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里德尔说。

    他后知后觉地环顾了一圈图书馆内紧张热烈的学习氛围,又看了眼装傻充愣的米瑞尔,冷漠地抽走她摊开在手中的魔法地图,中断了寻找最佳地点这项同其他人的专心认真相比格格不入的娱乐活动。

    “我竟然差点忘记了,期末考试周马上就到了,你的作业进度补上了吗?”

    “如果你不执着于在霍格沃茨盯着我,我的效率也许会更高。”米瑞尔瞅了瞅自己空荡的手,抱起双臂,挂起一抹无辜的微笑,“作业难道比蛇怪更重要吗?我们现在该尽可能快地为它们寻找到一个新住所,拿袋虽然能装下它们,但那就像是把人给关在了箱子里,憋屈得很。汤姆,你怎么能对先祖的馈赠如此不上心?”

    “先祖的馈赠固然珍贵,但你在我心中更为重要。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事的权重能够比期末考试更高。”里德尔挂上了同款虚伪微笑,报复性地说道,“放弃你乱七八糟的打算。接下来,我会在所有课下时间找到你——即便你躲进了盥洗室里,然后盯着你写作业。”

    “邓布利多教授听到你如此负责,一定会感到欣慰吧,霍格沃茨优秀级长。”

    “实际上,我一直在等待他亲手给我颁发一座学习标兵的奖杯。”他无情地将桌上堆放的《从孵蛋到涅槃:养龙指南》抽走收了起来,“偷懒不选神奇动物保护课的人不需要阅读这种多余的书籍。”

    “知识是互通的。”米瑞尔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没有拒绝被强行塞进手中的羽毛笔和羊皮纸,“刻板教育界缺了你当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损失。”

    “那真是遗憾,你已经以一己之力泯灭了我当教授的自信——先在三天之内给我把草药课剩下的论文补完。”

    里德尔面不改色地将上午刚用过的《食肉树大全》和《成分的百科全书》砸到她手边,看了看她不情不愿写下的论文标题,转身又挑选了一大摞相关参考书后才满意地离开,准备去找斯莱特林的眼线了解近几周以来这个麻烦精除了破坏城堡外,是否还有其他可疑行为。

    没过多久,他就挂着疑惑的表情重新返回了图书馆:“我们什么时候连孩子都生了?”

    “格林德沃弄出来的传言,你说你知道的。”米瑞尔头都不抬地飞快挥洒着墨汁。

    里德尔凑近检查了一眼,没好气地重重地敲了敲她的羽毛笔杆。

    “不要自己编纂参考书。那个版本应该仅限于黑魔王是个抛妻弃子的同性恋,你这么大个当事人在场,就任凭他们瞎传?”

    “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无关紧要,就像这些被陈旧的书册包裹起来的参考条目一样。”

    “再新的书册也不会记载中国咬人甘蓝能够咬得穿铁甲咒——”里德尔试图为霍格沃茨教材辩驳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告诉我,你对中国咬人甘蓝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话题,撑着脑袋半走神状态的米瑞尔终于一扫麻木写字的低迷,啪地丢下羽毛笔,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知识是互通的,能量形式也是互通的——我喂了它们古代魔法。”

    “神经病。”里德尔顿了顿,恍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也喂了那头中国火球古代魔法?”

    “那倒没有,动物的能量吸收模式毕竟和植物不太一样。但是我喂了它中国咬人甘蓝。”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中国火球就该吃中国咬人甘蓝,中国人管这叫做以形补形。”

    “……算了,你的确需要好好阅读一下这本书。”里德尔皱着眉头,将刚收缴的养龙指南还给了她。

    他重新翻开之前看到一半的古籍,点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又回头接着问道:“你把中国咬人甘蓝种在哪里了?我摘点去喂蜷翼魔。”

    麻瓜袭击巫师的案件依旧时不时在世界各地发生着,以美利坚为首,其中一个名为新塞勒姆慈善协会的组织尤为活跃,他们甚至猖狂地将被折断的魔杖作为了组织的标志。虽然这群狂热的麻鸡并不知道,他们引以为榜样的著名塞勒姆集体女巫审判案,其实只是一场相互恶意检举揭发的闹剧——被审判杀害的全部都是麻鸡。

    本就厌恶麻鸡的美国魔法国会则继续对麻鸡伤人事件保持了诡异的沉默。由于巫师并不具备麻瓜公民身份,施暴者的司法处罚也遭受了各种形式的阻挠,最后仅仅只是被轻飘飘地定为口头警告。

    麻鸡们的想法在司法的纵容下迅速地演变着。

    有一小部分麻鸡最先开始抱怨:人民花重税养出来的军队真是糟透了,竟然需要懦弱地去依靠巫师的帮助才能够打赢胜仗,简直就是美利坚之耻。而一切夸大巫师能力的言论,则会被打成巫师奸细的粗劣洗脑,是挑拨美利坚内部对立的下流手段。

