!

    不就是水土不服么,怎么就严重成这样?

    也罢,就不信他回回都生病,只要他人还在邺康,总会有机会的。

    思及此,宋易绯稳住心绪,温言道:“那辰安便先去席上坐着吧,就与七郎一道,到时若真撑不住,退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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