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岁丰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众人惊呼诧异,“晏老师,这是……”

    元岁丰眼疾手快,立刻将门又关上,不等大家发问,连忙将人一起赶了出去。

    嘈杂声远去,元时禾缓缓闭上眼。

    元岁丰和秋芷在最前面,只怕是认出了她。

    她只能寄希望其他人没看见,毕竟阳光强烈,她适才有意转过脸去,且元岁丰关门的动作很快,他们应该没有看清楚……吧?

    元时禾未察觉危险靠近,心态崩溃,不想睁开眼面对现实。

    男人高大的身躯逼近,嗓音低而沉,“三小姐对自己准备的礼物,可满意?”

    元时禾整个人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短暂的懊恼过后,她将错都推在晏既明身上,都怪这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竟然为了报复她,连自己的名誉也不要了。

    元时禾睁眼,腾地起身,指着他斥道:“晏既明,你不要脸我还要,你不成婚我还是要成的,若是他们传出去,我今后还怎么嫁人,你你你、实在太过分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丝哭腔。

    虽然是她自作自受,可他完全可以手下留情,过后再同她算账,现下这么大刺刺让人看见,当真是想让她声名尽毁。

    晏既明沉默着应下所有指控,与她的关注点全然不同,“三小姐,还想嫁给谁?”

    他既无被下套的愤怒,也无捉弄她成功的得意,一瞬不瞬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元时禾愣了一下,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有思考。

    直到余光瞥见角落被绑住的美人,她忙将思绪拉回,索性开门见山道:“这跟你没关系,今天的事,的确是我安排,想必你也猜到,所以你才对我如此下狠手,既然这样,我们就算两清。”

    一阵风过,她身上泛起凉意,才恍然惊觉自己浑身湿透,趁着他不备,她连忙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晏既明似乎没有要抓着她不放,并未出声反驳。

    她双手抱着胸,见角落美人梨花带雨,嘤嘤向她求救,便过去将她放了。

    美人手腕被绑得淤青,姿势别扭得崴了脚,深刻感受到晏既明的不怜香惜玉,冲元时禾道谢后,害怕地看了眼仍坐于浴桶中的男人,一瘸一拐地逃之夭夭。

    元时禾衣裳黏在身上,极为不舒适,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这让她又气又恼又惧。气得是这人对她一如既往恶劣,恼得是她不能将他怎么样,惧得却是……这目光强烈而炙热,她竟有些招架不住,唯恐再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此地不宜久留,她默念要同他划清界限,过去的她都做的很好,她脚步一转,便想绕开屋中央的浴桶离开。

    “三小姐可记得,你曾说过要嫁给我。”

    他的嗓音低沉,却教人不容忽视,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三小姐看样子是忘了,但是没关系,我还记得。”

    元时禾在门槛处停下。

    她想提醒他,在行宫时,她便用行动证明,“她喜欢他”、“要嫁给他”这些话,不过是她对感情的误会。

    合着她如此大费周章,整个上京的人都相信她,唯独他没信,且还坚持地认为她还喜欢他,想要嫁给他?

    元时禾没有回头,声音冷下来,“晏大人,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是真的不想嫁给你呢。”

    她没有听他的回答,也不想再费心思解释,更不愿去纠正他,说完便径直离开。

    元时禾出武教场时,见到还未离去的红衣少年。

    她微微愣住,莫名有些慌张,“九皇子?”

    少年阴沉着脸,全然不似往日温和清澈,质问的语气,“桑桑还喜欢晏先生吗?”

    元时禾不知她哪得罪他了,心里有些奇怪,摇头道:“没有,不喜欢。”

    少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他面色一红,撇过头去,闷声闷气地又问:“真的?”

    元时禾没有义务告诉他,可她刚在晏既明那吃了闷亏,总觉得心里憋得慌,故意提高声音,“当然,我一点也不喜欢晏既明!”

