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句话，都像往伤口洒的盐水，血淋淋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脸上，公开处刑也不过如此。
后面凌演还说了什么许亦娇都不记得了，她当场气笑了，有一分钟脑子嗡嗡作响不能思考，仿佛有什么东西把现实和虚构隔开了，她万万没想到顾屿会在别人面前这样颠倒是非。
想起他每次回来找自己复合时，低三下四、一副很深情款款的样子，许亦娇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简直令人反胃。
凌演见女生神情恍惚，顿时心一紧，突然就后悔了。也许不应该跟许亦娇说这些的，不应该直接告诉对方的，可是他也不忍瞒着女生。
“那个，”凌演胆战心惊的小声问道：“……你、你还好吧？”
“……”
许亦娇渐渐回过神，目光定定看着他，轻声说：“你相信他说的吗？”
凌演摇头：“我要是相信他就不回告诉你了。”
“好。”
话落，许亦娇也没有和他解释，起身拿了卷子及课本回座位。
不过面上到底再怎么镇定，跨出的第一步，微晃的身体到底出卖了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许亦娇捏着桌角稳了稳才继续往前走，回到座位坐下去时，她忍不住笑了下，原来真的会有人气到头晕目眩。
操他爹。
……
关于顾屿造谣自己的事情许亦娇分别和颜梦花、邡嫙、顾甜筝说了，在她和其他人确认过事实之后。
当初正式和顾屿在一起没两天，约定一起晨跑，那段时间她跟小花形影不离，俩人做什么都在小花眼皮底下，别说背着许亦娇了，并肩同行都不常有。
颜梦花听说顾屿在外面胡说八道气得不行，之前他们刚分手，顾屿通过她了解许亦娇近况，她觉得同学一场没必要做太绝，还帮忙缓和气氛，结果呢？
气得颜梦花扬言路上遇见顾屿再也不会打招呼了，回去就把他删掉。
……
“你知道吗，刚在一起没有多久他直接把饭卡扔给我，说要养我，mad，我眼泪当场飙出来了！”
顾甜筝愣了愣：“……啊？”
“他大爷的太羞辱人了！”许亦娇怒道：“我艹他爹！”
“……”
由于对方表情太过于狰狞，看起来随时有暴走的可能，顾甜筝把课本移了下，又往旁边缩了缩，她弱弱说：“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
“我感动？”许亦娇复述了一遍她说的话，随即怒不可遏道：“给一百块钱说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他妈在乞讨，真是笑话！我父母花成千上万的钱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他扔一张饭卡就变成了他养我了，哈，做人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
顾甜筝小声劝道：“冷静冷静冷静……”
许亦娇冷静不了，那时顾屿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拒绝后，顾屿拿着充卡给颜梦花转交自己，说以后刷这张卡，上二楼吃也可以。
好友说的委婉，许亦娇何尝听不出来，可是她从来没有跟顾屿抱怨过家里任何事情，她有穷到连饭都吃不起吗？八块钱的饭就比六块钱的高贵吗？
对她来说，脸面比命重要，顾屿那一举动简直是把她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然后反复碾压。许亦娇真心想问他一句，他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对方在扶贫？或者他们是在一起还是自己在卖身？
那时，千言万语止于唇，眼泪比理智先出头，一旁的小花着急问怎么了，她偏过头说，别让他知道我哭了。
……
“有啥好哭的，”邡嫙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应该直接把他饭卡刷完，看他拿什么装逼。”
“水卡吧？”
“……正经一点！”
“哦，”许亦娇扯了下校服，撇了撇嘴：“刷卡还是不必了，总共送了我两次礼物就说我物质，我要是真把他饭卡刷了，他不得报警啊。”
尽管不喜欢许亦娇的前男友，邡嫙也觉得离谱，她想了一会儿，问：“他第一次送你的是那个会发光的塑料盒吧？”
“嗯。”
“那个质量应该不超过五十吧？”
“……分手后查过，网上最贵18.9，包邮，送运费险，线下不知道。”
邡嫙脚步一顿，一脸不可思议，虽然说当初她看到那个礼物的时候跟许亦娇吐槽过，觉得那个塑料盒子又丑又幼稚，送三年级以下的小学生差不多。
后者说心意到了就行，于是她后面那句“太廉价了”没有说出口，可没想到礼物真的这么……
许亦娇解释说：“我本来是准备还他钱的，后面看到那个价格想想还是算了。”
觉得转过去也不知道是羞辱谁。
是礼物廉价吗？
不是。应该是他眼里的自己只配得上这个吧。
雾蒙蒙的天空像颜料打翻的画布，寒风裹着凉意使劲拍打着发丝，树也在瑟瑟发抖，只有铁杆高处那一抹彩色肆意舒展身姿，亮得出奇。
邡嫙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瓷砖，她低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在许亦娇身上，无奈道：“好吧，第二次送了啥来着？”
“一袋零食。”
“这些就没了吧？”
