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能反抗的过她,不过,我想试试,活成我自己的样子。”——林清的秘密日记本

    宋知浔来到教室,没有带外套,只是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短袖。

    最上面一个口子为了透气就解开了,笑意蔓延开来,是这个年龄的男生常有的明朗和阳光。

    他对上她的视线后假装不经意的移开,走到她旁边的位置,放下书包。

    宋晗一手上整理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坐下后便恢复正常。

    “今天要收作业吗?”她解释清楚,“就是昨天作业的那个卷子。”

    她在这一瞬间总觉得要说些什么,于是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话题。

    宋知浔却给出来一个和往常不一样的答案。

    “不用,卷子今天上课要用。”

    “好……”女生整理完桌斗,就开始自己安静的早自习。

    他也默不作声,拿出习题来写。

    窗帘虽然被布条困住,但是也在被风解放它的天性,窗外的大树已经是重重的浓绿色。

    宋晗一的视线轻轻略过男生的侧脸,当注意力再回到原来的题目上,嘴角却是一点点被现在的心情吊高。

    他们没有说话,阳光过隙而照,却是青春恰好。

    这种画面,好像似曾相识呢。

    谢桉第一节课来教室后,说学校已经判出来了各科卷子,明天就能排出来名次。

    “下课我给大家把成绩条发下去,你们自己看一下,再结合卷子去分析问题。”

    “好了,现在开始今天的课程,请大家打开书的……”

    下课后,老师找了几个前排的同学发成绩条,还有不少同学抢着要发。

    宋晗一一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理,有何居心。

    宋晗一没有考试,所以连成绩条都没有。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有一点遗憾。

    林清拿到成绩,看到第二个科目的分数,赶快半斜过身子,找宋晗一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数学考了141!我数学上140了!”

    宋晗一也为她高兴:“你这次考试可以呀,你妈总算能放你一回了吧。”

    林清看一眼剩下理综和语英两科,没有丝毫进展,叹气道:“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的话,哪里能信?”

    她从来不会给她一点奖励放松的机会,哪怕她只是有一点失误或让她不满意,总是会逮住这个机会把她贬低。

    也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虚假地夸赞她。

    林清从来不敢对她说什么。

    她也不会让女儿对她进行评价。

    晚上晚自习下课后,林清一如既往的自己走回家。

    她们家在学校后面的昕苑华府,班里同学很少人住那里,出校门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

    电梯到达第四层,她踏入了家门。

    “回来了?”吴期雅找正在刷手机视频,“饭给你做好了在桌子上。”

    “嗯。”林清答应一声,换好拖鞋,先回房间里换衣服。

    她的房间从来不能完全关上门,就算是睡觉,写作业。

    屋内更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的摆件和装饰物,只有一本一本的辅导书和名著书籍在上面摆放着。

    和一个普通的书房一样。

    书桌是吴期雅找的二手货,实木的,底下有几个抽屉。

    其中一个是有锁的,但是是打开的锁,钥匙在吴期雅手里。

    廉价但是她为了省钱就收了这么个东西,上面还有一些被划出痕迹的地方。

    她从笔袋里抽出来成绩条,紧紧搓了几下旁边的空白地方,走出房间先给了吴期雅。

    她恐怕已经意识到后来会发生什么,先去洗手回避她母亲的表情。

    “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一啊……”吴期雅对这个分数保持着应有的震惊。

    再看看其他科目,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抬起眼,讽刺意味极强。

    “怎么,为了要那个破相机。其他科目你都不管了是吧……别你数学上了一百四我就会给你,这一点分不值得骄傲。”

    林清冲洗着手上的泡沫,没有回头。

    “老师刚才给我发了你的名次,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名次,班里才第十五,年级第五十二。”

    “理科班只有三个重点班,你还没进前五十。”吴期雅又啧一声。

    “根本去不了国内最好的大学,怎么给我们家争气。”

    “……”

    林清洗好手转身,眼里满的是爆发不起来的气愤。

    她其他科目确实没有特别突出,但是她起码没有退步。

    对她妈妈来说,林清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个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母亲。

    吴期雅抱着希望把林清培养到现在,其实为了一个在亲戚面前,朋友面前的面子。

    她更希望让林清也考去她的母校——季扬大学,走和她一样的专业,做同样的工作,她也好做林清的向导。

    她自己的期望,却没有问过一次林清愿不愿意,想不想,喜欢不喜欢。

    吴期雅再次对着前几天的矛盾展开:“你看看你这英语,那天我是不是给你看月考卷子的时候说你了,这完形填空都能错这么多。”

    “我已经学习了一个假期了,这四天我出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学习,我连出去都没有出去。”

