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佑鹏便带领行动队出去了。杨玉凝站在窗户边，看着浩浩荡荡出发的人远去，直到彻他们底离开她的视线。
午后，金岚枫特意跑来见她，将一份情报给了她。
杨玉凝扫了他一眼，拆开情报来看，上面赫然是陆浩平近些时日的行动轨迹。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陆浩平逃离之后并没有去北边，而是依然徘徊在扶摇据点周围，搜集情报和动向。
“你们情报科的手段倒是非比寻常。”她扯了下嘴角道。
“杨队长过奖。”金岚枫全当她这是赞赏，“还有一个消息，今天下午六点，陆浩平会出现在您常去的那间舞厅，与东羲之人接头。”
杨玉凝抬眼看着他，蓦地笑了一声，“你和叶会长联系过了？”
金岚枫微微一怔，也不隐瞒，镇定地点了头。“杨队长，有些事情您得抓紧做了，我会持续追踪陆浩平的行迹，等您想动身之时，我陪您一起去。”
“陪？想监视就直说，委婉什么？”杨玉凝把情报往桌上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感觉你比叶会长还急，那我也不好多耽误你的时间。今天下午六点是吧？你就和我去一趟吧。”
金岚枫眼前一亮，立马点了头，“好的，时间到了，我在据点外面等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玉凝坐在窗边，看着天色逐渐变暗。等约定的时辰一到，她独自走出了办公大楼，在据点门外与金岚枫会合，一道朝着那处享乐之地去了。
下午六点整，此时还不到舞厅人满为患的时间，里面空荡荡的，服务生都聚集在一起闲聊着天。
大门一开，服务生纷纷扭头去瞧，一见是扶摇的杨队长，便都朝着何荆羽使眼色。
何荆羽心领神会，热络地迎上前去，招呼杨玉凝和金岚枫往里面走。
“杨队长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何荆羽满脸笑容，“想喝点什么呢？今天的第一杯我来请客，让小杨给您和您的朋友好好调上一杯。”
杨玉凝回头看了一眼金岚枫，“喝吗？”
金岚枫此刻满脑子都是任务，完全没有坐下来饮酒享乐的打算，于是果断摇头。
她便也不勉强，只是辜负了何荆羽的好意，错失了一杯免费的酒。
“不必麻烦了。”杨玉凝掏出了一张陆浩平的照片，递给何荆羽，“小何，帮我看看，这个人见过吗？”
何荆羽一看她递照片过来，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伸手颤巍巍地接过来看了看，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金岚枫皱眉，瞧着他很可疑，正想要盘问的时候，杨玉凝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他一时间不解其意，但没有多言。
等何荆羽认了照片中的人脸后，他对着杨玉凝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金岚枫跟在这俩人的后面，转过一层的舞厅，到了通往楼上的阶梯前。他疑惑道：“还要上楼？”
“这个时间，舞厅哪有那么高的上座率？你觉得接头这种事，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面合适吗？”杨玉凝瞥了他一眼，一副他太没见识的表情。
“楼上的房间隐秘性强，也不容易被人打扰。等到了晚上，客人多起来后，楼上楼下行动的人都很多，方便接头人撤离。”
金岚枫撇嘴，试图找回场子，“我当然知道这些了，我才是专门搞情报的。不过，对这种靡费享乐之地的了解程度，我确实是比不了杨队长的。”
“呵。”杨玉凝懒得理他。
反倒是何荆羽，听了这话以后回头对金岚枫献上白眼。
杨玉凝留意到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小何，他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何荆羽认同地一点头。他将杨玉凝领到了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前，压低声音道：“杨队长，就是这里了，您要找的那个男人就是预订了这间房间。此外……不久前还有一位小姐也来了，进来便直接上了二楼。我想，他们二位应该都是杨队长想要找的人。”
“好。”杨玉凝点点头，心想接头者原来已经到了，还真被他们给堵住了。
她塞给何荆羽一大把钱，“谢谢小何，之后如果有需要修缮房间的地方，你就拿这钱去修。如果用不上，你便留着，当作我的感谢费。”
何荆羽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终究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跑了，生怕跑慢了一会儿就被溅一身血。
走廊上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金岚枫看着杨玉凝，“可以动手了吗，杨队长？”
“轮到你指挥我了吗，金科长？”杨玉凝冷眼瞥向他，下一秒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正在交换情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杨玉凝放眼看去，屋里的一男一女，男的果然是陆浩平，而那位小姐……也是个久违了的熟面孔。
对方二人看向杨玉凝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戒备地掏出了武器，却又一时间并没有以此指向杨玉凝。
“浩平哥。”她的视线先盯上了此次的目标，而后缓缓移向了另一位接头人的脸上，微微笑了笑，称呼那人道：“月瑶姐。”
许久没有见过唐月遥了，自从她离开了赤瑾之后。
这些年，她几乎完全失了唐月遥的消息，也不知道此人是在赤瑾解散的那段时日另谋去处了，还是从此隐居人海，再不理各大协会之间的乱事。
结果现在看来，唐月遥和陆浩平一样，在赤瑾没落了的那段时日，接受了东羲的招揽，转而为这个更加理想主义的协会效力。
也没什么不好。杨玉凝微微勾着嘴角，心里真的这么认为。
“玉凝。”唐月遥冲她点了下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月瑶姐，真可惜，今天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她轻叹了一口气，“情报交换过了吗？能否给我也看看，浩平哥究竟搜集了我们扶摇什么动向啊？”
陆浩平脸色难看地与唐月遥对了下视线，隐秘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唐月遥向身后瞥去，那里有一扇窗户。