“嗯……还有十颗棒棒糖。”
其中还有她不喜欢的苹果味，明明告诉过对方，她超级讨厌这个口味的棒棒糖。
邡嫙说：“我记得你当时光是给他买的蛋糕都花了五十多块钱吧？”
“五十八。”许亦娇把手揣进口袋里，“才四寸。”
本意是蛋糕很小，她也没有付出很多。
结果邡嫙听了之后，立即戳了几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还没谈两天，一半生活费都搭进去了，结果呢？花了人家百块钱不到，还要被说物质，你说你是不是傻？！”
许亦娇捂着额头，委屈地看她：“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
瞧她一副没出息的模样，可气又可怜，不过对上她眼巴巴的大眼睛时，只剩下心软了。
邡嫙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揉了揉，放缓了声音：“你说你看上他哪里了？人品也没有，颜值也没有，是坨屎还可以当肥料，他当垃圾还不一定能回收。”
“……”
许亦娇第一次在邡嫙面前没有替顾屿说话，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朋友面前说过前男友一点不好。总觉得要与众不同，不能否认之前的眼光，做一个合格的前任，没想到不需要维持人设是这种感觉。
她默了片刻，说：“他姓顾。”
“嗯，”邡嫙不明所以，“然后呢？”
女生怯怯看了好友一眼，小声说：“他名字好听，而且小说男主一般都姓顾……”
“你好样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邡嫙气得恨不得撬开她脑子看里面是不是灌水了，掐着她的脸，恶狠狠道：“等回去就跟顾甜筝说，让她把她弟给你留着！”
毫无骨气的许亦娇迅速示弱：“我错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把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
闻言，许亦娇装傻充愣，“没了啊，就这些……”
邡嫙气笑了：“确定吗？问了你八百遍怎么分手的，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吗？”
“我……”
“猪啊，”邡嫙看出她犹豫，决定以退为进，放慢了语速，轻声说：“我不是非要打听你隐私，我只是怕你哪天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
许亦娇一向吃软不吃硬，对付她只需要耍一点小心机就可以了。
果然，许亦娇默不作声静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说了，你能不能别骂我……”
邡嫙不置可否应了一声。
不骂她？
可以啊，如果严重的话直接上手帮她长记性。
……
下午刚吃完晚饭，顾屿在跟后座的人吹牛，讲他前两天打的那局游戏。
正讲到高潮，忽然被一个人打断：“顾屿，有人找你！”
顾屿回过头：“谁啊？”
喊他的眼镜男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顾屿一怔，随即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衣服和空气摩擦出的气流不小心把一张卷子带起来了，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后桌趴在桌上作尔康手，不甘心大喊：“哎！兄弟！你还没讲完呢！”
顾屿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
“讲什么？”眼镜男边问边弯腰捡东西。
“游戏啊，逆风局打这么激烈，对方差不多团灭，只剩一个了，然后呢？有没有一波？”
“哦，这场啊，”眼镜男直起身，扫了一眼卷子，上面有红笔改过的痕迹，回道：“经济相差太大，队友不敢团，执意要开龙……”
“停！”后桌咆哮：“我只想知道赢了没有！”
眼镜男把试卷重新放好。
他说：“输了，对方打野偷家，最后输了。”
和教室其乐融融不同，被喊出去的顾屿一出门口就看见女生，即使已经提前知道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欣喜：“许……”
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怀着复合的期望。
对方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许亦娇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
顾屿愣了下，然后跟了过去。
一楼不设教室，只有一间充值室和两间实验室，平时偶尔有一两个抽烟或者上体育课回去的同学，现在是冬季，基本上都在教室待着，所以此时空无一人。光线一般，最近灰蒙的天更是透不出一丝光进这阴沉的地方，楼上的嬉闹声都小了许多。
最终女生在一个角落站定，顾屿在她对面停下，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许亦娇扯了扯嘴角，她突然上前一步，在顾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在空荡的环境中异常清晰。
顾屿不可置信地抬头，就听见许亦娇冷冷道：“我做作，大庭广众中心非要亲密——”
