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怎么办?”刘崓看着盛时行,盛时行沉思一瞬开口:“我想放虎归山。”

    “找虎洞?”刘崓一听就明白了。

    “对,”盛时行点点头:“但未免这头虎嗅出味道,咱们这戏得演的真一些,还得给他些必须回去的缘由,不然这些亡命之徒,恐怕宁可隐遁或自裁,也不会再回老巢了。”

    “嗯,听起来很复杂,你打算怎么演?”

    “不复杂,但必须得林兄帮忙,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赌。”

    “怎么说?”刘崓闻言心一沉:“林知府有问题?”

    盛时行眉宇间现出一丝郁色:“我不确定,但他有些奇怪……”她抬眼看着刘崓:“我早就托他调查梁荣,以他的能力,即便无法发现梁荣和莫忘之间的联系,至少也应该仔细搜过梁荣的家了,而且你不觉得吗,那位郑师爷,根本不是第一次去那里,却没有仔细勘察过。”

    被她这么一说,刘崓也觉得有些蹊跷:“那怎么办,我先将他擒来,擒贼先擒王?”

    盛时行嗔了他一眼,又笑了:“那哪儿行,若他是清白的,或者有什么苦衷,反而更麻烦,前次见他,我提出要去拜会伯母,就是想看看她老人家是否安妥,林兄为人端直,但是至孝,贼人若要钳制他,唯一可能就是挟持他娘亲……”

    “可咱们也不能挟持老夫人……”刘崓蹙眉,却将盛时行逗笑了:“自然不能,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既能迷惑那贼人,也可以顺便试探林兄心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什么办法?”刘崓很好奇。

    盛时行却摇摇头:“说出来太麻烦了,不如你从头到尾跟我一起演这出戏,到时候就明白了。”

    “行。”刘崓应的爽快,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盛时行正奇怪呢,就被人家拉起手来按在了唇上,掌心温热令她脸颊绯红:“你又疯什么?”

    “至深至浅清溪,你有时候澄澈得像是伸手就能触到底儿,有时候又幽深似有百尺,我能不疯么?”刘崓抬眼看着她,目光中的灼然仿佛二人中间跳动的那簇烛火一般,温暖,明亮,又隐隐带着些危险。

    盛时行脸已经红透了,却不想认输:“那你慢慢探,日子还长着。”

    刘崓叹了口气,将她揽到怀里:“赶快把案子破了人抓了,跟我回雍州成亲。”

    “又发疯。”

    翌日,盛时行与刘崓来到蜀城府,向林知府说明捉到“要犯”,要求一个特别之处看押审问的要求,林逸听完微微一愣:

    “道观?”

    “对。”盛时行微笑:“越小越好,荒僻一些更佳,能住人就行,而且不要有太多道人,以免眼多口杂。”

    林逸想了想:“蜀城西面凤栖山上有个青松观,很符合你说的要求。”

    “那太好了,请俊博兄为小妹周全一二。”

    “好说。”林逸笑了笑。

    盛时行与刘崓出了知府衙门,拐过一条街刘崓便开口:“你这年兄心里有事。”

    “嗯。”盛时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俊博兄在我所有同年中,是最符合我心中‘志诚君子’这个词的人,我一直将他视为知己仁兄,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提防我……抑或,提防别的什么……”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抛开气节做什么糊涂事,但……或许那句话是对的,人都是会变的。”

    “我不会。”刘崓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把盛时行说得一愣,继而又笑了:“嗯,你不会。”

    “林知府也是你的知己。”刘崓突然又说了句让盛时行觉得奇怪的话:“你也说过我是你的知己,我俩有什么区别?”

    盛时行一时无语,转念又起了“坏心思”一笑开口:“没什么区别。”

    刘崓步伐一顿,转头看着盛时行,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太对吧……”

    盛时行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在做知己方面,的确没什么区别,但是呢……”她抬手挽住刘崓的胳膊:“他只是我的同年仁兄,你是我的心上人。”

    刘崓眉宇间一舒,继而又垂眸笑了笑:“哦,那回去吧。”

    盛时行遂笑呵呵地任他牵了手,一路往驿馆走,心中却在“腹诽”:又要问,问出真心话又要脸红,真是没办法……

    午后,林知府派人送来信,说青松观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让盛时行等人可以过去安顿,一行人便马上出发。

    临行前盛时行将刘冲叫了过来,叮嘱道:“稍后咱们去往青松观,我会蒙上那贼人的眼睛,等到了那里,需劳你来看管他,但不能教那贼知道你和我们是一起的,故而这一路你切莫出声。”