    林清有点听不下去,把自己假期里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

    其实吴期雅什么都知道,五一假期连手机都没有给她。

    她听到林清的反驳就继续说了几句,没好气的绕回卷子里的错误。

    “我说你啊,物理每次这个分都提不上去,你们班主任还是教物理的,你一定要不耻下问。”

    林清已经拽紧了衣角,紧紧咬住下唇,吴期雅这是把自己的努力都说成无用了。

    “妈,我这次年级排名已经上升了十几名了,我已经很努力了。”

    吴期雅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有些难看。

    她没有说出任何诋毁她的语言,而是把纸条拍在桌子上,以此来泄愤。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努力当成用来诋毁我的借口。”

    女生走到玄关,套上外套,极其小声地冒出一句话:“我出去走走。”

    “饭还没吃呢你就出去,我哪里诋毁你——”

    林清关上家门,她一路跑下楼梯出了单元门,坐到楼下的长椅上。

    脑海里是妈妈从小到大说出的一句句话,她总是会想起这个。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刚在那个房子里吵闹,被抑制住的情绪,瞬间决堤,不断倾泻而出。

    路灯点起,灯光下一片明亮。

    “林…清?”

    路过的少年经过月光的照射,影子拉得很长,在林清手的缝隙里出现。

    林清听到自己的名字,手动了动放下,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树影摇曳,往常这个暗暗无声的角落里,在这个夜晚,多了两个孤独的人。

    那个爬墙的人……池风。

    他怎么在这里。

    她意识到是在一个同班同学的面前,而且是被发现在这里躲着哭,别过头去擦眼泪。

    “你……怎么在这儿。”

    池风穿着黑色体恤和牛仔裤,站在她面前。

    “我还想问你呢,我平常不回家就在这里待会儿,地方今天倒是被你占了。”

    他平常不想回家,就在这里坐着,要么就去大街上随便逛逛,再等家里人都睡了回去。

    今天又多了一个人。

    “那我就走了,不占你地方。”林清要从椅子上起来,被池风用手按下去。

    池风看她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没有让她走:“你心里难过,就在这儿吧。”

    说着就在她旁边坐下。

    林清眼睛已经哭得有点难受了,也不敢揉,怕一会儿回去,吴期雅还要继续挖苦。

    一段沉默后,她转头看池风,想起他说的话里其中有一个关键词。

    不回家……

    “你刚才,说你不回家,”林清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家。”

    池风听林清一说愣了一瞬,随即说出缘由。

    “那个家,我宁愿我一直都不在那里待着。”

    “为什么?”

    池风好像突然被激起了什么聊天的欲望,一向沉默的他破例说了很多话:“我爸,一回去就跟我吵来吵去,我受不了,他也管不了我。”

    “你跑出来,还在这里哭,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妈?大概也是这样吧,我也偶尔和她吵架。”

    “不过最后,只能是一切又恢复正常。”林清和吴期雅每次争吵后都是进入冷战时期,谁也不会道歉,谁也不会和对方说话。

    最后,第二天也总是会正常交流,好像林清也没有过继续辩驳引起争吵的那件事。

    时间长了,她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而去为自己辩解,即便吴期雅怎么和她说话,怎么冷言冷语对待她。

    她只是越来越感到,这个家的冰冷。

    林清想逃出去,逃出去吴期雅的控制和讽刺欺压。

    池风和林清,他们两个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貌似达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识。

    女生说了一些关于今天和吴期雅拌嘴的原因,池风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这个人,怎么感觉有点捉摸不透。

    逃课,家庭有矛盾,很自由的一个人,但是学习也不差,作业只是在一段时间内没有按时交。

    这两者好像很矛盾。

    林清到回家后都没有想明白。

    吴期雅还在房间里跟一个什么没发生的样子,她回家后热了一下已经凉了的剩下饭菜,吃了几口填饱肚子。

    回到房间,坐在桌前拿出自己的日记本,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里藏起来的。

    吴期雅一直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小本子,林清从初二就开始写,直到现在。

    她房间的窗帘是老式的,花朵的样式,是很久以前才会用的,还有点破旧和洞洞。

    林清打开已经写满一半多快要写完的日记本。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虽然每次的日记只有几句话,但是也够珍贵的了。

    她闭上眼,想起今天遇见池风,他听到她的遭遇,说的那些话。

    池风说的是对的。

    但是她,以她的能力,并不能改变事实的惨淡。

    “你不想上你妈说的那所大学?”

    “说不上不想,最好的大学谁都向往。”

    “只是我有我自己的理想,不想让她来控制我自己的世界。”

    “那你就说出来啊。”池风眼神坚定的看着林清。

    “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不能就这样任她摆布你的理想。”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

    “就算她是那所学校毕业,有着很高的学历和知识,为家里争了光又怎么样?”

    池风说完这些,抬起头看向夜空,星光璀璨,一闪一闪的。

    “我们不应该活成别人想让你活成的那个样子。”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只能有你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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