“我物质，收了你的礼物和零食——”
“……”
“我能吃，一口气喝完你送的奶茶——”
“……”
“我家庭条件不好，需要你资助——”
一句紧接着一句，完全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
许亦娇冷笑，“接着是什么？是去酒店开|房还是我跟你上|床？”
男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动手了，顾屿脸色煞白，彻底僵住了，呐呐道：“……我没、没这样说……”
那天晚上他只是鬼迷心窍，听室友谈起前女友时没有忍住，不知道怎么就讲到了许亦娇，他只是夸大其词了而已，男人吹牛都会这样，他真的没有想伤害许亦娇。
他承认，一开始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情和许亦娇在一起，不过后面他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但是许亦娇总是对自己很冷淡，甚至是冷漠，一来二去，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气？所以在夜聊时，他脑子一热不小心就夸大其词了。
可是大家也只是听听而已，不一定会当真，根本她说的没这么严重。
许亦娇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男生一点都没有悔过的迹象，也许在猜测她为什么这么较真？为什么会被她知道？
她问道：“你在室友面前说这些，你就没有考虑过他们会怎么想我吗？”
许亦娇看起来失望透顶，顾屿避开视线，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她。
满腔的怒气随着那一巴掌消逝，理智逐渐占居上锋。许亦娇开始替自己不值，一点一点清算，“五个人，三个都是我们班的，你一点没有犹豫，不顾一个女生的名声，肆意造谣……”
“不是，我不知道……”顾屿前言不搭后语，最后穷词了，苍白无力道：“没有这么严重……”
“是吗？”
许亦娇掀起眼皮看他，到底不一样了，那个上课红着脸借给自己笔的顾屿和时间一样，都过去了，她轻声道：“那下药呢？”
“……”
像突然被人关了总电闸，顾屿顿住了，眼里的慌乱根本藏不住，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你答应过我……”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许亦娇勾了勾唇角，声音越发冷了，缓缓道：“我是答应过你不告诉别人，因为我对你有愧，可是你呢？仗着我默不作声，肆意妄为，既然如此，约定当然不作数了。”
“许亦娇……”
语气似是哀求，也对，毕竟造谣和下药性质不同，严重点说不定要进去蹲几天，他当然害怕了。
许亦娇忽然没了兴致，她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跟你讲这些，你向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忽然，顾屿猛地抬头，顿时失控，大声怒吼：“那你呢？！”
这一句像雷点一样，顾屿立马炸了，他一脸阴沉，直勾勾盯着许亦娇，沉声质问：“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对方始终在感情中始终游离，他怎么会不甘心？怎么会生怨？
“你说，”许亦娇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说说看我有哪些错。”
前面顾屿不言是因为理亏，此时自己占据上方，自然是要把积攒已久的怨气爆发出来。
顾屿说：“你从不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不允许我碰一下你，晚上一起回宿舍你还要跟我讲题，周天约你出来你也没有答应过，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们有谈恋爱的必要吗？”
对于顾屿的指责，许亦娇不以为意，她双手抱胸，背靠着墙，漫不经心笑了笑，“首先我不和你一起吃饭，当然是因为怕你哪天再拿着父母的钱说养我，而我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耐心不把饭扣你头上，毕竟，我也不清楚你究竟是关心我，还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优越感；然后不让你碰……肯定啊，我真没见过谁刚谈恋爱就揽肩的，还是在教学楼正对着监控；至于回宿舍路上不讲题讲什么？讲你念念不忘的初恋吗？而且别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习。”
女生每讲一句，顾屿神色就僵一分。
许亦娇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像在安抚对方的情绪，笑道：“当然，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跟异性出去玩，对方居然偷偷在我的饮料里下药，真的是——”
她一字一顿道：“很特别的经历。”
