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地道，但是音旋真的没有控制住地笑了出来。她掩了掩面，尽量没让其他人看见她的表情。
天地良心，她不是嘲笑，她只是意外，原来属于清洛的灵宠，不仅是只大号亡灵，形态还是只巨大的白眼球。
怎么说呢，画面冲击感就挺强的。
清洛眼前一黑，整个人僵硬的一动不动，看傻了旁边的人。
裕雷回头问自己刚收的飞马灵宠，“你确定那个东西不吃人吗？”
“……”项琉迟疑着点了点头。
白色大眼球有个名字，叫雪灵，冰柠大人给取的。千年前它就是变异了的亡灵头子，最初也不知道哪位土系魔法师召唤了它出来，最后不仅没控制它，八成还遭到了亡灵反噬。
雪灵后来成了飘荡在人界的无主之灵，虽不能说它四处作恶，却也把不知内情的人族吓得够呛。
待消息传到神界后，那时已经成为栢文大祭司的冰柠，她亲自去平了这桩事。
冰柠没有动手消灭它，雪灵作为土系灵物，天生级别不低，且已经有了灵智，可以号令无数级别低于它的亡灵。
它没有为祸人间，冰柠觉得它不至于被赶尽杀绝，可以加以培养，于是把它带回了神使森林。
神使森林乃冰柠一手建造，收留了许多灵物和神兽，当地受冰柠强大的魔力庇佑，滋养着其中生物的实力跟着突飞猛进。
后来，冰柠开放神使森林，给栢文以及他的属下都分配了灵宠。
炎玉就是那时候被冰柠挑中的幸运狐狸，妤芊、金翎它们也是冰柠在同一时间分配给她的同僚的。
至于雪灵，它被分配给了夜洛。这位姑娘当年与现在的反应极其一致，都是满脸拒绝。不过后来，她与雪灵相处得还不错就是了。
自从栢文的五大神使一夜之间从神界消失之后，雪灵就跟着其它灵宠一起回了神使森林。
它毕竟是只亡灵，与森林中众多神兽格格不入，它也不爱凑热闹，时常往土地深处一钻就开始休眠。
今天，炎玉下定决心要出神使森林后，它便四下寻找常年不知所踪的雪灵，到处刨坑探查那只亡灵的气息，总算是找到了。
炎玉对着它才说了一句话，说找到了失踪的五大神使，他们重生在人界魔法世家之中，其中包含夜洛。
雪灵听了，嗷的一声就飞走了，奔着聚集了众多人类的方向寻过去，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与当年相貌无二的夜洛。
它惊喜异常，扑上去以后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它平静了一下兴奋的情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被封印了记忆的夜洛大人，应该就和当年一样，一时对它的身份难以接受。
雪灵默默退开了一些，干笑了两下，小声问一旁的其它神兽：“夜洛大人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有项琉它们帮忙说项，真诚地介绍雪灵其实是只很厉害的灵宠，清洛无奈，也看出眼前这只大眼球大有赖上她的意思，最后犹豫再三点头同意了。
但清洛还是很紧张，那只大眼球飞在她左右，她总觉得自己的头容易被一口咬掉。
她试图和雪灵交流，问它：“你……或许体型能变小一点吗？”
出乎她预料，雪灵痛快点头，“好的，夜……清洛大人。”
它身形抖了抖，偌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变小，变成了挂坠玩偶那么大，然后坐在了清洛的肩膀上。
“呼……”清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模样，“好多了。”
一旁的悠冉看见了，眼前一亮，她拍着妤芊巨大的身躯，问它：“你也能变成那个样子嘛？你现在也挺吓人的。”
妤芊瞪她一眼，自动无视了她这句话。
“我们是可以自主变化身形的。”项琉好心，跟它主人裕雷一个脾性，它开口替悠冉解围，“等到我们出了神使森林，和诸位一起进入人族的领域，我们会选择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留在诸位身边，不必担心。”
雪灵乐呵呵地点头，它坐在清洛的肩上，目光慢慢转动着，将过往熟悉的面孔深深看在眼里，直到它看见了一位特殊的人。
雪灵浑身一震，差点从清洛肩上栽下去。它扑闪扑闪翅膀稳住身形，眼球本体又有扩大的趋势。
“冰柠大人？”它低低地唤了一声，极不确信地望着音旋。先前炎玉找到它时，只说旧时五大神使回归，可没说也找到了冰柠大人啊！
音旋面无表情，没有与它对视。
项琉咳了一声，“别乱叫。”
“啊……”雪灵愣了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它立时感应了一番音旋的魔力气息。
音旋未动声色，没有特殊情况需要尽全力使用魔力时，她一向是刻意隐藏自己的魔力气息的。
雪灵探查了一番后，越发显得疑惑了，它紧接着试图探对方的灵魂，结果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异样。
