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对于学生们来说就和坐牢一样,而高三学子终于快刑满释放了,还剩不到十天,他们要高考了。

    高三年级在楼下拍毕业照,有人在走廊上兴奋地喊:“快来看!他们在拍毕业照!”

    一堆人涌出教室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上课了才依依不舍回去。

    杨楠比高考生还激动,仿佛他过几天也解放了一样。

    他像只没有进化完的猩猩,在座位上,这里抓抓那里摸摸,偶尔还傻笑。

    脸上就差写上‘关爱智障’这几个字。

    邡嫙拍了下章平朗肩膀,说:“我们俩换个位置吧。”

    “啊?”

    她意有所指道:“我怕智商太低会传染。”

    杨楠怪叫了一声:“为什么高二不参加高考?我也想高考!$#%*#p;#*@”

    叽里呱啦一通乱叫。

    “……”

    其他人:“哪里来的猴子?”

    “你是不是忘了,”邡嫙凉凉的给他泼冷水,“高二可以申请高考,辉哥也在班上说过。”

    “……”

    “但是,你当时怎么说来着?哦,你说你不想捐款做慈善。”

    “……”

    “怎么,现在把脑子捐了,想拖国家教育事业的后腿了吗?可是,高考不看游戏段位呀。”

    “……”

    句句戳在心窝上。

    杨楠无比委屈:“干嘛对我这么残忍……”

    邡嫙呵呵冷笑。

    前面的许亦娇诧异,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攻击杨楠了,虽然她嘴是毒了一些,但是很少有会这么攻击人的时候啊。

    秦樾掩唇轻咳一声,给她答疑解惑:“昨邡嫙从星耀掉到钻石一,和他一起开黑。”

    “……该。”

    昨晚邡嫙把把败方MVP,而杨楠每局全场评分最低,最好的一次战绩是0/6/21,使用的英雄是瑶。

    她之所以没有举报是因为对方是组队队友,猪队友!

    挂个瑶妹在她头上,不刷盾就算了,还到处去嘲讽别人,害得她被对面满地图追着打。

    看着比对方辅助还低的经济,邡嫙气得捶墙,想顺网线直接来个真人PK算了,杨楠这个害人精,罪大恶极。

    章平朗又冒出来做和事佬了,各掰扯两句,顺便骂杨楠几句,居然真把邡嫙安抚好了。

    结果杨楠正常没两秒,又故复萌态,惆怅——

    他抚着胸口,吟唱般地道:“啊,还有一年,我才能去征服你,阿藏啊,你高不可攀的身姿照耀着我,不容侵犯的姿态洗涤我的灵魂,为什么我们之间要隔那么多的山川?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四院的医生会同意你出院啊!!!”邡嫙只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两只耳朵,要忍受这个智障!只想用辣条把他砸死!

    杨楠不满反驳:“我很好,你才有病!”

    “操!”邡嫙直接用方言开骂:“你特么一天神戳戳的,脑壳有包是不是?”

    杨楠看了她一眼,两支手交叉摆在胸前,“……反弹。”

    “……”

    操了。

    邡嫙揣着一颗暴躁的心,极力保持平静,咬牙道:“咋俩周末打一架吧,我真受不了,单挑还是群架你自己选。”

    “哟哟哟,社会我嫙姐,人美路子野。”章平朗啪啪鼓掌。

    “都不选……”杨楠欺软怕硬,底气不足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不敢对邡嫙发飙,于是大声冲章平朗骂道:“你滚!”

    章平朗满脸老父亲的慈爱:“儿子,来,咱们该吃药了。”

    从白色的瓶子里倒出几颗维生素,递到他面前。

    “滚蛋!”杨楠直接挥开,恨恨地瞪他们:“你们这些被小资本腐蚀的人太冷漠了,连一句暖心的关怀都没有,亏我还想着到时候给你们直播!你们太伤我心了!”

    “……”邡嫙已经在低头找胶带了。

    杨楠的脑回路有时候跟一般正常人不太一样,就算大家已经习惯了,有时还是控制不住想揍人的冲动。

    “直播?什么直播?复活倒计时的游戏直播?”章平朗把维生素C片嚼着吃了,砸吧砸吧滋味,感觉还不错,和糖果一样酸酸甜甜的。

    “当然是我穿越318国道进藏区的直播啊!”杨楠理所当然道。

    邡嫙停下动作,举起的胶布又放下了,终于给他施舍了眼神:“高考完你要去?”

