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时,林佑鹏结束任务带人回到了据点。

    他急匆匆地想找夏晴舞汇报工作,结果在办公室没找着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两位会长和祭歌大夫都在杨队长房间呢。

    等他上了四楼,探头一看,就发现这三位都杵在杨队长房间门口,默默靠着墙壁,互相之间不发一言。

    林佑鹏心里疑惑,这是干什么呢?杨队长又生病了?那大家为什么都站在门外不进去呢?

    他刚想出声,结果就听夏会长忽然扭头向祭歌大夫询问道:“那药效还能持续多久?”

    祭歌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以她现在身体的抗药性来看,我估计还能再挺四到五个小时。”

    夏晴舞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林怎么还没回来?”

    闻言,林佑鹏小心翼翼地发声,站出来说道:“那个……叶会长,夏会长,我回来了,任务结束了。”

    走廊排排罚站的三人齐齐转脸看向他,夏晴舞眼中顿时有了亮光,像是突然找到借口可以顺理成章离开一样。

    她疾走两步到了林佑鹏身边,拉着他就下楼。“走走走,小林,有事去办公室说。”

    叶云肖在后边跟上,“我也去听听,一起走。”

    他们两人成功把祭歌甩了,祭歌留在原地,忿忿地盯着他们消失在四楼,一瞬间也产生了要跑路的念头。

    但作为一个医生,还是一个保有良知的医生,她到底不能放心将杨玉凝一个人留下。

    祭歌叹着气,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慢慢坐到了床边。

    她静静地盯了杨玉凝半晌,盘算着等这小祖宗醒了之后,她该对之前的行为作出什么样的解释。但其实,或许压根用不着解释……

    祭歌暗暗忧心,杨玉凝不会气急了打她一顿吧?她可不擅长正面攻守,而且就凭她的魔力,哪怕现在杨玉凝身体状况没那么好,她也打不过啊……

    不久前,夏晴舞把她叫去,将叶云肖的计划如实告知,祭歌第一反应想到的,也是杨玉凝恐怕难以接受。

    然后她就听到了夏晴舞的打算,说是不让杨玉凝参与这次的行动。

    祭歌:“你想瞒着她?那恐怕是瞒不住吧?”

    夏晴舞无奈道:“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让她参与,却也不能让她去破坏行动,不然和老叶没法交待……”

    “所以,你什么意思?”祭歌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夏晴舞伸手刮了刮鼻尖,试探问道:“那个……之前她不顾身体状况,硬要出任务的时候,你不是给我传授了一套教育方式,说可以软的不行来硬的吗?这次你能不能效仿一下?”

    祭歌:“……”

    夏晴舞搓搓手,“想个办法,让她睡上一会儿,等任务结束就行。”

    “上次究竟是谁事后把我骂了一顿,吵吵着说心疼她来着?”祭歌抱起手臂,冷脸就要拒绝。

    “我也没让你打她啊,你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吗?”夏晴舞叹气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小祖宗和老叶,我谁也不能不顾啊……”

    夏晴舞软硬皆施,生生逼着祭歌成为她的同谋,又一次摆了杨玉凝一道。

    祭歌此人,魔力一般,身手却不赖,还真是位适合搞偷袭的选手。

    如今,被夏会长开发出新用处的祭歌,已经硬着头皮做好准备要背锅了。

    夏晴舞的办公室中,他们刚刚听林佑鹏汇报过此次行动的细节。

    扶摇出其不意兵分三路,将东羲藏身之地包围,一举发起攻击。东羲察觉到他们的行动之后,很有担当地站了出来,护住村落中的普通人类,试图单与扶摇做抗争。

    但扶摇并未留情,他们将非魔力者视为人质,掣肘东羲的反击。一番厮杀过后,东羲因着顾忌太多而败下阵来,伤亡不小。

    危难之际,东羲的盟主站了出来,耗费巨大魔力将自己所在之地的人们全数瞬移走,藏至安全之地后,又辗转去其他两处遭遇伏击的地点,尽力救下尚存一线生机的人。

    即便如此,这一番过后,东羲的人也好,无辜受牵连的普通人类也罢,伤亡之数一时难以统计。

    许毅回到新的藏身之地后,点了点手下人数,拧眉叹气。扶摇这一遭可真是绝情狠辣,一点退路都不留,效果也很显著就是了。

    他没有在两军对垒的阵营中见到杨队长的身影,心中便有所猜测,要么杨玉凝是不知晓此次突然间的行动,要么就是必定抱持反对意见的她被控制在了扶摇据点中。

    许毅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眼下,他忙于整顿手下战力,尚无暇顾及其他。待他缓过这一口气,他或许有必要再去见杨玉凝一面。