杨玉凝留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但她没有作声。
金岚枫率先沉不住气了，他几步走上前，拿枪逼着对面二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拿到正在交换的情报。
陆浩平眉头一紧，豁出去了似的，抢先拿魔力枪打出一发子弹，直击金岚枫的面门。
一面结界霎时出现在金岚枫面前，替他挡住了那发子弹的攻击，那是杨玉凝甩出的结界。
她召唤银翼，毫不犹豫地对着陆浩平回击。那一枪打歪了些许，擦着陆浩平的脸颊而过，击碎了他身后的那面窗户。
唐月遥见着此景，反应迅速地立刻回身，一拳将已经碎了大半的玻璃干脆打掉，然后手撑着窗台一跃翻出去，从二楼跳下，稳稳落于地面，接着拔腿就跑。
金岚枫下意识想要追，但被杨玉凝拦住了。“今天的任务目标还在眼前，你追她做什么？”
“情报还在那个人手上呢！”金岚枫有些急了，“杨队长，那又是你的旧相识吧？你又想网开一面？”
“别信口胡说啊。”杨玉凝哼了一声，“想知道她带走了什么情报，拷问眼前人不就知道了？再者说，即便不逼问，我估计他想要传递的情报，无非就是还有卧底藏于扶摇内部的事已经被察觉了。他想让东羲那边注意保护赤凰，替那人掩护身份。”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陆浩平的眼神一瞬就变了。他像是不可思议一般盯着杨玉凝，似乎在想她究竟是如何猜到这些的。
“很意外吗，浩平哥？可我一向就是聪明过人，洞察世事，你是了解的呀。”杨玉凝淡淡地笑了起来。
金岚枫瞪向了没跑得了的陆浩平，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喝一声，“啄木鸟！你个叛徒，卧底！那个赤凰是谁？到底是谁？！”
“算了，人家东羲的成员都是何等人物，信仰大过天，他才不会出卖同僚呢。他是金科长的前属下，要不你亲自料理他？”杨玉凝看着眼前扭作一团的两个人，将银翼枪往前递了递。
闻言，金岚枫一顿，眼珠飞快转着，渐渐冷静了下来，接着狠狠地推了陆浩平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金岚枫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回头冲着杨玉凝狡猾地笑了起来，“杨队长，这次的任务是叶会长亲自交付与您的，我若代劳，岂不是抗令不遵了？这啄木鸟是您的兄长，也差不多算是您的姐夫，还是由您动手比较合适，您说对吧？”
“呵……”杨玉凝冷笑着点点头，眼里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她握紧了银翼，走到陆浩平面前，慢慢蹲下身来，将枪口对准了他。
“哥……”她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唯有眼底会荡漾起波澜，但又转瞬即逝。
“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明白鬼，今日你会死，是因为我只能在你和我姐姐之间选择一个。很抱歉，你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陆浩平挑起嘴角，无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没有选错。”
“也许吧。”杨玉凝的枪口慢慢下移，顶在了他的肺部，指尖一动，就要扣下扳机。
“杨队长。”金岚枫偏在此时开口，制止了她，“你若只是打穿他的肺，我们还得在此等上十分钟左右，才能等到他咽气。”
杨玉凝的动作微微凝滞，“金科长有何高见呢？”
“打穿他的头，我们就可以抓紧回去交差了。”
“真不愧是搞情报与搞审讯都十分擅长的金科长啊，受教了。”杨玉凝重新站起身，俯视着眼前人，却又半晌没有举起枪。
金岚枫在她身后不停地催促着，杨玉凝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她闭了闭眼，脸上多了一分决绝，绕到陆浩平身后去，让自己不再能看到他的脸，然后举起了枪。
她再没有迟疑，砰地一声，一枚子弹从银翼枪口中打出，贯穿了陆浩平的后脑。
陆浩平身形僵硬了一瞬，便朝前倒去，断了气息。
金岚枫见状，立刻上前确认陆浩平是否真的死亡，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他看向杨玉凝的眼中多了些佩服。
“真不愧是杨队长，下手很果决啊。”
杨玉凝的脸色没那么好看，她收了枪，整个人的精神气也仿佛在刚才的一刹那被抽干了，她瞧上去过于颓然，而且无助。
金岚枫大抵知道她此刻内心复杂，于是也不再嘴欠。他担心这位祖宗一会儿因为心情不好，便轻易再拔枪出来，也打爆了他的头。他知道，这种事杨队长是干得出来的。
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我们回去吧，杨队长。”
杨玉凝启步走出了这间屋子，下了楼梯，失神地经过了已经热闹起来的舞池，经过来此寻欢作乐之人的身边，一路回到了入口处。
何荆羽看见她面色惨白地走过来，吓了一跳，立即上前询问她有无大碍，需不需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杨玉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去刚才的房间收拾一下吧，有劳你了。”
何荆羽点点头，“我会的，杨队长不必操心这件事。”
话说完，他转身便想上楼处理那间染了血的屋子，但杨玉凝忽而又在背后叫住了他。
“小何……”她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单纯地感到恐惧，“麻烦你了，也多谢你。”
何荆羽摇了摇头，“这都是我该做的。”
杨玉凝与金岚枫一前一后走出了舞厅，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外面的风冷得刺骨。
“杨队长，我们抓紧回去吧，您若是在此冻病了，无论是队医还是叶会长，回头都要骂我的。”金岚枫瞥着她那难看的脸色，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
杨玉凝没有拒绝，身形僵硬地向着回去的方向迈动步子。金岚枫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们才走了没几步，不远处的天边忽然上升了一道烟火至半空，烟火绽开的一瞬间声音极响亮，引得了杨玉凝的注意。