    刘冲仔细应了,大家动身来的青松观,在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空院落安置了下来,将那贼人关在了院子角落最远的一间柴房内。

    盛时行将众人聚到堂屋里,对萧鸣道:“萧将军,我刚刚看到咱们进来那边的侧院里仿佛是道长们的居所,里面晾晒着很多道袍,烦你前去,伺机取一件刘校尉能穿的来。”

    萧鸣虽然不知道盛时行为啥要自己去偷衣服,但他一向信服她,更是有令便尊的性子,什么都没问,点头就出去了,刘冲却非常好奇:“盛御史,你是让末将装成道士?”

    “对。”盛时行笑眯眯地:“这几日,烦劳你装成道士给那贼人送水送饭,若他跟你说话,你就说自己是此间青松观的打杂道人,奉观主之命伺候我等的,你自幼随聿卿在青州长大,你一定会说青州话吧?”

    “那是自然,我就是青州人嘛。”

    “那好,你跟那贼都说青州话,教他大概能听懂就行,切莫露出一点雍州口音,他若问,你就说是云游到益州的青州道人。”

    “行,我明白了!”刘冲似乎觉得此事很有趣,恰好萧鸣也“取”衣服回来了,二人便兴冲冲下去换装。

    于天蕙一边安置行李一边看着盛时行笑:“丫头这是唱的哪一出,给姐都搞迷糊了……”

    盛时行却抬头看了看刘崓:“我想,他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刘崓莞尔道:“你这是要让他自己‘伺机逃走’。”

    盛时行喜得瞪大眼睛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猜就中。”

    刘崓看她那心花怒放的样子,忽然也心情颇好,却努力绷着不教唇角挑太高:“大惊小怪。”

    一旁的于天蕙突然笑了,拉着盛时行的手道:“妹妹,你知道吗,我们青州有一种黄狗,人称卷尾黄,那尾巴天生是卷起来的,故而有啥高兴的事情,摇动的也不明显,久而久之啊,老人们就说那种明明高兴还要绷着的人,就都是卷……”

    “姐!”刘崓突然喊了她一声,于天蕙绷不住了,捂着嘴摆摆手:“我出去找点热水。”快步出门去了。

    留下盛时行背过身笑得肩膀抽抽,不提防又被人从背后一把搂住:“其实阿姐说得对,得亏人没尾巴,不然我半世英名都要栽在你手上……”

    比平素更带三分蛊惑意味的声音轻轻响在头顶上方,又因为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也从耳后传来,整个人都被他的声音和气息笼罩其间,让盛时行沉醉不已,一不小心就口吐心声: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着急了……”她轻叹:“我抓紧破案,咱们回雍州……”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说什么,猛然停住,继而羞得双手捂住了脸,盼着刘崓可别听懂,却被人家一把将手拉下来,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吻住。

    盛时行生怕于天蕙去而复返,更怕别的什么人闯进来,支棱着耳朵听着,却也不忍,更无力推开刘崓,许久才被人家慢慢放开,好容易喘匀了气儿嗔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总发疯……这是道家清净地。”

    “道祖不管这个。”刘崓被她逗笑了。

    于是事情就按盛时行所想进行着,但那贼似乎十分狡猾,并未与刘冲攀谈任何事,午后林知府却派人送了信来。

    “林兄邀我往知府衙门一叙,说是要给我接风。”盛时行将书信递给刘崓,刘崓略一思忖道:“让阿姐带他俩守着贼人,我陪你去。”

    盛时行点点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两人遂套车马上出发,行至半途,盛时行凑到车辕附近,挨着刘崓低声笑道:“若我猜得没错,林兄想套我的话,要做到这一点,必得先灌醉了你,他虽为文官,却是海量,你到时候喝差不多了赶快装醉,千万别硬扛着,他若真做了什么出乎我意料之事,你还得给我撑腰呢。”

    刘崓点了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盛时行想起刘冲说过,刘崓并不爱杯中物这事,忽然好奇心起:

    “说起来,你酒量如何?”

    “尚可。”刘崓简单应了一句,又轻敲马背,让马儿走得快了些。“尚可是多少?”

    “啰嗦。”刘崓似乎有些不耐,盛时行却是太懂他这语气了,嘿然一抚他脊背:“辛苦你啦,回去我给你煮解酒汤。”

    刘崓哼了一声:“你还会煮解酒汤。”

    “嗯。”盛时行坏笑:“因为我爹也是酒量‘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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