    她用尽力气,仿佛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得到她的回复,九皇子的脸色明显愉悦起来,他唇边憋着笑意,恢复了往日的单纯温良,“我是觉得,老师志向高远,对儿女之情全无半点心思,怕你受委屈,也怕老师受到影响,既然这样……最好不过。”

    他话里话外,全是为两人考虑,像是不愿意最喜爱的老师和朋友结仇,跟着元时禾往前走,继续说道:“桑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往后也可以问我,我虽比不得老师学识渊博,但也算熟读百书,为你解惑定没问题。”

    这不是九皇子第一次这样说了,可惜元时禾并无上进之心,过往她交的朋友,都是同她一样不学无术的,陡然间有位学习能力超强的朋友,倒教她有些不知所措。

    元时禾敷衍着应声,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红色外衣披在她肩上,她侧目望过去。

    少年皱眉,关心道:“适才我就觉得不对,桑桑是被老师强行拉进水中的吧,老师可能只是不想被儿女情长困住,误会你还喜欢他,给你一个小小警告……”

    意识到自己多言,他立刻看了她一眼,像是怕她不高兴,小心翼翼地转了话题,“是不是着凉了?”

    元时禾笑着表示自己没事,内心很认同他的话,“其实根本不用警告。”

    她双手拉拢他红衣,在胸前裹紧,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九皇子人还怪好的咧。

    她毕竟活了两世,面对才十六岁的少年,免不了看晚辈的心态,正好行至中庭,便对他叮嘱道:“下午没课,九皇子该早些回宫,这些日子即便无事,也还是待在宫里比较好。”

    皇帝的寿宴就要到来,九皇子虽不能出席,但更应留在宫中,以免落人口实。

    她没有提及这件事,怕九皇子难过,毕竟他不曾提及来元府学习的原因,她也要装作不知他犯错的事。

    九皇子却是极为坦诚道:“过几日是父皇寿宴,我理当在宫中,可我惹父皇不高兴了,他不准我去宴会。”

    少年提及这件事,情绪自然低落下来,只是下一瞬,他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桑桑那天肯定会入宫,我准备了一样礼物,想要亲自送给你,届时我在端本宫等你可好?”

    九皇子生得很好,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真论起来,比之生母徐贵妃还要美上几分。

    元时禾在少年亮晶晶地期盼下,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下意识便答应了,“好,我找机会过去。”

    -

    元时禾刚回到澜桑院,便从秋芷那得知,昭华要见她。

    她身上湿漉漉的,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虽已干得七七八八,但总归还有些不舒服,便想洗漱换衣再过去。

    谁知她刚换好干净的衣裳,昭华便推门而入,怒气冲冲道:“元时禾,你脑子里究竟都想些什么,不是说不喜欢他吗,今日个怎么又跑到他房里去,还被那么多人看见你们在沐浴,你简直不知所谓,疯了吗你?!”

    元时禾立刻反应过来,“元岁丰这个叛徒!”

    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出卖她,将这事告到了母亲那,这小子估摸着是不想活了!

    “他不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

    昭华指着她来回,深吸一口气,问她,“你到底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怕我阻扰你,所以在撒谎?”

    元时禾也颇为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她将同九皇子说过的话,再次同昭华重申一遍,又将来龙去脉粗略解释一遍,总算平息了昭华的怒意。

    “你没有违心说谎便好,我是怕你委屈自己。”

    昭华坐在黄花梨桌旁,慢慢冷静下来,语重心长道:“若是因为旁人的缘故,你刻意隐藏感情,连你爹娘都不告诉,又忍不住偷偷接触他,到时候出什么事,受伤的只会是你。”

    元时禾理解昭华的心情,上前倒了杯茶,双手呈过去,安抚又保证,“今天真的只是误会。”

    昭华看她一眼,点头接过茶,将茶一饮而尽后,再次问道:“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便,真的不想嫁给他?若是你还想,过两日圣上寿宴,母亲正好可向皇兄拿个旨意——”

    即便不理解元时禾的行为,昭华也一心为她着想,只要元时禾有心,昭华便愿意满足她的意愿。

    元时禾明白昭华的意思,内心极为感动,她眼眶蓄上泪水,抽嗒道:“母亲对女儿可真好。”

    “你这孩子,好端端地哭什么?”

    昭华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手帕,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笑道:“我们桑桑善良可爱,又生得美丽,可是国公府最亮眼的存在,不像元岁丰这小崽子,总是变着法得想些馊主意,还想拿这事要挟我,让我去夫子那给他请假,我倒要让夫子盯着他,多给他布置些作业才好。”

    元时禾原以为这事揭过,昭华也不会向皇帝再提这婚事。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宫廷寿宴上,皇帝竟当众向大家宣布道:“今日宴会前,有人向朕讨了婚旨,朕近来身体不佳,本无意过问这等琐事,但因两位皆是朕喜爱之人,朕考虑过后,愿成人之美,为两人赐婚——国公府元时禾,礼部尚书晏既明,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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