冬日的夜一如既往来得急，六点不到，整个校园都迷失在了昏暗中，恪尽职守的老旧路灯发出幽幽的光亮，此时正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终于，闪烁了几下，灯灭了。
顾屿藏在暗处，低声说：“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只是普通的……”
“维生素，”许亦娇打断他的话，后退了几步，“你当时就解释过了，不过是安眠药还是维生素都无所谓了，如果你因为造谣我的事情去找我同学的话，我不介意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打印下来，贴在你们班上，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人。”
总是试图感同身受的许亦娇，不喜欢让别人受牵连的许亦娇，一点都没变，只不过这次自己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这是威胁，也是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顾屿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的，我不会。”
“谁知道呢。”许亦娇无可无不可道：“就这样吧，希望你下次再开口时想清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说完她不再管顾屿怎么想，准备回教室。
刚走两步，意料之中，顾屿喊住了她，“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
许亦娇头也不回道：“没必要。”
问题没必要回答，答案也是没必要。
“你有喜欢过我吗？”
顾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身打量男生一番，许亦娇轻声说：“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你给你初恋发的消息了，不过我无所谓，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太愧疚了。”
“……”
“说真的，我从来不否认我的过去，但是你真让我恶心。”
顾屿闭上眼，今天第一个道歉终于说出口了：“对不起……”
“没必要了。”
许亦娇毫不留恋的继续往前走，直到上了二楼，视线才变得清晰起来。
细碎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耳边，脑中莫名浮现出很久以前和徐宓缇谈心时说的话——
你对他毫无感情。
每一句话，都像往伤口洒的盐水，血淋淋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脸上，公开处刑也不过如此。
后面凌演还说了什么许亦娇都不记得了，她当场气笑了，有一分钟脑子嗡嗡作响不能思考，仿佛有什么东西把现实和虚构隔开了，她万万没想到顾屿会在别人面前这样颠倒是非。
想起他每次回来找自己复合时，低三下四、一副很深情款款的样子，许亦娇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简直令人反胃。
凌演见女生神情恍惚，顿时心一紧，突然就后悔了。也许不应该跟许亦娇说这些的，不应该直接告诉对方的，可是他也不忍瞒着女生。
“那个，”凌演胆战心惊的小声问道：“……你、你还好吧？”
“……”
许亦娇渐渐回过神，目光定定看着他，轻声说：“你相信他说的吗？”
凌演摇头：“我要是相信他就不回告诉你了。”
“好。”
话落，许亦娇也没有和他解释，起身拿了卷子及课本回座位。
不过面上到底再怎么镇定，跨出的第一步，微晃的身体到底出卖了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许亦娇捏着桌角稳了稳才继续往前走，回到座位坐下去时，她忍不住笑了下，原来真的会有人气到头晕目眩。
操他爹。
……
关于顾屿造谣自己的事情许亦娇分别和颜梦花、邡嫙、顾甜筝说了，在她和其他人确认过事实之后。
当初正式和顾屿在一起没两天，约定一起晨跑，那段时间她跟小花形影不离，俩人做什么都在小花眼皮底下，别说背着许亦娇了，并肩同行都不常有。
颜梦花听说顾屿在外面胡说八道气得不行，之前他们刚分手，顾屿通过她了解许亦娇近况，她觉得同学一场没必要做太绝，还帮忙缓和气氛，结果呢？
气得颜梦花扬言路上遇见顾屿再也不会打招呼了，回去就把他删掉。
……
“你知道吗，刚在一起没有多久他直接把饭卡扔给我，说要养我，mad，我眼泪当场飙出来了！”
顾甜筝愣了愣：“……啊？”
“他大爷的太羞辱人了！”许亦娇怒道：“我艹他爹！”
“……”
由于对方表情太过于狰狞，看起来随时有暴走的可能，顾甜筝把课本移了下，又往旁边缩了缩，她弱弱说：“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
“我感动？”许亦娇复述了一遍她说的话，随即怒不可遏道：“给一百块钱说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他妈在乞讨，真是笑话！我父母花成千上万的钱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他扔一张饭卡就变成了他养我了，哈，做人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