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项琉它们，那群家伙对着它使眼色，它领会，机智地没有在此等人多眼杂之地将猜疑说出口。
于音旋而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很多事情便不难猜了。结合从前婷汀讲给她的三界往事，再看身边那五位出身人界魔法世家的同学，她不相信巧合，当下发生的一切皆是必然。
十六年前栢文的五大神使一夕失踪，现在的人界却又一齐出现了五个年岁和魔力属性都对得上的魔法师，还与自己成为了同学，音旋不得不多想。
是谁有心将他们安插到了自己身边？音旋揣测着，想到先前栢文派人来接近自己，她觉得八成就是那位神明做下此事。
若真如此，那栢文提前十几年就开始为了她而布局，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思及此处，音旋轻轻一勾嘴角。可惜，叫他们失望了。
两日的时间，神使森林中的考核，因为一众高级神兽认主的原因，基本已经宣告终结了。
音旋彻底放松下来，其他人也是一样，过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松口气了。
周边有一群神兽守护，他们就不信还有不长眼的家伙非要来寻他们麻烦。
收服了神兽的五人喜气洋洋的，没有收到的这会儿也未见得有多气馁。他们小心地凑上去摸摸脾气看起来最好的项琉，惊叹之色掩饰不住。
凌云问她：“你真的不想要吗？”
“缘分未到。”音旋笑了笑说。
“我看这次的考核可以提前结束了，要不，趁着还有一日时间，我再与你走一趟神界？”
想起先前音旋急着去救人，放弃了进入近在咫尺的神界领域，凌云觉得应该补偿她。
岂料，才过了一夜，她那份对于神界的好奇心便尽数散去了，说出的话也叫他摸不着头脑。
“不去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她说着，弯起眼睛对着凌云笑，“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适合出现在那里吧。”
“为什么？”凌云懵了一下。
“没什么，瞎猜的。”
闹了一日多的森林重新安静，日头从正午时分一直向西偏移。晚间又至，气温寒凉。
入夜之后，同学们打地铺休息，悠冉和暮临这两个没心没肺的睡得比谁都快。
火灵鸟金翎的翅膀上，火焰燃烧的更猛烈了，将周边温度往上抬了抬。
白猫妤芊默默往悠冉身边移了移，它甩甩尾巴，用长毛当毯子给那个蠢丫头盖上。
森林里过于宁静，适合安睡。月色当空，音旋没什么困意，便轻手轻脚地离了大本营，闲转悠着打发时间。
背后有人靠近，事情了结，温润的少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模样，细心问她：“不累吗？”
“还好。”音旋转了头看向他，“你呢？”
凌云：“我也不累。”
一时寂静，两人半晌都没再说话。
音旋仰头向着月亮所在的方位看，神使森林所在之地距离神界实在太近，若有若无的烟瘴已经渐渐蔓延到这边来，染的月色都跟着不再清透。
神界的状况似乎真的不太好，音旋微微出神着想。
“凌云，你们魔法世家之间，可有对这番情形做过商榷？”音旋一指越来越朝他们蔓延而来的瘴气。
她能感受到，那不是普通的烟瘴，它满怀恶意，像是能逐渐侵吞一切。
凌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过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人界的魔法师便商议要建立几个定点魔法学校，送所有人族年轻的魔力者来此就读，再不间断地从中筛选人材，送到专门的一所高级魔法学校培养，最终将这一批人输送去神界，配合神族一起，治理烟瘴源头。”
“哦，这样啊。”音旋倒是头一次听闻，“你们的实力都这么出众，想必晴空学院就是人界最高级的那所魔法学校了？”
“没错。这些年受大环境影响，哪怕是世家之中，魔力者的整体数量都在减少，能被认定为潜力股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们自幼在定点魔法学校就读，对年轻一辈的魔力者都有所了解。所以，晴空学院开学当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见到一张完全意义的生面孔。”
音旋笑了笑，“叫你们震惊了。”
“我知道人族的魔法师并非全部出身世家，但是，即便是草根魔法师也会在很早的时候收到定点学校的传召。音旋，你从前没有收到过吗？”
“不是从前，哪怕是现在，我收到的也是邀请。”音旋轻声道。
至于从前，她想她应该是真的没有收到过那种东西才对，毕竟婷汀在前十几年把她藏得很好。
凌云一时没再说话，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只是他想不通音旋是怎么避开神界耳目的呢？