她刚还有些走神，听到这一声后立马变了脸色，严肃地向着声源地看去。那处地方距离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远。
“杨队长，刚才那个……好像是你们行动队的求助信号吧？”金岚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她微微拧起眉头，“小林那边出状况了。”
“那这……怎么办？”
“我去看一眼，你先回去给叶会长传信复命吧。”杨玉凝说罢，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穿梭符来，注入魔力启动时空门，瞬间消失在了此处。
金岚枫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人都已经不知所踪了。他无奈，但想着叶会长交付的任务已经完成，行动队需要支援，杨队长亦不能不去，所以他就真的自行先回去复命了。
林佑鹏在这一天之中，带着行动队的人穿梭于各处被东羲占领了的监察点，想要将领地夺回。
白日间他一直很顺利，行动队势如破竹，轻易打散了新驻扎于监察点内的东羲兵力。
他对此感到意外，觉得东羲既然费力占据了这几处地点，怎么又会安插蹩脚的兵力在此守护？不合常理啊……
但他一时间忙忙碌碌的也无暇多想，直到傍晚将至，他的任务完成的还算圆满，所以他想带着行动队立即返回分会，向杨队长和夏会长复命。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行动队遭受了伏击。东羲很大一部分的兵力都埋伏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冷不丁冲出将他们包围之时，行动队之人皆是一脸的茫然。
如今效忠于东羲的有名有姓的高手，比如白绯的陈奕皓和谢天耀，赤瑾的陈平，以及梁遇，都在包围之列。
有这几个人在，加之东羲到场人数属实不少，林佑鹏率领的行动队当真不是对手。几轮困斗之下，扶摇兵败如山倒，伤亡之数不少。
林佑鹏急了，他看向了距离不算太远的据点所在方向，拿出身上携带的求救信号，向着天空发射。
他期盼据点之中的人看到信号后能赶来支援，他更期盼他们的队长能如神明降世一般，再次现身在他们的眼前，像从前一样护大伙儿周全。
杨玉凝当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信号弹升空后没过片刻，她借着时空穿梭符之力，翩然现身于此，站到了他们的身前，呈保护姿态将行动队之人挡在了身后。
“队长！”行动队众人眼中一瞬便亮起了光芒，队伍间此起彼伏地全是呼唤杨玉凝的声音。
杨玉凝朝着后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她平静地扫过对面阵营之中的领头人，目光挨个从最为熟悉的那几个人脸上划过。
“学长，老师，陈队长，还有谢大天才……”她启唇微笑，“来得很齐全嘛，熟人局？”
“玉凝……”在这其中，唯一因为她的出现而变了脸色的，只有陈奕皓。
早就接到内线消息，说是杨玉凝今日不会带队，而是将任务交付给了手下的年轻人，所以他在来此包围的路上还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会在今夜与杨玉凝为敌。结果……
也对，林佑鹏带的人无法突破他们的包围圈，必然会寻求外援帮忙，那么身为他们队长的杨玉凝，又怎会不来呢？
陈平瞥了一眼身旁明显变了情绪之人，低声警告他道：“劝你别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
陈奕皓咬牙，艰难地点了点头。对方说得对，如今他站在此处，而杨玉凝站在对面，他们是彼此敌对的身份。
梁遇亦是在赤瑾没落之时，接受东羲招揽的那一批人之一，他还给东羲带去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那就是原先赤瑾培训学校中剩余的学生，充做了东羲的新战力。
打从杨玉凝将培训学校中的那部分精英拐带走了之后，梁遇郁郁多时，觉得自己太过于失败，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学生。
但同时，赤瑾会长吴尚峰对她做的那些事，风言风语一直传，掠过梁遇的耳边，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身为会长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效忠了多年的协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受到了精神冲击的梁遇，直到遇见了东羲前来规劝他调转阵营的人时，才重新振作起来。
是了，还有东羲联盟，在这片东大陆之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协会，秉持着的理念是那般的崇高，平等，理想，的确值得人为此奋斗，以求其目标真的达成。
梁遇于是带领着培训学校中愿意转投东羲的学生一道投奔而去，之后在那边遇见了很多曾经立场并不相同的人，皆是被东羲所接纳的人。
没有人因为他从前为赤瑾效力的身份而对他产生不满，所有人都很快地接受了他的存在，让他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东羲真正的一员。
梁遇觉得，他也许真的能够在此重获新生。
终于，他现在又与杨玉凝见面了。与旧日的学生重逢，彼此立场依旧相对，这种感受他至今也无法很好地消化。
同行四人里，他们各自都对面前的那人抱持着不同的态度，他们谁都不必说谁。
陈平与杨玉凝还算是有旧时恩怨呢，因为吴尚峰的授意，杨玉凝夺取赤瑾行动队大权的同时，可是把他给害惨了。
虽然三年前他曾经为了寻机会报复赤瑾，顺手搭救过杨玉凝一把，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仇怨烟消云散了。
而谢天耀与杨玉凝之间的恩怨更加血腥，那个人曾经当着他的面，将白绯之人杀了个干净，这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虽然起因是因为白绯屡次三番不加考量地追杀赤瑾中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逼急了当时作为赤瑾行动队队长的杨玉凝。
但是……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他带人围追堵截赤瑾中人、对其下杀手之时，心里可没有什么波澜。与他直面白绯众人的死亡比起来，就算他心有波澜，也不足以相提并论。
如今，白绯没了，赤瑾灭了，短短几年东大陆上的形势风云变幻，最终他却还是得与杨玉凝交锋，以东羲和扶摇的对立身份。