    “对啊,反正又不难,秦樾都去过了。”他说。

    “啥?”

    几人齐齐一震,异口同声:“秦樾去过了?”

    大家看他的目光含着一簇火苗,几乎化为实质,秦樾不得不停笔,解释道:“……高一去玩了一段时间。”

    “兄弟,你为什么不带上我?”这个是章平朗。

    “有照片吗?我想看!”这个是邡嫙。

    “太酷了吧!”这个是许亦娇。

    “喂,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吧?”见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秦樾身上,杨楠顿时不爽了,又说:“骚哥的无人机还好吗?到时候我也借一个拍视频。”

    秦樾挨个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最后又把话题引杨楠身上,让他分享自己的毕业旅行计划。

    许亦娇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暑假父母不强迫补课已经很好了,秦樾居然还能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旅行,简直让人嫉妒。

    藏区,雪山,经幡,冰川……

    这些都那么让人向往。

    她无意识的来回翻着课本,问了一个不怎么有意义的问题:“风景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壮观?有看到日照金山吗?”

    秦樾则回答道:“山很高。”

    “什么山?”许亦娇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他说的是哪座山。

    而秦樾怎么可能不知道同桌的心愿呢?所以直接把最简单的答案放在对方脚下——

    “你心里的那座山。”

    “……”

    “许亦娇,”他笑了笑,轻声说:“去那里不难,难的是你心里的翻不过去的高山。”

    “……”

    许亦娇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是那么遥远,可秦樾一句话把距离缩短,就像是千山万水都能踩在脚下,让她的愿望听起来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突然想到了一个与前面话题无关的对话。

    许亦娇垂眸掩饰情绪,意味不明道:“秦樾,如果是你病毒的话,别人就完蛋了。”

    虽然不明所以,秦樾还是能迅速接住她的话,“因为我毒性很强么?”

    女生摇头,脸上挂着轻浅的笑,却看不出来是否是真的高兴。

    “不是。”

    “那是什么?”

    许亦娇轻轻合上书,随手放置一边,亦真亦假道:“因为对你没有抵抗力。”

    答案出乎意料,秦樾哭笑不得:“这…”

    “哎,”许亦娇打断他:“你的球动了。”

    一个鼓鼓的篮球突然从秦樾脚边滚到她的位置,缓缓停在着她脚边。

    许亦娇弯腰两只手捡起来,然后期待地看着他:“秦樾,你能在手指上转篮球吗?”

    “……能。”

    秦樾把原本想说的话压下,他接过球,五指微微并拢,转着往上轻轻一抛,篮球因为惯性落在手指上时还在转。

    围观的许亦娇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把球吹跑了,连自己也没发现看向男生的眼神那么炽热专注。

    秦樾触及到对方的目光,他有些颤抖,但不清楚是手指还是……心脏,莫名心慌。

    篮球重心不稳往下落,他手腕一转,球重新落回他手里。

    他说:“你立一根手指。”

    许亦娇眨眨眼,丝毫没有犹豫就照做。

    秦樾重复刚才的动作,不过只在自己手上停了几秒就把篮球往许亦娇的食指上移。

    “哇……”女生又惊又喜,真心诚意的赞道:“秦樾你好厉害啊!”

    “玩得开心吗?”

    “开心!”

    许亦娇毫不犹豫地回答完之后,发现秦樾脸色微变,直直看着她……的后面?

    显然说话的不是他,那声音不会是……

    啊啊啊啊!!

    “……”她差点哭出来了,僵硬地转头:“吴老师,你来了啊……”

    篮球落下又弹起,砸的不是地上,而是她的心上。

    活跃的气氛突然一凝,此时班上的人才发现班主任不知道啥时候进的教室了,顿时像被禁了言,个个消音了。

    吴兆辉神色如常,轻描淡写道:“我来有一会儿了,在外面看着你们玩得挺开心啊。”

    许亦娇:“……”

    吴兆辉看着向来乖巧懂事的好学生吓得眼眶都红了,旁边的男生也是一脸懊悔,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对方请罪。

    而,其他人则小心翼翼地望着这边,生怕他下一秒暴起拿着枪把他们突突了,吴兆辉心里觉得好笑。

    这些崽子们,每次犯了错都是乖乖一副“我错了”,然而下次还是敢继续犯错。

    可是,少年人不正是如此吗?在学校有犯小错的机会,如果学校都不给他们试错的机会,那谁给?以后出社会吗?