有点匪夷所思。
“怪不得，第一次去教室的时候，高二与高三两个与我们同在一层的班级里面，连一个人都没有。”音旋幽幽道：“他们已经去神界了吗？”
“是，已经去了，因为前两年神界急需人手。”
音旋叹气，“多影响人家学习啊，难道只顾着为神界卖命，大家都不准备考大学了吗？”
“啊……”凌云愣了愣，说实在的，作为从小被魔法世家教育出来的孩子，在他的心中，被神界选中、为神界服务、最终重归神界，这就是莫大的荣耀，是他们该珍惜的机会。
对于从前因着各种缘由来到人界的魔法师而言，比起拥有平凡的学校生活，去往神界这个选项显然更被重视。
但显然，音旋不是这么认为的。凌云直觉，她话里话外透着的，似乎都是对神界的……瞧不上？
果然，下一秒音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看啊，神界缺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某些神明把得力的干将全都下放到人界了。到头来还要再从人界把人选拔回去，简直多此一举。”
“什么意思？”凌云不确定，这是他第几次跟不上音旋的思路了？
“不，没什么，只是猜测，吐槽而已。”音旋敷衍地笑了笑，她抻了下胳膊慢悠悠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等到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就都能回到温暖的床上睡觉了。”
“是啊。”
第三天的考核日，从早到晚安然无事，就和大家预料的一样。他们围坐在一起，把带进森林的存粮都掏了出来，像是来野餐一样，放肆地吃吃喝喝。
被重活一世的五大神使收服的灵宠们，这会儿也都没有走远，各自找空地方趴着，看那群人类手舞足蹈的，渐渐地被这股欢快气氛感染。
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它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很久很久以前，冰柠大人还在时，也会三天两头在夜曲宫里大摆筵席，请她的同僚们携带自家灵宠过来做客。
当年，水使梓冉开玩笑说，冰柠贵为大祭司，住的地方也是聆听神谕的圣地，她却在此享乐于红尘，不知真神见了会不会怪罪。
冰柠大人当时是怎么回应来着？好像是耸肩轻笑着说道：“无妨，世间若有真正的神明，也可以现身当面好好教育我。”
是了，神族虽然被贯以神名，可他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本质上他们与人族并无不同，只是有幸拥有了被赋予神格的力量罢了。在这一点上，魔族是一样的。
就连栢文这种被尊崇为神界第一的存在，也并非是真神之身，只是比较得人心，力量强大，身边又有能人一路保着，故而坐稳了神界第一的位子。
神族与魔族存在已久，两相对立，他们的身份和力量像是刻意被人赋予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彼此制衡。
这些年中并非无人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两族间的争斗越发减少。
而自从冰柠做了神界的大祭司，她就时常代表神界与魔界友好交往，保着两界互通有无，各自安稳度日。
也是因此，冰柠与魔界尊主十分相熟。魔尊陌珀此人，想当年与冰柠年岁相仿，还是个热情四射的少年人，和神界大祭司脾性投契，相交甚密。
可以说，从前冰柠在一日，神界与魔界便交好一日。可惜后来，冰柠死了，神魔两界为此大战。
两界大战，天昏地暗，夹带着人界跟着遭殃。
惊雷漫天，乌云遮蔽，他们打了多久，三界就漆黑无光了多久。
最终还是因为双方实力太过对等，徒劳打下去，只能增加伤亡损耗，故而两界默契收手，偃旗息鼓了。
记得那时候交战的理由，是说冰柠的死与魔界脱不了干系。
当初，交战之时，神使森林结界大开，无数凶兽异兽倾巢而出，面对魔族之时奋力撕咬，各自怀揣着满腔恨意。
冰柠大人曾经对它们太好了，她总惦记着常年住在森林里的神兽，会时不时地把好吃的东西送过来与它们一起分享。
她清楚记得每一个人、每一只兽的口味和喜好，总是会带给大家惊喜。
没有人不喜欢冰柠大人。
冰柠死后，夜曲宫封闭，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永远蒙上了一层哀尘。
自那以后，众多神兽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热闹快乐。
时隔千年，它们未曾设想，会在神使森林重现旧日之景。
它们守着自己的主人，眼神却都在瞄着那位笑容浅浅的温和少女。
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它们希望那个女孩真的是冰柠的转世，希望它们心心念念的大祭司真切地站在它们面前。