四人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情，与杨玉凝对峙着，紧张的气息呼之欲出，双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今夜好好斗上一场。
杨玉凝感受了一会儿这股剑拔弩张的气势，然后慢慢从身上拿出了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用来以防万一的强心针，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利落地给自己扎下。
“速战速决吧，各位，我回去之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陈平挑眉道：“杨队长，你真就如此自信，今夜可以全身而退吗？”
“吹嘘的话，我这些年已经不爱说了。”杨玉凝感受着体内强心针的药效激发上来，自己本就充沛无比的魔力更是肆意地在四肢百骸间流窜着。“各位都算是了解我的人，有些结果，打着打着就都心知肚明了。”
话音一落，杨玉凝站定在两军阵前的身影猛地一花，她用难以形容的速度，几乎是在瞬间便闪身到了东羲阵前，抬手接连击出几掌，浩荡的魔力像是洪水般倾泻向东羲众人 。
对于那四人之外的其他人，杨玉凝的魔力像是具有翻天覆地的能力，顷刻间将他们淹没在了其中，让他们难以挣扎。
林佑鹏见状，立马挥手命令行动队众人一拥而上，与被挟制住的东羲众人纠缠到了一处，彼此厮杀地厉害。
杨玉凝独自与那四人周旋，哪怕被包围在其间，也丝毫不见弱势。她周身不断释放出的魔力让人难以靠近她，否则便会轻易被卷入力量的漩涡，如同鱼儿搁浅一般，最终溺死在其间。
她在对陈平和谢天耀发动攻击之时，魔法的力量是凌厉的，是不留后手也绝不容情的。
所以她很快就寻到机会，将这两人打飞出去老远，叫他们受到魔力的重创，内外伤交织，一时失去了与她继续对抗的能力。
而面对陈奕皓时，杨玉凝不将矛头对准他，直接忽视了他而去对付咄咄逼人的梁遇。
陈奕皓察觉到她的留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他听见被打飞的那两个人正在对他大喊大叫，叫他痛快出手不要留情。可他终究还是犹豫了，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做旁观者。
梁遇是真心想要除了杨玉凝的，哪怕当年她是被逼无奈，是走投无路了才投身到扶摇。
但这些年她为扶摇尽心尽力，做了太多叫他无法原谅之事，他如今想要为了赤瑾的培训学校清理门户。
但在这一刻，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杨玉凝之间的差距，他的学生，他最得意、最出色的学生，当真是青出于蓝，实力已然成为了东大陆之上的传说级别。
他真的不是对手，若非杨玉凝有意收着几分力，他怕是也要如谢天耀和陈平那般，几招过后便被轻易打飞出去，重伤难起。
梁遇咬着牙，在周围黯淡环境之中看向了杨玉凝那张熟悉依旧的脸孔。
他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杨玉凝明显顿了一下，望向梁遇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她的动作稍一凝滞，梁遇看准了时机，亮出利刃向着她的心口猛然刺去。
她闪避地很快，冷锋刀刃只刺伤了心口一小片的皮肤，未伤及根本。
还好，她今日衣着颜色很深，血流出来后虽殷透了心口处的衣衫，在如此光线下看上去倒也不明显。
杨玉凝怔了怔，再望向梁遇的目光中便只剩下冰冷一片。她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老师。”
她再不留手，直接打退了梁遇，后又看着对方轻易溃败下来的身形，她迟疑了一瞬之后，没有选择趁热打铁直接将他们全干掉。
她对着打乱成一团的行动队下令，叫他们做准备撤离。
东羲众人一时没有精力去拦阻扶摇的撤退，主将四人加一起都不是杨玉凝一人的对手，这仗打起来当真没什么胜算，再追就好比找死，所以他们都停下来了。
如此，杨玉凝便带上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此处，返回扶摇据点。
她身上已没了时空穿梭符，行动队的人跟着她徒步加速返回据点，谁也没有抱怨。
林佑鹏瞧着她走在最前面的身影越来越不稳，他留意到那个人死死握紧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他们杨队长的身体原来是真的没有恢复好，此番却还赶来替行动队收拾残局。
林佑鹏一时间感到羞愧，他终究是没有那个本事，能够在如今局面混乱的情况下，代替杨队长成为行动队的主事人。
他自责反省的时候，视野内那个单薄的人忽地踉跄一晃，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了一样。
林佑鹏惊得眼瞳一颤，担心地立刻上前扶住她，“杨队长，您没事吧？”
杨玉凝摇头，轻轻摆了摆手，摸索着从身上又拿了一支针剂出来，单手注射在了颈侧。
“别怕。”她转过脸对着林佑鹏安抚似的笑了笑，“离得不远了，我肯定能送你们安全回到据点。”
“我不是怕，我不怕……”林佑鹏紧着摇头，声音却难以掩饰地发抖。
他怕的不是无法回到扶摇据点，他怕的是怀中紧紧扶着的人会随时倒下……
等终于到了扶摇据点门口，林佑鹏勉强松了一口气，他急着想送杨队长回房间休息，再去找队医来看看杨队长的情况。
结果，才刚一进据点的门，林佑鹏就看见院子里三五成群地站着不少人，他们都在冲着一个方向窃窃私语，声音不敢太大，像是怕惹了谁动怒。
林佑鹏很快寻到了这些人在议论的对象，他在正对面办公大楼的入口台阶上，看见了坐在那处显得颓然的夏会长。
他看见了，杨队长也看见了。
夏晴舞沉着脸色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听见行动队归来的声音，冷着脸抬头看向了带队走在最前方的人。
杨玉凝觑着夏晴舞的脸色，默默离开了林佑鹏的搀扶，向她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
“刚才看见行动队的求助信号，我本是想要派人即刻去支援的。但那会儿金岚枫回来了，他说你已经去了。”夏晴舞猩红着眼望向她，蓦地笑了起来。
“杨队长不是说伤病未愈吗？不是没法带着行动队出任务吗？怎么，你是只喜欢在关键时刻现身，像个天神一样，救人于水火吗？”
杨玉凝神情微微变了变，她的手轻轻攥着衣角，一时没有回应。
“杨队长如今带着行动队凯旋而归，此事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夏晴舞站起身来，与杨玉凝的视线平齐高度，直直凝望向她的眼眸，幽幽道：“那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在去支援行动队之前，你还去做了什么？”