顾甜筝小声劝道：“冷静冷静冷静……”
许亦娇冷静不了，那时顾屿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拒绝后，顾屿拿着充卡给颜梦花转交自己，说以后刷这张卡，上二楼吃也可以。
好友说的委婉，许亦娇何尝听不出来，可是她从来没有跟顾屿抱怨过家里任何事情，她有穷到连饭都吃不起吗？八块钱的饭就比六块钱的高贵吗？
对她来说，脸面比命重要，顾屿那一举动简直是把她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然后反复碾压。许亦娇真心想问他一句，他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对方在扶贫？或者他们是在一起还是自己在卖身？
那时，千言万语止于唇，眼泪比理智先出头，一旁的小花着急问怎么了，她偏过头说，别让他知道我哭了。
……
“有啥好哭的，”邡嫙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应该直接把他饭卡刷完，看他拿什么装逼。”
“水卡吧？”
“……正经一点！”
“哦，”许亦娇扯了下校服，撇了撇嘴：“刷卡还是不必了，总共送了我两次礼物就说我物质，我要是真把他饭卡刷了，他不得报警啊。”
尽管不喜欢许亦娇的前男友，邡嫙也觉得离谱，她想了一会儿，问：“他第一次送你的是那个会发光的塑料盒吧？”
“嗯。”
“那个质量应该不超过五十吧？”
“……分手后查过，网上最贵18.9，包邮，送运费险，线下不知道。”
邡嫙脚步一顿，一脸不可思议，虽然说当初她看到那个礼物的时候跟许亦娇吐槽过，觉得那个塑料盒子又丑又幼稚，送三年级以下的小学生差不多。
后者说心意到了就行，于是她后面那句“太廉价了”没有说出口，可没想到礼物真的这么……
许亦娇解释说：“我本来是准备还他钱的，后面看到那个价格想想还是算了。”
觉得转过去也不知道是羞辱谁。
是礼物廉价吗？
不是。应该是他眼里的自己只配得上这个吧。
雾蒙蒙的天空像颜料打翻的画布，寒风裹着凉意使劲拍打着发丝，树也在瑟瑟发抖，只有铁杆高处那一抹彩色肆意舒展身姿，亮得出奇。
邡嫙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瓷砖，她低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在许亦娇身上，无奈道：“好吧，第二次送了啥来着？”
“一袋零食。”
“这些就没了吧？”
“嗯……还有十颗棒棒糖。”
其中还有她不喜欢的苹果味，明明告诉过对方，她超级讨厌这个口味的棒棒糖。
邡嫙说：“我记得你当时光是给他买的蛋糕都花了五十多块钱吧？”
“五十八。”许亦娇把手揣进口袋里，“才四寸。”
本意是蛋糕很小，她也没有付出很多。
结果邡嫙听了之后，立即戳了几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还没谈两天，一半生活费都搭进去了，结果呢？花了人家百块钱不到，还要被说物质，你说你是不是傻？！”
许亦娇捂着额头，委屈地看她：“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
瞧她一副没出息的模样，可气又可怜，不过对上她眼巴巴的大眼睛时，只剩下心软了。
邡嫙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揉了揉，放缓了声音：“你说你看上他哪里了？人品也没有，颜值也没有，是坨屎还可以当肥料，他当垃圾还不一定能回收。”
“……”
许亦娇第一次在邡嫙面前没有替顾屿说话，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朋友面前说过前男友一点不好。总觉得要与众不同，不能否认之前的眼光，做一个合格的前任，没想到不需要维持人设是这种感觉。
她默了片刻，说：“他姓顾。”
“嗯，”邡嫙不明所以，“然后呢？”
女生怯怯看了好友一眼，小声说：“他名字好听，而且小说男主一般都姓顾……”
“你好样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邡嫙气得恨不得撬开她脑子看里面是不是灌水了，掐着她的脸，恶狠狠道：“等回去就跟顾甜筝说，让她把她弟给你留着！”
毫无骨气的许亦娇迅速示弱：“我错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把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
闻言，许亦娇装傻充愣，“没了啊，就这些……”
邡嫙气笑了：“确定吗？问了你八百遍怎么分手的，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吗？”
“我……”
“猪啊，”邡嫙看出她犹豫，决定以退为进，放慢了语速，轻声说：“我不是非要打听你隐私，我只是怕你哪天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
许亦娇一向吃软不吃硬，对付她只需要耍一点小心机就可以了。
果然，许亦娇默不作声静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说了，你能不能别骂我……”
邡嫙不置可否应了一声。