像从前一般，对它们问好，再摸摸它们的皮毛。
音旋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了好几道视线，因为没有感受到恶意，她便没有回头。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倾听同学们谈天说地，心里却在想：把她盯出洞来也没有用，她变不成冰柠，她不是冰柠。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傍晚，他们向神使森林的入口移动，到了那里没多久，蒂兰的时空门便显现了。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入金光四射的时空门，门后便是晴空学院的教室，经历几番艰险过后，他们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地方叫人放松，三日来积攒的疲惫感全都释放了出来，大家纷纷嚷着要回宿舍洗澡睡觉，把精神养回来。
蒂兰见某五人身边各自多了挂坠大的灵宠，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这一态度被音旋看在眼里，她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说，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家了。
走廊上，蒂兰叫住马上要离开的她，“你进神使森林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吗？”
音旋脚下一顿，回眸对她笑的灿烂，“有啊，只是和老师预想的可能有些不一样。”
蒂兰稍一怔，那人却已转身走远了。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音旋召唤时空门直接回了夜曲宫。
安妍一早算着时间，为她准备了晚饭，见她进门便把热饭热菜端上桌，招呼她洗过手就来吃。
音旋沉默地坐到桌边，望着一桌子菜，“这么丰盛，你不算计着过日子了？”
“这不是上一次开张挣了笔钱，我们可以吃点好的嘛。”
“照你这个及时行乐的花钱方式，我看离下一次开张也不远了。”音旋笑了声，“你是不是憋着害我呢，夜曲宫的行踪迟早得暴露在有心人面前。”
安妍抿唇，没有辩解。
“呦，都不否认啊？”音旋唇边笑意加大，“也行，等神族哪天带兵找上门来，我就只能先把你推出去混淆耳目，然后借机溜走。”
她顿了顿，轻飘飘又说：“不过于你而言，回归神界也不算是坏事，对吧？”
安妍低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瞳孔狠狠一缩。
音旋握着筷子，目光犀利地盯着安妍半晌，然后渐渐平息了气势，“开玩笑的，吃饭吧。”
虽然她这么说，但安妍已经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对方已然知道了，自己实为神界之人的灵宠，是有心来到她身边的。只不知道她是否确认了自己是谁的灵宠？
安妍不敢问，她不能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音旋厌恶神界，如果她真的开口了，一定会被驱逐出夜曲宫。她还没有准备好要离开音旋，她还想再多停留一段时日。
晚饭吃完，音旋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随意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宝石储物手链，微微出神。
片刻后，她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安妍，我累了，没什么事的话今晚不要来找我。”
安妍应下，自己收拾起碗筷。
入夜之后，音旋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迷迷糊糊地已经快要睡着，结果就听见有人敲她的屋门。
“您睡了吗？”安妍的声音传来。
睡了……
音旋叹气，但是现在醒了。
她挥手将房门打开，把这只扰人清梦的兔子放进来，询问究竟有什么大事，值得耽误她睡觉？
安妍踌躇，“其实是有一位客人上门了，您需要见一见。”
“我今晚不营业，哪里来的客人？”她眼都没睁。
“那位客人破了您的迷障，寻到了夜曲宫的所在。”
“就一个人？”
“是的。”安妍回应道，想了想后又补充说：“神界的人。”
音旋翻身坐起，“来者不善啊。”
“不……”安妍欲言又止，“他看起来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音旋顿了顿，下床整理好仪容，把面纱戴上。