    不知道此事过后,杨玉凝的立场是否会有所动摇呢?

    扶摇这番行动算得上是大获全胜,虽然不够光明磊落,虽然胜利建立在血腥之上,但结果是于扶摇有利的,这便够了。

    夏晴舞和叶云肖对视了一眼,此事算是了却,短时间内,他们不必再担心东羲的反扑和游击式的偷袭,可以重新稳定扶摇在东大陆上的势力。

    正在此时,吴秀茵忽而急着跑到夏晴舞门前,将最新的消息带来了。

    她说行动队任务结束后便在当地清点了人数,确认了伤亡名单后才带着剩下的人回到了据点。但现在,有一个人莫名消失了,没有回来据点。

    林佑鹏听了就是一怔,“谁?”

    吴秀茵报上了一个名字,“苟利。”

    夏晴舞神色一变,“是他?”

    林佑鹏平日间对此人很关注,因为这人是靠着出卖同僚才投诚到了扶摇,后又被分配到了行动队中。

    林佑鹏一向瞧不上这人,队里很多人也是一样,所以苟利每日遭着众多白眼,处于一个被冷落排挤的地位,做着最底层的活,维持个生计罢了。

    他知道苟利在队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听说这人如今莫名消失,他第一反应就是苟利趁着今晚乱糟糟的局面,设计逃跑了。

    夏晴舞也抱着同样的念头,她觉得这种作风很像苟利,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唯有叶云肖不这么认为,他拧起眉头细细分析了一下此事,忽然道:“坏了,要出事……”

    夏晴舞一怔,“什么意思?”

    “苟利能留下一条命,在分会之中供职,这原就不是我的本意。”叶云肖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当初,是总部那边得知了这号人的事情,高层商量处置办法时,素来与我意见不合的齐礼坚持要保投诚者一命,想用苟利钓出更多赤瑾之人。”

    夏晴舞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会长,您所谓的意见不合之人,该不会就是先前预谋着要造反,想夺你权篡你位的人吧?”

    叶云肖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会长,您还没杀他呢?”

    “齐礼此人,在总部之中位同副会长,早年间于扶摇协会贡献极大,威望甚高,并不是轻易可以动的人。况且,上一次传出他要叛变的风声,那也就仅仅只是风声。我一回去,他便偃旗息鼓,叫我不好发作。”

    夏晴舞知道,西大陆扶摇总部之中,近年来不算太平,内斗频繁,故而叶云肖才不得已长时间留在那边坐镇。但是,这和苟利能扯上什么关系?

    叶云肖冷笑了一声,“夏会长,你说齐礼当初愿意保下苟利,事后是否会传信施恩于他,命他在分部之中做个眼线,为齐礼传递消息呢?”

    夏晴舞微微一顿,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也能明白叶云肖所谓的“要坏事”,是什么意思了。

    苟利卑躬屈膝地在分会之中隐忍许久,若他真是齐礼的暗线,此刻选择消失,必然是因为他的主子在西大陆那边有了什么动作,让他可以不必继续忍耐下去。

    趁着叶云肖不在总部的时候,想也知道齐礼会搞出什么动作,那必然是借机篡权,顶替叶云肖的位置。

    此时,西大陆那边,叶云肖的心腹还没有将消息传递过来,故而他们在此也都仅仅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也或许,苟利就是单纯地无法继续忍受行动队里的白眼相向,所以想借着今夜乱糟糟的局面脱身逃跑,也并非不可能。

    只不过到了这一步,这个念头显得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了。

    夏晴舞即刻吩咐林佑鹏,带人把守住海岸线,在寻找到苟利之前,不允许任何船只靠岸和离岸,绝不能给苟利机会,让他逃到很可能已经被齐礼掌控的西大陆去。

    林佑鹏领命,即刻下去安排了。

    “会长,您别急,即便齐礼真的做了这种事,西大陆那边仍旧有大部分人是认准您的,未必会那般轻易地倒戈于他。”

    叶云肖并没有被宽慰到,他叹了口气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夏晴舞沉默,她知道叶云肖说得对。“那不如您尽快赶回西大陆呢?”