不骂她？
可以啊，如果严重的话直接上手帮她长记性。
……
下午刚吃完晚饭，顾屿在跟后座的人吹牛，讲他前两天打的那局游戏。
正讲到高潮，忽然被一个人打断：“顾屿，有人找你！”
顾屿回过头：“谁啊？”
喊他的眼镜男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顾屿一怔，随即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衣服和空气摩擦出的气流不小心把一张卷子带起来了，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后桌趴在桌上作尔康手，不甘心大喊：“哎！兄弟！你还没讲完呢！”
顾屿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
“讲什么？”眼镜男边问边弯腰捡东西。
“游戏啊，逆风局打这么激烈，对方差不多团灭，只剩一个了，然后呢？有没有一波？”
“哦，这场啊，”眼镜男直起身，扫了一眼卷子，上面有红笔改过的痕迹，回道：“经济相差太大，队友不敢团，执意要开龙……”
“停！”后桌咆哮：“我只想知道赢了没有！”
眼镜男把试卷重新放好。
他说：“输了，对方打野偷家，最后输了。”
和教室其乐融融不同，被喊出去的顾屿一出门口就看见女生，即使已经提前知道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欣喜：“许……”
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怀着复合的期望。
对方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许亦娇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
顾屿愣了下，然后跟了过去。
一楼不设教室，只有一间充值室和两间实验室，平时偶尔有一两个抽烟或者上体育课回去的同学，现在是冬季，基本上都在教室待着，所以此时空无一人。光线一般，最近灰蒙的天更是透不出一丝光进这阴沉的地方，楼上的嬉闹声都小了许多。
最终女生在一个角落站定，顾屿在她对面停下，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许亦娇扯了扯嘴角，她突然上前一步，在顾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在空荡的环境中异常清晰。
顾屿不可置信地抬头，就听见许亦娇冷冷道：“我做作，大庭广众中心非要亲密——”
“我物质，收了你的礼物和零食——”
“……”
“我能吃，一口气喝完你送的奶茶——”
“……”
“我家庭条件不好，需要你资助——”
一句紧接着一句，完全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
许亦娇冷笑，“接着是什么？是去酒店开|房还是我跟你上|床？”
男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动手了，顾屿脸色煞白，彻底僵住了，呐呐道：“……我没、没这样说……”
那天晚上他只是鬼迷心窍，听室友谈起前女友时没有忍住，不知道怎么就讲到了许亦娇，他只是夸大其词了而已，男人吹牛都会这样，他真的没有想伤害许亦娇。
他承认，一开始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情和许亦娇在一起，不过后面他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但是许亦娇总是对自己很冷淡，甚至是冷漠，一来二去，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气？所以在夜聊时，他脑子一热不小心就夸大其词了。
可是大家也只是听听而已，不一定会当真，根本她说的没这么严重。
许亦娇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男生一点都没有悔过的迹象，也许在猜测她为什么这么较真？为什么会被她知道？
她问道：“你在室友面前说这些，你就没有考虑过他们会怎么想我吗？”
许亦娇看起来失望透顶，顾屿避开视线，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她。
满腔的怒气随着那一巴掌消逝，理智逐渐占居上锋。许亦娇开始替自己不值，一点一点清算，“五个人，三个都是我们班的，你一点没有犹豫，不顾一个女生的名声，肆意造谣……”
“不是，我不知道……”顾屿前言不搭后语，最后穷词了，苍白无力道：“没有这么严重……”
“是吗？”
许亦娇掀起眼皮看他，到底不一样了，那个上课红着脸借给自己笔的顾屿和时间一样，都过去了，她轻声道：“那下药呢？”
“……”
像突然被人关了总电闸，顾屿顿住了，眼里的慌乱根本藏不住，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你答应过我……”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许亦娇勾了勾唇角，声音越发冷了，缓缓道：“我是答应过你不告诉别人，因为我对你有愧，可是你呢？仗着我默不作声，肆意妄为，既然如此，约定当然不作数了。”
“许亦娇……”