“那就走吧，去会会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天地良心，她不是嘲笑，她只是意外，原来属于清洛的灵宠，不仅是只大号亡灵，形态还是只巨大的白眼球。
怎么说呢，画面冲击感就挺强的。
清洛眼前一黑，整个人僵硬的一动不动，看傻了旁边的人。
裕雷回头问自己刚收的飞马灵宠，“你确定那个东西不吃人吗？”
“……”项琉迟疑着点了点头。
白色大眼球有个名字，叫雪灵，冰柠大人给取的。千年前它就是变异了的亡灵头子，最初也不知道哪位土系魔法师召唤了它出来，最后不仅没控制它，八成还遭到了亡灵反噬。
雪灵后来成了飘荡在人界的无主之灵，虽不能说它四处作恶，却也把不知内情的人族吓得够呛。
待消息传到神界后，那时已经成为栢文大祭司的冰柠，她亲自去平了这桩事。
冰柠没有动手消灭它，雪灵作为土系灵物，天生级别不低，且已经有了灵智，可以号令无数级别低于它的亡灵。
它没有为祸人间，冰柠觉得它不至于被赶尽杀绝，可以加以培养，于是把它带回了神使森林。
神使森林乃冰柠一手建造，收留了许多灵物和神兽，当地受冰柠强大的魔力庇佑，滋养着其中生物的实力跟着突飞猛进。
后来，冰柠开放神使森林，给栢文以及他的属下都分配了灵宠。
炎玉就是那时候被冰柠挑中的幸运狐狸，妤芊、金翎它们也是冰柠在同一时间分配给她的同僚的。
至于雪灵，它被分配给了夜洛。这位姑娘当年与现在的反应极其一致，都是满脸拒绝。不过后来，她与雪灵相处得还不错就是了。
自从栢文的五大神使一夜之间从神界消失之后，雪灵就跟着其它灵宠一起回了神使森林。
它毕竟是只亡灵，与森林中众多神兽格格不入，它也不爱凑热闹，时常往土地深处一钻就开始休眠。
今天，炎玉下定决心要出神使森林后，它便四下寻找常年不知所踪的雪灵，到处刨坑探查那只亡灵的气息，总算是找到了。
炎玉对着它才说了一句话，说找到了失踪的五大神使，他们重生在人界魔法世家之中，其中包含夜洛。
雪灵听了，嗷的一声就飞走了，奔着聚集了众多人类的方向寻过去，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与当年相貌无二的夜洛。
它惊喜异常，扑上去以后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它平静了一下兴奋的情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被封印了记忆的夜洛大人，应该就和当年一样，一时对它的身份难以接受。
雪灵默默退开了一些，干笑了两下，小声问一旁的其它神兽：“夜洛大人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有项琉它们帮忙说项，真诚地介绍雪灵其实是只很厉害的灵宠，清洛无奈，也看出眼前这只大眼球大有赖上她的意思，最后犹豫再三点头同意了。
但清洛还是很紧张，那只大眼球飞在她左右，她总觉得自己的头容易被一口咬掉。
她试图和雪灵交流，问它：“你……或许体型能变小一点吗？”
出乎她预料，雪灵痛快点头，“好的，夜……清洛大人。”
它身形抖了抖，偌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变小，变成了挂坠玩偶那么大，然后坐在了清洛的肩膀上。
“呼……”清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模样，“好多了。”
一旁的悠冉看见了，眼前一亮，她拍着妤芊巨大的身躯，问它：“你也能变成那个样子嘛？你现在也挺吓人的。”
妤芊瞪她一眼，自动无视了她这句话。
“我们是可以自主变化身形的。”项琉好心，跟它主人裕雷一个脾性，它开口替悠冉解围，“等到我们出了神使森林，和诸位一起进入人族的领域，我们会选择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留在诸位身边，不必担心。”
雪灵乐呵呵地点头，它坐在清洛的肩上，目光慢慢转动着，将过往熟悉的面孔深深看在眼里，直到它看见了一位特殊的人。
雪灵浑身一震，差点从清洛肩上栽下去。它扑闪扑闪翅膀稳住身形，眼球本体又有扩大的趋势。
“冰柠大人？”它低低地唤了一声，极不确信地望着音旋。先前炎玉找到它时，只说旧时五大神使回归，可没说也找到了冰柠大人啊！
音旋面无表情，没有与它对视。
项琉咳了一声，“别乱叫。”
“啊……”雪灵愣了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它立时感应了一番音旋的魔力气息。
音旋未动声色，没有特殊情况需要尽全力使用魔力时，她一向是刻意隐藏自己的魔力气息的。
雪灵探查了一番后，越发显得疑惑了，它紧接着试图探对方的灵魂，结果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异样。
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项琉它们，那群家伙对着它使眼色，它领会，机智地没有在此等人多眼杂之地将猜疑说出口。