午后，金岚枫特意跑来见她，将一份情报给了她。
杨玉凝扫了他一眼，拆开情报来看，上面赫然是陆浩平近些时日的行动轨迹。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陆浩平逃离之后并没有去北边，而是依然徘徊在扶摇据点周围，搜集情报和动向。
“你们情报科的手段倒是非比寻常。”她扯了下嘴角道。
“杨队长过奖。”金岚枫全当她这是赞赏，“还有一个消息，今天下午六点，陆浩平会出现在您常去的那间舞厅，与东羲之人接头。”
杨玉凝抬眼看着他，蓦地笑了一声，“你和叶会长联系过了？”
金岚枫微微一怔，也不隐瞒，镇定地点了头。“杨队长，有些事情您得抓紧做了，我会持续追踪陆浩平的行迹，等您想动身之时，我陪您一起去。”
“陪？想监视就直说，委婉什么？”杨玉凝把情报往桌上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感觉你比叶会长还急，那我也不好多耽误你的时间。今天下午六点是吧？你就和我去一趟吧。”
金岚枫眼前一亮，立马点了头，“好的，时间到了，我在据点外面等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玉凝坐在窗边，看着天色逐渐变暗。等约定的时辰一到，她独自走出了办公大楼，在据点门外与金岚枫会合，一道朝着那处享乐之地去了。
下午六点整，此时还不到舞厅人满为患的时间，里面空荡荡的，服务生都聚集在一起闲聊着天。
大门一开，服务生纷纷扭头去瞧，一见是扶摇的杨队长，便都朝着何荆羽使眼色。
何荆羽心领神会，热络地迎上前去，招呼杨玉凝和金岚枫往里面走。
“杨队长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何荆羽满脸笑容，“想喝点什么呢？今天的第一杯我来请客，让小杨给您和您的朋友好好调上一杯。”
杨玉凝回头看了一眼金岚枫，“喝吗？”
金岚枫此刻满脑子都是任务，完全没有坐下来饮酒享乐的打算，于是果断摇头。
她便也不勉强，只是辜负了何荆羽的好意，错失了一杯免费的酒。
“不必麻烦了。”杨玉凝掏出了一张陆浩平的照片，递给何荆羽，“小何，帮我看看，这个人见过吗？”
何荆羽一看她递照片过来，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伸手颤巍巍地接过来看了看，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金岚枫皱眉，瞧着他很可疑，正想要盘问的时候，杨玉凝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他一时间不解其意，但没有多言。
等何荆羽认了照片中的人脸后，他对着杨玉凝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金岚枫跟在这俩人的后面，转过一层的舞厅，到了通往楼上的阶梯前。他疑惑道：“还要上楼？”
“这个时间，舞厅哪有那么高的上座率？你觉得接头这种事，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面合适吗？”杨玉凝瞥了他一眼，一副他太没见识的表情。
“楼上的房间隐秘性强，也不容易被人打扰。等到了晚上，客人多起来后，楼上楼下行动的人都很多，方便接头人撤离。”
金岚枫撇嘴，试图找回场子，“我当然知道这些了，我才是专门搞情报的。不过，对这种靡费享乐之地的了解程度，我确实是比不了杨队长的。”
“呵。”杨玉凝懒得理他。
反倒是何荆羽，听了这话以后回头对金岚枫献上白眼。
杨玉凝留意到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小何，他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何荆羽认同地一点头。他将杨玉凝领到了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前，压低声音道：“杨队长，就是这里了，您要找的那个男人就是预订了这间房间。此外……不久前还有一位小姐也来了，进来便直接上了二楼。我想，他们二位应该都是杨队长想要找的人。”
“好。”杨玉凝点点头，心想接头者原来已经到了，还真被他们给堵住了。
她塞给何荆羽一大把钱，“谢谢小何，之后如果有需要修缮房间的地方，你就拿这钱去修。如果用不上，你便留着，当作我的感谢费。”
何荆羽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终究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跑了，生怕跑慢了一会儿就被溅一身血。
走廊上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金岚枫看着杨玉凝，“可以动手了吗，杨队长？”
“轮到你指挥我了吗，金科长？”杨玉凝冷眼瞥向他，下一秒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正在交换情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杨玉凝放眼看去，屋里的一男一女，男的果然是陆浩平，而那位小姐……也是个久违了的熟面孔。
对方二人看向杨玉凝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戒备地掏出了武器，却又一时间并没有以此指向杨玉凝。
“浩平哥。”她的视线先盯上了此次的目标，而后缓缓移向了另一位接头人的脸上，微微笑了笑，称呼那人道：“月瑶姐。”
许久没有见过唐月遥了，自从她离开了赤瑾之后。
这些年，她几乎完全失了唐月遥的消息，也不知道此人是在赤瑾解散的那段时日另谋去处了，还是从此隐居人海，再不理各大协会之间的乱事。
结果现在看来，唐月遥和陆浩平一样，在赤瑾没落了的那段时日，接受了东羲的招揽，转而为这个更加理想主义的协会效力。
也没什么不好。杨玉凝微微勾着嘴角，心里真的这么认为。
“玉凝。”唐月遥冲她点了下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月瑶姐，真可惜，今天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她轻叹了一口气，“情报交换过了吗？能否给我也看看，浩平哥究竟搜集了我们扶摇什么动向啊？”
陆浩平脸色难看地与唐月遥对了下视线，隐秘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唐月遥向身后瞥去，那里有一扇窗户。