    吴兆辉拿过篮球抛上了一下,又拍了两下,冲他们笑了下,摇头说:“我不管你们了,开心就开心吧,反正下次就轮到你们了,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见他没有真生气,胆子大的立即接话,嘻嘻道:“吴老师你放心,明年这时候我们肯定不会哭。”

    章平朗开玩笑道:“辉哥,你到时候别让笑小声一点就可以。”

    “肯定笑得出来啊,”杨楠说:“终于可以‘出狱’了,当然要大声笑!”

    自信满满,不知道还以为八班个个都是高考状元。

    吴兆辉不得不打击他们,让他们认清现实:“同学们,你们也知道学校的传统吧,下次测试,不好好考的话,我们只能一起相约暑假,共度美好假期了。”

    恒星要求准高三最后三次考试总分必须连续增加,第一次成绩不能低于本学期平均分数,不然强制性补课,不仅是暑假寒假没有了,可能周天也不能回家。

    俗称高三预售大礼包,夏日限定版。

    霎时台下一片鬼哭狼嚎:“不要啊!我们不想补课!”

    吴兆辉也不制止由他们闹,反正翻不了天。他把球抛给秦樾:“东西收好,不要在教室里玩。”

    秦樾接过:“好。”

    这一天,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了。

    高考倒计时接近尾声,数字3被擦掉改成2,恒星作为考场,学校提前两天封闭布置。

    下午上完课,除了高三全部放假。

    许亦娇心情好,跟颜梦花几个在学校附近玩一会儿再回去。七点钟到家时,果不其然,只有许亦安在打游戏,书包都还在挂背上没放下来。

    客厅灯没开,外面很还亮着,光却照不进来,家里一片昏昏沉沉。

    许亦娇不喜欢光线暗淡的感觉,她皱着眉开灯,客厅一下亮了,问:“老妈今天上晚班吗?”

    许亦安背上的书包还没有取下来,团战正打得激烈,在屏幕上一阵戳,慢了几拍才回答:“对,呃不对,她今天上行政班,八点半下班。”

    “老爸呢?最近有回家吗?”

    “工作吧?有半个月没回来了吧,我也不知道。”

    许亦娇不知做何感想,轻呼了口气,然后放下书包,打开冰箱开始准备两个人的晚饭。

    她在思考自己会做什么菜。

    那边许亦安突然网卡了,团战差一点就拿五杀,屏幕半天不动,他急得在一旁哇哇大叫:“我拿许智慧十年单身求不要网卡啊!拜托了!!!”

    许亦娇:“……”

    忍了。

    结果他后面越打越暴躁,队友还不配合,许亦安啪啦打字,嘴上也不甘示弱:“傻逼吧?艹!不会打就滚啊?踏马像傻逼一样!”

    “……许亦安!”许亦娇警告的喊了声他的名字。

    对方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许亦安大吼:“我踏马服了!艹踏马的!怎么会有这种傻逼的队友啊!”

    张口闭口脏话,一点初中生的样子都没有,许亦娇气极了怒骂:“许亦安!你智障吧?你tm再给我骂一句试试?”

    许亦安:“……”

    他手上疯狂输出,小声骂道:“垃圾队友!”

    第二天佘淑敏一大早把许亦娇喊起来,“我中午请了张老师来家里吃饭,你在家里打扫一下客厅,我现在要去买菜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亦娇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有些浮肿的眼睛,打着哈欠应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张老师是她妈妈偶然认识的一位退休女老师,重点是,这位老师有个在明珠市最好的学校当班主任的儿子。

    今年许亦婧高考,佘淑敏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她也知道填志愿很重要,所以特意拜托张老师的儿子小赵老师,请他等许亦婧高考完帮忙看看志愿,为了感谢,佘淑敏请张老师一家吃饭,小赵老师拒绝了,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佘淑敏坚持,小赵老师没办法,让他妈妈张老师去,谁让她们有交情呢。

    中午张老师拎着牛奶点心过来,佘淑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摘下围裙擦了手,顺手递给小女儿,这才迎了上去,埋怨道:“哎呀,张姐,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呀,这么客气干嘛?”