于音旋而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很多事情便不难猜了。结合从前婷汀讲给她的三界往事，再看身边那五位出身人界魔法世家的同学，她不相信巧合，当下发生的一切皆是必然。
十六年前栢文的五大神使一夕失踪，现在的人界却又一齐出现了五个年岁和魔力属性都对得上的魔法师，还与自己成为了同学，音旋不得不多想。
是谁有心将他们安插到了自己身边？音旋揣测着，想到先前栢文派人来接近自己，她觉得八成就是那位神明做下此事。
若真如此，那栢文提前十几年就开始为了她而布局，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思及此处，音旋轻轻一勾嘴角。可惜，叫他们失望了。
两日的时间，神使森林中的考核，因为一众高级神兽认主的原因，基本已经宣告终结了。
音旋彻底放松下来，其他人也是一样，过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松口气了。
周边有一群神兽守护，他们就不信还有不长眼的家伙非要来寻他们麻烦。
收服了神兽的五人喜气洋洋的，没有收到的这会儿也未见得有多气馁。他们小心地凑上去摸摸脾气看起来最好的项琉，惊叹之色掩饰不住。
凌云问她：“你真的不想要吗？”
“缘分未到。”音旋笑了笑说。
“我看这次的考核可以提前结束了，要不，趁着还有一日时间，我再与你走一趟神界？”
想起先前音旋急着去救人，放弃了进入近在咫尺的神界领域，凌云觉得应该补偿她。
岂料，才过了一夜，她那份对于神界的好奇心便尽数散去了，说出的话也叫他摸不着头脑。
“不去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她说着，弯起眼睛对着凌云笑，“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适合出现在那里吧。”
“为什么？”凌云懵了一下。
“没什么，瞎猜的。”
闹了一日多的森林重新安静，日头从正午时分一直向西偏移。晚间又至，气温寒凉。
入夜之后，同学们打地铺休息，悠冉和暮临这两个没心没肺的睡得比谁都快。
火灵鸟金翎的翅膀上，火焰燃烧的更猛烈了，将周边温度往上抬了抬。
白猫妤芊默默往悠冉身边移了移，它甩甩尾巴，用长毛当毯子给那个蠢丫头盖上。
森林里过于宁静，适合安睡。月色当空，音旋没什么困意，便轻手轻脚地离了大本营，闲转悠着打发时间。
背后有人靠近，事情了结，温润的少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模样，细心问她：“不累吗？”
“还好。”音旋转了头看向他，“你呢？”
凌云：“我也不累。”
一时寂静，两人半晌都没再说话。
音旋仰头向着月亮所在的方位看，神使森林所在之地距离神界实在太近，若有若无的烟瘴已经渐渐蔓延到这边来，染的月色都跟着不再清透。
神界的状况似乎真的不太好，音旋微微出神着想。
“凌云，你们魔法世家之间，可有对这番情形做过商榷？”音旋一指越来越朝他们蔓延而来的瘴气。
她能感受到，那不是普通的烟瘴，它满怀恶意，像是能逐渐侵吞一切。
凌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过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人界的魔法师便商议要建立几个定点魔法学校，送所有人族年轻的魔力者来此就读，再不间断地从中筛选人材，送到专门的一所高级魔法学校培养，最终将这一批人输送去神界，配合神族一起，治理烟瘴源头。”
“哦，这样啊。”音旋倒是头一次听闻，“你们的实力都这么出众，想必晴空学院就是人界最高级的那所魔法学校了？”
“没错。这些年受大环境影响，哪怕是世家之中，魔力者的整体数量都在减少，能被认定为潜力股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们自幼在定点魔法学校就读，对年轻一辈的魔力者都有所了解。所以，晴空学院开学当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见到一张完全意义的生面孔。”
音旋笑了笑，“叫你们震惊了。”
“我知道人族的魔法师并非全部出身世家，但是，即便是草根魔法师也会在很早的时候收到定点学校的传召。音旋，你从前没有收到过吗？”
“不是从前，哪怕是现在，我收到的也是邀请。”音旋轻声道。
至于从前，她想她应该是真的没有收到过那种东西才对，毕竟婷汀在前十几年把她藏得很好。
凌云一时没再说话，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只是他想不通音旋是怎么避开神界耳目的呢？
有点匪夷所思。