杨玉凝留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但她没有作声。
金岚枫率先沉不住气了，他几步走上前，拿枪逼着对面二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拿到正在交换的情报。
陆浩平眉头一紧，豁出去了似的，抢先拿魔力枪打出一发子弹，直击金岚枫的面门。
一面结界霎时出现在金岚枫面前，替他挡住了那发子弹的攻击，那是杨玉凝甩出的结界。
她召唤银翼，毫不犹豫地对着陆浩平回击。那一枪打歪了些许，擦着陆浩平的脸颊而过，击碎了他身后的那面窗户。
唐月遥见着此景，反应迅速地立刻回身，一拳将已经碎了大半的玻璃干脆打掉，然后手撑着窗台一跃翻出去，从二楼跳下，稳稳落于地面，接着拔腿就跑。
金岚枫下意识想要追，但被杨玉凝拦住了。“今天的任务目标还在眼前，你追她做什么？”
“情报还在那个人手上呢！”金岚枫有些急了，“杨队长，那又是你的旧相识吧？你又想网开一面？”
“别信口胡说啊。”杨玉凝哼了一声，“想知道她带走了什么情报，拷问眼前人不就知道了？再者说，即便不逼问，我估计他想要传递的情报，无非就是还有卧底藏于扶摇内部的事已经被察觉了。他想让东羲那边注意保护赤凰，替那人掩护身份。”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陆浩平的眼神一瞬就变了。他像是不可思议一般盯着杨玉凝，似乎在想她究竟是如何猜到这些的。
“很意外吗，浩平哥？可我一向就是聪明过人，洞察世事，你是了解的呀。”杨玉凝淡淡地笑了起来。
金岚枫瞪向了没跑得了的陆浩平，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喝一声，“啄木鸟！你个叛徒，卧底！那个赤凰是谁？到底是谁？！”
“算了，人家东羲的成员都是何等人物，信仰大过天，他才不会出卖同僚呢。他是金科长的前属下，要不你亲自料理他？”杨玉凝看着眼前扭作一团的两个人，将银翼枪往前递了递。
闻言，金岚枫一顿，眼珠飞快转着，渐渐冷静了下来，接着狠狠地推了陆浩平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金岚枫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回头冲着杨玉凝狡猾地笑了起来，“杨队长，这次的任务是叶会长亲自交付与您的，我若代劳，岂不是抗令不遵了？这啄木鸟是您的兄长，也差不多算是您的姐夫，还是由您动手比较合适，您说对吧？”
“呵……”杨玉凝冷笑着点点头，眼里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她握紧了银翼，走到陆浩平面前，慢慢蹲下身来，将枪口对准了他。
“哥……”她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唯有眼底会荡漾起波澜，但又转瞬即逝。
“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明白鬼，今日你会死，是因为我只能在你和我姐姐之间选择一个。很抱歉，你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陆浩平挑起嘴角，无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没有选错。”
“也许吧。”杨玉凝的枪口慢慢下移，顶在了他的肺部，指尖一动，就要扣下扳机。
“杨队长。”金岚枫偏在此时开口，制止了她，“你若只是打穿他的肺，我们还得在此等上十分钟左右，才能等到他咽气。”
杨玉凝的动作微微凝滞，“金科长有何高见呢？”
“打穿他的头，我们就可以抓紧回去交差了。”
“真不愧是搞情报与搞审讯都十分擅长的金科长啊，受教了。”杨玉凝重新站起身，俯视着眼前人，却又半晌没有举起枪。
金岚枫在她身后不停地催促着，杨玉凝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她闭了闭眼，脸上多了一分决绝，绕到陆浩平身后去，让自己不再能看到他的脸，然后举起了枪。
她再没有迟疑，砰地一声，一枚子弹从银翼枪口中打出，贯穿了陆浩平的后脑。
陆浩平身形僵硬了一瞬，便朝前倒去，断了气息。
金岚枫见状，立刻上前确认陆浩平是否真的死亡，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他看向杨玉凝的眼中多了些佩服。
“真不愧是杨队长，下手很果决啊。”
杨玉凝的脸色没那么好看，她收了枪，整个人的精神气也仿佛在刚才的一刹那被抽干了，她瞧上去过于颓然，而且无助。
金岚枫大抵知道她此刻内心复杂，于是也不再嘴欠。他担心这位祖宗一会儿因为心情不好，便轻易再拔枪出来，也打爆了他的头。他知道，这种事杨队长是干得出来的。
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我们回去吧，杨队长。”
杨玉凝启步走出了这间屋子，下了楼梯，失神地经过了已经热闹起来的舞池，经过来此寻欢作乐之人的身边，一路回到了入口处。
何荆羽看见她面色惨白地走过来，吓了一跳，立即上前询问她有无大碍，需不需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杨玉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去刚才的房间收拾一下吧，有劳你了。”
何荆羽点点头，“我会的，杨队长不必操心这件事。”
话说完，他转身便想上楼处理那间染了血的屋子，但杨玉凝忽而又在背后叫住了他。
“小何……”她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单纯地感到恐惧，“麻烦你了，也多谢你。”
何荆羽摇了摇头，“这都是我该做的。”
杨玉凝与金岚枫一前一后走出了舞厅，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外面的风冷得刺骨。
“杨队长，我们抓紧回去吧，您若是在此冻病了，无论是队医还是叶会长，回头都要骂我的。”金岚枫瞥着她那难看的脸色，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
杨玉凝没有拒绝，身形僵硬地向着回去的方向迈动步子。金岚枫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们才走了没几步，不远处的天边忽然上升了一道烟火至半空，烟火绽开的一瞬间声音极响亮，引得了杨玉凝的注意。
她刚还有些走神，听到这一声后立马变了脸色，严肃地向着声源地看去。那处地方距离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远。