    张老师笑着说:“这是前两天我那些学生过来看我送的,有七八箱,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可以让小赵回来拿嘛,你看我前天才买的放在那都没人动……”

    许亦娇接过佘淑敏刚才做的活,在厨房里翻菜,耳边是客厅拉家常和锅里热油滋滋声。

    她想,她妈妈真不是一般的社恐,社交恐怖分子。

    满满一桌的菜上齐,张老师看了摇头:“你还说我客气,我看客气的是你,做这么多菜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

    佘淑敏倒了杯果汁放到她面前,爽朗地笑道:“几个菜哪里多了?请你去外面吃你又不同意,说要尝尝我的手艺,在家吃就行,结果我做了你又嫌多?是怕我煮的菜不合胃口吗?”

    她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张老师无奈极了:“你这张嘴厉害,我说不过你。”

    佘淑敏哈哈笑:“那就不说,我们吃饭。”

    大人们相谈甚欢,两个小的安静如鸡的坐着听她们家长里短。

    张老师虽然退休多年,职业病却没有放下,看到学生忍不住关心两句。

    许亦安她之前来做客已经认识,却是第一次见到总是在学校不放假的许亦娇,之前只是听过。

    张老师一脸和善的问她:“你是在恒星读高二的老二娇娇妹吧?”

    “对,”许亦娇笑得乖巧:“我下学期开学升高三。”

    “那明年就高考了,你准备考省内的学校还是去外省读书?”

    “还没想好,看高考成绩决定。”

    张老师点头,“可以,能去好的学校就去,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在哪里读没有多大差别。”

    “嗯,”许亦娇微笑:“是这样的。”

    佘淑敏看得出她拘谨不自在,没一会儿把话题岔开,和张老师说起最近的新建的广场晚上有多热闹。

    从周边环境到小赵准备在明珠市买房子最近找了个对象,到许亦婧高考,再到许亦安打游戏,重新落回许亦娇身上。

    人上了年纪,喜欢小辈在身边陪伴热热闹闹,张老师也不理外,语气艳羡:“你真会教孩子啊,大女儿上进,小儿子活泼,二女儿也很懂事,我一进门不用你交代,她就自己倒水洗水果开电视。”

    闻言,佘淑敏先是看了眼儿子,许亦安全神贯注盯着电视,脸上沾了米粒也浑然不知,有时候憨得像呆子。

    老二呢,看似也在认真看电视,实际上不戴眼镜连节目叫什么也看不清。

    佘淑敏内心柔软,笑了笑,“老二从小就懂事,小时候她爸爸开玩笑说厂里的鸡腿,自己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她吃,结果老二上三年级,天天从学校里带鸡蛋回来给她爸吃……”

    张老师忍俊不禁,“这孩子……”

    老二懂事的何止这些?除非学校要交钱,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要什么,不会和父母大声顶嘴吵架,看见自己做事会主动帮忙,就算忙不了也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陪着聊天。

    每次问她:“还有钱用吗?”得到的永远是肯定的答案“有”。

    佘淑敏想到这里欣慰又难过:“有一个学期开学,因为家里资金周转不过来,晚了好几天才给她报名,她当时就说她不读了,要去打工……”

    所以这是许亦娇住混寝的原因,第二学期报名晚了,只能安排在各班多出来人的寝室里。

    从张老师说她懂事起,许亦娇一直默默在听,想抬头笑笑活跃气氛,可是做不到,眼睛升起水雾,眨一下眼泪就会落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评价就是——我们家老大主意大,小的顽皮,还是老二最懂事。

    亲戚都说:“这么懂事难怪你爸妈最喜欢你”。

    不哭出声来,是懂事;对喜欢、价格却很贵的东西说不喜欢,是懂事;受委屈了忍着,是懂事;许亦娇,是懂事。

    那个贪玩好动,乐观天真,总是天马行空的许亦娇早就死在了阴暗破碎的童年里,现在活着的是他们期待喜欢的“许亦娇”。

    许亦婧曾经在她们吵架时说过:“同样是女儿,就因为我比你大,他们处处偏爱你!凭什么?!”

    偏爱。

    不是所有的被偏爱都有恃无恐,是因为有恐惧才能被偏爱。

    偏爱。

    不是所有的被偏爱都有恃无恐,是因为有恐惧才能被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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