“怪不得，第一次去教室的时候，高二与高三两个与我们同在一层的班级里面，连一个人都没有。”音旋幽幽道：“他们已经去神界了吗？”
“是，已经去了，因为前两年神界急需人手。”
音旋叹气，“多影响人家学习啊，难道只顾着为神界卖命，大家都不准备考大学了吗？”
“啊……”凌云愣了愣，说实在的，作为从小被魔法世家教育出来的孩子，在他的心中，被神界选中、为神界服务、最终重归神界，这就是莫大的荣耀，是他们该珍惜的机会。
对于从前因着各种缘由来到人界的魔法师而言，比起拥有平凡的学校生活，去往神界这个选项显然更被重视。
但显然，音旋不是这么认为的。凌云直觉，她话里话外透着的，似乎都是对神界的……瞧不上？
果然，下一秒音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看啊，神界缺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某些神明把得力的干将全都下放到人界了。到头来还要再从人界把人选拔回去，简直多此一举。”
“什么意思？”凌云不确定，这是他第几次跟不上音旋的思路了？
“不，没什么，只是猜测，吐槽而已。”音旋敷衍地笑了笑，她抻了下胳膊慢悠悠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等到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就都能回到温暖的床上睡觉了。”
“是啊。”
第三天的考核日，从早到晚安然无事，就和大家预料的一样。他们围坐在一起，把带进森林的存粮都掏了出来，像是来野餐一样，放肆地吃吃喝喝。
被重活一世的五大神使收服的灵宠们，这会儿也都没有走远，各自找空地方趴着，看那群人类手舞足蹈的，渐渐地被这股欢快气氛感染。
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它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很久很久以前，冰柠大人还在时，也会三天两头在夜曲宫里大摆筵席，请她的同僚们携带自家灵宠过来做客。
当年，水使梓冉开玩笑说，冰柠贵为大祭司，住的地方也是聆听神谕的圣地，她却在此享乐于红尘，不知真神见了会不会怪罪。
冰柠大人当时是怎么回应来着？好像是耸肩轻笑着说道：“无妨，世间若有真正的神明，也可以现身当面好好教育我。”
是了，神族虽然被贯以神名，可他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本质上他们与人族并无不同，只是有幸拥有了被赋予神格的力量罢了。在这一点上，魔族是一样的。
就连栢文这种被尊崇为神界第一的存在，也并非是真神之身，只是比较得人心，力量强大，身边又有能人一路保着，故而坐稳了神界第一的位子。
神族与魔族存在已久，两相对立，他们的身份和力量像是刻意被人赋予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彼此制衡。
这些年中并非无人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两族间的争斗越发减少。
而自从冰柠做了神界的大祭司，她就时常代表神界与魔界友好交往，保着两界互通有无，各自安稳度日。
也是因此，冰柠与魔界尊主十分相熟。魔尊陌珀此人，想当年与冰柠年岁相仿，还是个热情四射的少年人，和神界大祭司脾性投契，相交甚密。
可以说，从前冰柠在一日，神界与魔界便交好一日。可惜后来，冰柠死了，神魔两界为此大战。
两界大战，天昏地暗，夹带着人界跟着遭殃。
惊雷漫天，乌云遮蔽，他们打了多久，三界就漆黑无光了多久。
最终还是因为双方实力太过对等，徒劳打下去，只能增加伤亡损耗，故而两界默契收手，偃旗息鼓了。
记得那时候交战的理由，是说冰柠的死与魔界脱不了干系。
当初，交战之时，神使森林结界大开，无数凶兽异兽倾巢而出，面对魔族之时奋力撕咬，各自怀揣着满腔恨意。
冰柠大人曾经对它们太好了，她总惦记着常年住在森林里的神兽，会时不时地把好吃的东西送过来与它们一起分享。
她清楚记得每一个人、每一只兽的口味和喜好，总是会带给大家惊喜。
没有人不喜欢冰柠大人。
冰柠死后，夜曲宫封闭，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永远蒙上了一层哀尘。
自那以后，众多神兽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热闹快乐。
时隔千年，它们未曾设想，会在神使森林重现旧日之景。
它们守着自己的主人，眼神却都在瞄着那位笑容浅浅的温和少女。
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它们希望那个女孩真的是冰柠的转世，希望它们心心念念的大祭司真切地站在它们面前。
像从前一般，对它们问好，再摸摸它们的皮毛。