“杨队长，刚才那个……好像是你们行动队的求助信号吧？”金岚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她微微拧起眉头，“小林那边出状况了。”
“那这……怎么办？”
“我去看一眼，你先回去给叶会长传信复命吧。”杨玉凝说罢，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穿梭符来，注入魔力启动时空门，瞬间消失在了此处。
金岚枫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人都已经不知所踪了。他无奈，但想着叶会长交付的任务已经完成，行动队需要支援，杨队长亦不能不去，所以他就真的自行先回去复命了。
林佑鹏在这一天之中，带着行动队的人穿梭于各处被东羲占领了的监察点，想要将领地夺回。
白日间他一直很顺利，行动队势如破竹，轻易打散了新驻扎于监察点内的东羲兵力。
他对此感到意外，觉得东羲既然费力占据了这几处地点，怎么又会安插蹩脚的兵力在此守护？不合常理啊……
但他一时间忙忙碌碌的也无暇多想，直到傍晚将至，他的任务完成的还算圆满，所以他想带着行动队立即返回分会，向杨队长和夏会长复命。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行动队遭受了伏击。东羲很大一部分的兵力都埋伏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冷不丁冲出将他们包围之时，行动队之人皆是一脸的茫然。
如今效忠于东羲的有名有姓的高手，比如白绯的陈奕皓和谢天耀，赤瑾的陈平，以及梁遇，都在包围之列。
有这几个人在，加之东羲到场人数属实不少，林佑鹏率领的行动队当真不是对手。几轮困斗之下，扶摇兵败如山倒，伤亡之数不少。
林佑鹏急了，他看向了距离不算太远的据点所在方向，拿出身上携带的求救信号，向着天空发射。
他期盼据点之中的人看到信号后能赶来支援，他更期盼他们的队长能如神明降世一般，再次现身在他们的眼前，像从前一样护大伙儿周全。
杨玉凝当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信号弹升空后没过片刻，她借着时空穿梭符之力，翩然现身于此，站到了他们的身前，呈保护姿态将行动队之人挡在了身后。
“队长！”行动队众人眼中一瞬便亮起了光芒，队伍间此起彼伏地全是呼唤杨玉凝的声音。
杨玉凝朝着后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她平静地扫过对面阵营之中的领头人，目光挨个从最为熟悉的那几个人脸上划过。
“学长，老师，陈队长，还有谢大天才……”她启唇微笑，“来得很齐全嘛，熟人局？”
“玉凝……”在这其中，唯一因为她的出现而变了脸色的，只有陈奕皓。
早就接到内线消息，说是杨玉凝今日不会带队，而是将任务交付给了手下的年轻人，所以他在来此包围的路上还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会在今夜与杨玉凝为敌。结果……
也对，林佑鹏带的人无法突破他们的包围圈，必然会寻求外援帮忙，那么身为他们队长的杨玉凝，又怎会不来呢？
陈平瞥了一眼身旁明显变了情绪之人，低声警告他道：“劝你别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
陈奕皓咬牙，艰难地点了点头。对方说得对，如今他站在此处，而杨玉凝站在对面，他们是彼此敌对的身份。
梁遇亦是在赤瑾没落之时，接受东羲招揽的那一批人之一，他还给东羲带去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那就是原先赤瑾培训学校中剩余的学生，充做了东羲的新战力。
打从杨玉凝将培训学校中的那部分精英拐带走了之后，梁遇郁郁多时，觉得自己太过于失败，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学生。
但同时，赤瑾会长吴尚峰对她做的那些事，风言风语一直传，掠过梁遇的耳边，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身为会长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效忠了多年的协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受到了精神冲击的梁遇，直到遇见了东羲前来规劝他调转阵营的人时，才重新振作起来。
是了，还有东羲联盟，在这片东大陆之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协会，秉持着的理念是那般的崇高，平等，理想，的确值得人为此奋斗，以求其目标真的达成。
梁遇于是带领着培训学校中愿意转投东羲的学生一道投奔而去，之后在那边遇见了很多曾经立场并不相同的人，皆是被东羲所接纳的人。
没有人因为他从前为赤瑾效力的身份而对他产生不满，所有人都很快地接受了他的存在，让他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东羲真正的一员。
梁遇觉得，他也许真的能够在此重获新生。
终于，他现在又与杨玉凝见面了。与旧日的学生重逢，彼此立场依旧相对，这种感受他至今也无法很好地消化。
同行四人里，他们各自都对面前的那人抱持着不同的态度，他们谁都不必说谁。
陈平与杨玉凝还算是有旧时恩怨呢，因为吴尚峰的授意，杨玉凝夺取赤瑾行动队大权的同时，可是把他给害惨了。
虽然三年前他曾经为了寻机会报复赤瑾，顺手搭救过杨玉凝一把，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仇怨烟消云散了。
而谢天耀与杨玉凝之间的恩怨更加血腥，那个人曾经当着他的面，将白绯之人杀了个干净，这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虽然起因是因为白绯屡次三番不加考量地追杀赤瑾中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逼急了当时作为赤瑾行动队队长的杨玉凝。
但是……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他带人围追堵截赤瑾中人、对其下杀手之时，心里可没有什么波澜。与他直面白绯众人的死亡比起来，就算他心有波澜，也不足以相提并论。
如今，白绯没了，赤瑾灭了，短短几年东大陆上的形势风云变幻，最终他却还是得与杨玉凝交锋，以东羲和扶摇的对立身份。
四人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情，与杨玉凝对峙着，紧张的气息呼之欲出，双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今夜好好斗上一场。
