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的被梦缠醒。索性起身,去尝一口南园寺的素斋,在晨光熹微之时叩开南园寺门。出乎我意料,为我开门的竟然就是解忧。许是结束了早课,他只身着一袭灰旧的深色布衣,执一把长长的扫帚,不疾不徐的在清扫庭院的落叶。

    当我为来得太早而感到唐突不安时,他倒先双手合十与我施礼,“施主,不如同去食阁吃一碗素面。”

    我便学着他的样子还礼,“多谢师父,我叫明月。”

    “贫僧法号解忧。明月施主,这边请。”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踏着青白的石阶,安静的如同步入昨日的幻梦。

    终于,这场梦结束在长廊的拐角。古木为顶的食阁里,两个僧人在烧水煮面,水雾蒸腾之中,时光仿若穿梭千百年。这方天地里的人,千百年如一日的简单,无欲无忧也无惧。

    南园寺的观音面是苏州有名的素斋,菌菇鲜嫩的香气和青菜的清甜,赋予手作的素面天然的调味。时光的温吞,又给这碗面佐以独特的风味,让人心境安定。

    “施主,请用。”

    “多谢师父。”

    我见窗外石榴花开得娇俏,很是暖人心意的颜色,便端着面放到食阁外石榴树下的石桌上。当我正要坐下时,解忧却递给我一个软垫。“明月施主,石凳积蓄一夜的寒气,还是垫一个软垫吧。”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他则径直坐在我的对面,吃一碗素白的面。我与解忧相对无言,却未感拘谨,就像老友一般相识良久。

    许是我真的来的太早,当我们起身时,食阁才开始热闹起来。这个时候,很多老人彼此搀扶,妇人一根珍珠簪束起长发,在窗口微微俯身,伸手接过僧人新做的素面。一整个食阁,唯有一簇簇的低语。此刻的平凡、安静与热闹调成了一种颜色。

    “解忧师父,我想去拜一拜佛,可以吗?”也许是此间烟火让我暂时忘记了昨日的困苦,也许我的声音重新清亮。解忧弯了眉眼,“贫僧也正要去大殿当值,明月施主请随我来”。

    大殿之上,佛祖安详微笑。身着棕色袈裟的解忧为我点一炷香,袅袅云烟之中,我随众人,在他的经言里虔诚跪拜。

    在我踏出大殿后,回头望去,解忧端坐在佛前,为来往的香客讲解佛经。他的周身,仿若罩一层圣洁的光。

    我并不想太早回到旅店,便在寺院的角落找一个小亭,听风声穿梭。正当我遥望九层高塔出神之时,身后传来解忧的声音——

    “明月施主,世上诸事,心诚则灵验,心善则常乐,心定则常安。我相信你今天的所求,亦是如此。”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起身,理一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走到他的面前点头问安。他引我重新坐下。

    “说来师父可能不信,我并没有向佛祖求些什么。倒不是因为我无欲无求,只是在我叩拜下去的那一刻,我找不到要说些什么了。”

    清风将天上薄薄的一层云吹开,阳光重新照在亭子旁的树枝上,影子把他的脸映得斑驳。我转了头,两只白猫团簇在树荫下,慵懒闲逸,就像诗词里说的无事小神仙。我自嘲般笑笑,“也许是佛祖看出来我的愿望太背德,索性让我免开口,倒也省去了我百转千回、求而不得的难过。”

    “南无阿弥陀佛。明月施主,让你的心平静下来吧。一个人的心如果平静下来,就能够明悟很多的事情,就会减少很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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