    “确实应该如此,但这边也还有与东羲有关之事需要料理。”叶云肖捏紧了拳,“待我等一等西大陆的消息,一日之后,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真的传来不好的消息,我都会尽快回去,和齐礼做个了断。”

    夏晴舞忙到了清早,一边处理着公务,一边等着林佑鹏传消息回来。

    行动队有人把守住了海口,拦截所有船只,整片东大陆上也遍布搜查苟利的人,但至今已经六个小时过去,还是未寻到苟利踪影。

    夏晴舞有些头疼,回头望了望窗外逐渐清明的天色,恍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那就是八成因为此次行动,要与她大闹一场的妹妹。

    夏晴舞忍不住将眉头拧成了麻花,无奈地伸手锤了锤头。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唉声叹气的,后知后觉开始紧张起来。

    比起杨玉凝冲她发火,她其实更害怕从那个人眼中看到失望。

    有些事,她也不想要做,但处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尤其是上面还有叶云肖的管控,她没得选。

    不过……夏晴舞不住地看着时间,秒针一刻不停转动着,她在等杨玉凝找上门来,她知道祭歌的安定剂一旦失效,杨玉凝就会来的。

    但现在距离祭歌所谓的时效,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夏晴舞心里一阵不安,不会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拂过,她浑身一阵战栗,几乎是夺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去,推开了杨玉凝房间的门。

    祭歌还在里面,她吓了一跳,随即瞪了夏晴舞一眼。

    夏晴舞放眼望去,杨玉凝还一动未动地阖目躺在床上。

    天色渐渐明亮,日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斜斜地晃在她侧脸上,照得她的皮肤异常苍白。

    “怎么回事?药效还在吗?”夏晴舞压低声音问道。

    祭歌摇了摇头,面容凝重,“早该过了。”

    “那、那怎么……?”

    “如你所见,医生也遇见难题了。”祭歌叹气,幽幽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何还没有醒来。”

    夏晴舞急得咬了一下舌尖,“什么情况?你那药剂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祭歌凉凉地瞥她一眼,“不然我扎你一针试试?”

    夏晴舞此刻真没心思和祭歌斗嘴,她走近床边,伸手抚过杨玉凝的脸颊,触到时只感觉到了冰冷。

    没有什么温度……夏晴舞的心都跟着一凉,又不由自主地伸手颤巍巍地试探了一下她的气息。在感受到温热呼出后,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以后用药真的要更小心一点。”祭歌语气间都是疲惫和无奈,“我得针对她现在的体质,好好斟酌才行……谁知道她这一闭眼,下次什么时候能再睁开?”

    闻言,夏晴舞微微一怔,真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怎么搞的?

    “为什么?”她不解。

    听到她的疑问,祭歌神情复杂地看向她,欲言又止。片刻过后,她还是遵守了与杨玉凝之间的约定,没有将实情告知夏晴舞,就算是尊重病人的意愿了。

    夏晴舞见她不答,还想追问,但这时门外有人低声喊她,说是有新的消息传了回来,需要她示下。

    公务缠身,夏晴舞只得先按下了眼前事,将杨玉凝托付给祭歌,自己去处理协会的事情了。

    祭歌慢慢将目光移回到杨玉凝身上,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无意触碰到她指尖时,异常冰凉的温度让人心里一紧。

    她叹着气,默默握住了那人的手,尽力将温度传递过去。

    “玉凝,我错了,行不行?”祭歌靠近她耳边低语,“你别吓唬我啊,快点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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