杨玉凝感受了一会儿这股剑拔弩张的气势，然后慢慢从身上拿出了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用来以防万一的强心针，在两军对垒的阵前利落地给自己扎下。
“速战速决吧，各位，我回去之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陈平挑眉道：“杨队长，你真就如此自信，今夜可以全身而退吗？”
“吹嘘的话，我这些年已经不爱说了。”杨玉凝感受着体内强心针的药效激发上来，自己本就充沛无比的魔力更是肆意地在四肢百骸间流窜着。“各位都算是了解我的人，有些结果，打着打着就都心知肚明了。”
话音一落，杨玉凝站定在两军阵前的身影猛地一花，她用难以形容的速度，几乎是在瞬间便闪身到了东羲阵前，抬手接连击出几掌，浩荡的魔力像是洪水般倾泻向东羲众人 。
对于那四人之外的其他人，杨玉凝的魔力像是具有翻天覆地的能力，顷刻间将他们淹没在了其中，让他们难以挣扎。
林佑鹏见状，立马挥手命令行动队众人一拥而上，与被挟制住的东羲众人纠缠到了一处，彼此厮杀地厉害。
杨玉凝独自与那四人周旋，哪怕被包围在其间，也丝毫不见弱势。她周身不断释放出的魔力让人难以靠近她，否则便会轻易被卷入力量的漩涡，如同鱼儿搁浅一般，最终溺死在其间。
她在对陈平和谢天耀发动攻击之时，魔法的力量是凌厉的，是不留后手也绝不容情的。
所以她很快就寻到机会，将这两人打飞出去老远，叫他们受到魔力的重创，内外伤交织，一时失去了与她继续对抗的能力。
而面对陈奕皓时，杨玉凝不将矛头对准他，直接忽视了他而去对付咄咄逼人的梁遇。
陈奕皓察觉到她的留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他听见被打飞的那两个人正在对他大喊大叫，叫他痛快出手不要留情。可他终究还是犹豫了，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做旁观者。
梁遇是真心想要除了杨玉凝的，哪怕当年她是被逼无奈，是走投无路了才投身到扶摇。
但这些年她为扶摇尽心尽力，做了太多叫他无法原谅之事，他如今想要为了赤瑾的培训学校清理门户。
但在这一刻，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杨玉凝之间的差距，他的学生，他最得意、最出色的学生，当真是青出于蓝，实力已然成为了东大陆之上的传说级别。
他真的不是对手，若非杨玉凝有意收着几分力，他怕是也要如谢天耀和陈平那般，几招过后便被轻易打飞出去，重伤难起。
梁遇咬着牙，在周围黯淡环境之中看向了杨玉凝那张熟悉依旧的脸孔。
他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杨玉凝明显顿了一下，望向梁遇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她的动作稍一凝滞，梁遇看准了时机，亮出利刃向着她的心口猛然刺去。
她闪避地很快，冷锋刀刃只刺伤了心口一小片的皮肤，未伤及根本。
还好，她今日衣着颜色很深，血流出来后虽殷透了心口处的衣衫，在如此光线下看上去倒也不明显。
杨玉凝怔了怔，再望向梁遇的目光中便只剩下冰冷一片。她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老师。”
她再不留手，直接打退了梁遇，后又看着对方轻易溃败下来的身形，她迟疑了一瞬之后，没有选择趁热打铁直接将他们全干掉。
她对着打乱成一团的行动队下令，叫他们做准备撤离。
东羲众人一时没有精力去拦阻扶摇的撤退，主将四人加一起都不是杨玉凝一人的对手，这仗打起来当真没什么胜算，再追就好比找死，所以他们都停下来了。
如此，杨玉凝便带上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此处，返回扶摇据点。
她身上已没了时空穿梭符，行动队的人跟着她徒步加速返回据点，谁也没有抱怨。
林佑鹏瞧着她走在最前面的身影越来越不稳，他留意到那个人死死握紧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他们杨队长的身体原来是真的没有恢复好，此番却还赶来替行动队收拾残局。
林佑鹏一时间感到羞愧，他终究是没有那个本事，能够在如今局面混乱的情况下，代替杨队长成为行动队的主事人。
他自责反省的时候，视野内那个单薄的人忽地踉跄一晃，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了一样。
林佑鹏惊得眼瞳一颤，担心地立刻上前扶住她，“杨队长，您没事吧？”
杨玉凝摇头，轻轻摆了摆手，摸索着从身上又拿了一支针剂出来，单手注射在了颈侧。
“别怕。”她转过脸对着林佑鹏安抚似的笑了笑，“离得不远了，我肯定能送你们安全回到据点。”
“我不是怕，我不怕……”林佑鹏紧着摇头，声音却难以掩饰地发抖。
他怕的不是无法回到扶摇据点，他怕的是怀中紧紧扶着的人会随时倒下……
等终于到了扶摇据点门口，林佑鹏勉强松了一口气，他急着想送杨队长回房间休息，再去找队医来看看杨队长的情况。
结果，才刚一进据点的门，林佑鹏就看见院子里三五成群地站着不少人，他们都在冲着一个方向窃窃私语，声音不敢太大，像是怕惹了谁动怒。
林佑鹏很快寻到了这些人在议论的对象，他在正对面办公大楼的入口台阶上，看见了坐在那处显得颓然的夏会长。
他看见了，杨队长也看见了。
夏晴舞沉着脸色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听见行动队归来的声音，冷着脸抬头看向了带队走在最前方的人。
杨玉凝觑着夏晴舞的脸色，默默离开了林佑鹏的搀扶，向她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
“刚才看见行动队的求助信号，我本是想要派人即刻去支援的。但那会儿金岚枫回来了，他说你已经去了。”夏晴舞猩红着眼望向她，蓦地笑了起来。
“杨队长不是说伤病未愈吗？不是没法带着行动队出任务吗？怎么，你是只喜欢在关键时刻现身，像个天神一样，救人于水火吗？”
杨玉凝神情微微变了变，她的手轻轻攥着衣角，一时没有回应。
“杨队长如今带着行动队凯旋而归，此事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夏晴舞站起身来，与杨玉凝的视线平齐高度，直直凝望向她的眼眸，幽幽道：“那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在去支援行动队之前，你还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