语气似是哀求，也对，毕竟造谣和下药性质不同，严重点说不定要进去蹲几天，他当然害怕了。
许亦娇忽然没了兴致，她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跟你讲这些，你向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忽然，顾屿猛地抬头，顿时失控，大声怒吼：“那你呢？！”
这一句像雷点一样，顾屿立马炸了，他一脸阴沉，直勾勾盯着许亦娇，沉声质问：“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对方始终在感情中始终游离，他怎么会不甘心？怎么会生怨？
“你说，”许亦娇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说说看我有哪些错。”
前面顾屿不言是因为理亏，此时自己占据上方，自然是要把积攒已久的怨气爆发出来。
顾屿说：“你从不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不允许我碰一下你，晚上一起回宿舍你还要跟我讲题，周天约你出来你也没有答应过，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们有谈恋爱的必要吗？”
对于顾屿的指责，许亦娇不以为意，她双手抱胸，背靠着墙，漫不经心笑了笑，“首先我不和你一起吃饭，当然是因为怕你哪天再拿着父母的钱说养我，而我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耐心不把饭扣你头上，毕竟，我也不清楚你究竟是关心我，还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优越感；然后不让你碰……肯定啊，我真没见过谁刚谈恋爱就揽肩的，还是在教学楼正对着监控；至于回宿舍路上不讲题讲什么？讲你念念不忘的初恋吗？而且别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习。”
女生每讲一句，顾屿神色就僵一分。
许亦娇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像在安抚对方的情绪，笑道：“当然，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跟异性出去玩，对方居然偷偷在我的饮料里下药，真的是——”
她一字一顿道：“很特别的经历。”
冬日的夜一如既往来得急，六点不到，整个校园都迷失在了昏暗中，恪尽职守的老旧路灯发出幽幽的光亮，此时正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终于，闪烁了几下，灯灭了。
顾屿藏在暗处，低声说：“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只是普通的……”
“维生素，”许亦娇打断他的话，后退了几步，“你当时就解释过了，不过是安眠药还是维生素都无所谓了，如果你因为造谣我的事情去找我同学的话，我不介意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打印下来，贴在你们班上，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人。”
总是试图感同身受的许亦娇，不喜欢让别人受牵连的许亦娇，一点都没变，只不过这次自己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这是威胁，也是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顾屿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的，我不会。”
“谁知道呢。”许亦娇无可无不可道：“就这样吧，希望你下次再开口时想清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说完她不再管顾屿怎么想，准备回教室。
刚走两步，意料之中，顾屿喊住了她，“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
许亦娇头也不回道：“没必要。”
问题没必要回答，答案也是没必要。
“你有喜欢过我吗？”
顾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身打量男生一番，许亦娇轻声说：“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你给你初恋发的消息了，不过我无所谓，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太愧疚了。”
“……”
“说真的，我从来不否认我的过去，但是你真让我恶心。”
顾屿闭上眼，今天第一个道歉终于说出口了：“对不起……”
“没必要了。”
许亦娇毫不留恋的继续往前走，直到上了二楼，视线才变得清晰起来。
细碎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耳边，脑中莫名浮现出很久以前和徐宓缇谈心时说的话——
你对他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