音旋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了好几道视线，因为没有感受到恶意，她便没有回头。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倾听同学们谈天说地，心里却在想：把她盯出洞来也没有用，她变不成冰柠，她不是冰柠。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傍晚，他们向神使森林的入口移动，到了那里没多久，蒂兰的时空门便显现了。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入金光四射的时空门，门后便是晴空学院的教室，经历几番艰险过后，他们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地方叫人放松，三日来积攒的疲惫感全都释放了出来，大家纷纷嚷着要回宿舍洗澡睡觉，把精神养回来。
蒂兰见某五人身边各自多了挂坠大的灵宠，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这一态度被音旋看在眼里，她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说，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家了。
走廊上，蒂兰叫住马上要离开的她，“你进神使森林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吗？”
音旋脚下一顿，回眸对她笑的灿烂，“有啊，只是和老师预想的可能有些不一样。”
蒂兰稍一怔，那人却已转身走远了。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音旋召唤时空门直接回了夜曲宫。
安妍一早算着时间，为她准备了晚饭，见她进门便把热饭热菜端上桌，招呼她洗过手就来吃。
音旋沉默地坐到桌边，望着一桌子菜，“这么丰盛，你不算计着过日子了？”
“这不是上一次开张挣了笔钱，我们可以吃点好的嘛。”
“照你这个及时行乐的花钱方式，我看离下一次开张也不远了。”音旋笑了声，“你是不是憋着害我呢，夜曲宫的行踪迟早得暴露在有心人面前。”
安妍抿唇，没有辩解。
“呦，都不否认啊？”音旋唇边笑意加大，“也行，等神族哪天带兵找上门来，我就只能先把你推出去混淆耳目，然后借机溜走。”
她顿了顿，轻飘飘又说：“不过于你而言，回归神界也不算是坏事，对吧？”
安妍低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瞳孔狠狠一缩。
音旋握着筷子，目光犀利地盯着安妍半晌，然后渐渐平息了气势，“开玩笑的，吃饭吧。”
虽然她这么说，但安妍已经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对方已然知道了，自己实为神界之人的灵宠，是有心来到她身边的。只不知道她是否确认了自己是谁的灵宠？
安妍不敢问，她不能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音旋厌恶神界，如果她真的开口了，一定会被驱逐出夜曲宫。她还没有准备好要离开音旋，她还想再多停留一段时日。
晚饭吃完，音旋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随意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宝石储物手链，微微出神。
片刻后，她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安妍，我累了，没什么事的话今晚不要来找我。”
安妍应下，自己收拾起碗筷。
入夜之后，音旋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迷迷糊糊地已经快要睡着，结果就听见有人敲她的屋门。
“您睡了吗？”安妍的声音传来。
睡了……
音旋叹气，但是现在醒了。
她挥手将房门打开，把这只扰人清梦的兔子放进来，询问究竟有什么大事，值得耽误她睡觉？
安妍踌躇，“其实是有一位客人上门了，您需要见一见。”
“我今晚不营业，哪里来的客人？”她眼都没睁。
“那位客人破了您的迷障，寻到了夜曲宫的所在。”
“就一个人？”
“是的。”安妍回应道，想了想后又补充说：“神界的人。”
音旋翻身坐起，“来者不善啊。”
“不……”安妍欲言又止，“他看起来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音旋顿了顿，下床整理好仪容，把面纱戴上。
“那就走吧，去会会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