    之后,突然有一天,四名刚犯事的麻鸡袭击者身上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他们仿佛一夜之间丧失了全部的快乐和勇气,只能在恐惧与虚无的笼罩下蜷缩着瑟瑟发抖,任何医疗干涉都无济于事。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这是来自巫师的诅咒警告,我们不应当犯险惹怒任何未知的存在。

    第八起“空脑症”集体患者被发现之后,保守派麻鸡如是宣扬道。

    一部分感到害怕的麻鸡选择了收敛,而另一部分麻鸡则选择了不信邪。

    ——把胆敢诅咒我们的邪恶巫师杀光就行了。

    他们手握枪支高调地宣布。

    里德尔借着新塞勒姆慈善协会举行游行抗议的时机,顺势策划了一位巫师的假死。与此同时,在他密不透风的监控之下,米瑞尔终于被迫在两个星期内提前补完了一整个学年剩下的作业。

    “这下我们总可以出发了吧?”她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考完试再说。”里德尔淡定地阅读着手中的信件,“这么急着赶我走,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你猜?”

    米瑞尔穿过层层书架,将最后一本参考书归位之后,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图书馆。

    “我的确有些傲慢了。”她边迈着大步伐穿越回廊,边对紧跟着她的里德尔抱怨,“虽然我时常有给自己增添难度的坏习惯,例如禁翻滚,禁滴露,甚至禁辉石魔法,但禁足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无聊,这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再等等,邓布利多维持不了多久的平衡。”里德尔敷衍地安慰道。

    “我知道,霍格沃茨有关我是黑魔王的传言并没有销声匿迹。活人毕竟不是傀儡,思想和话语总是无法被完全掌控的。”米瑞尔踏上前庭的石砖,意外地看到了恰好也站在喷泉旁和谁正交谈着的霍格沃茨校长,“实际上,我时常无法正确解析邓布利多教授的想法,也学不会他的思维逻辑。”

    “邓布利多是个可悲的理想主义者,拖着自己一败涂地的人生,却妄想践行冠冕堂皇的美德。”里德尔嫌弃地拉住她,准备换条道走,“别学他,脑子里会进脏东西。”

    “嗯?”他突然又停住脚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邓布利多身边提着棕色皮革手提箱的中年人,“那位好像是斯卡曼德。”

    “那是谁?”

    “如果你还记得被你遗弃的神奇动物保护课教材的话,他就是作者。听说格林德沃早先被抓进监狱,就有这位斯卡曼德先生的功劳。”对于能让巫粹党首领吃瘪的存在,里德尔多了一份头发丝大小的善意,但因为他与邓布利多关系良好,这份廉价的善意很快就被抵消了。

    “他是著名的神奇动物专家,有养龙的经验。他的手提箱里是一整群神奇动物的家园。”他小声说道,“——懂了吧?别让其他人发现。”

    “懂了。”米瑞尔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耐心地潜伏下来,等待交谈中的目标与邓布利多告别后,悄悄跟了上去。

    这下又能安分一段时间了。里德尔满意地想着,边继续往主楼走去,边思考接下来还能找点什么琐屑事来消耗米瑞尔那无处安放的精力。

    没走出几步路,他又犹豫着调转了步伐,往米瑞尔的方向追了过去。

    虽然那位斯卡曼德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过激反抗的暴脾气,但万一米瑞尔手上没个轻重,让人横尸霍格沃茨就不好了。他糟心地忧虑着,再次开始怀念起纳吉尼的乖巧。

    他在禁林边缘找到了二人。

    幸运的是,两个人暂时都还好好活着,不幸的是,可怜的神奇动物专家已经以五花大绑的状态半截身体被塞进了拿袋里。

    “你在做什么?”里德尔震惊地阻止了这项荒谬的行为。

    “你不是说要把他抓来帮我们养宠物吗?”米瑞尔反过来疑惑地问道,“我先暂时将这位神奇动物专家放进拿袋里,让他和宠物们培养一下感情,等我们找好地方了再把他们一起放出来,无缝上岗。”

    “先不提你把他捆着扔进拿袋里他还能不能活,毕竟蛇怪和中国火球都是爱吃人的。”里德尔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要你把他的箱子抢过来养龙,没让你犯罪搞绑架。”

    “养在箱子里?”米瑞尔露出了更加无法理解的表情,“那就和拿袋一样了。我想把他们养在外面,汤姆,你答应了我的。”

    “只要场地足够广阔,物质足够丰富,箱子里和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区别?”里德尔同样无法理解,“有些穷巫师人生的丰荣程度甚至还比不上这样一个破箱子。”

    “虚假的空间永远是虚假的,史玛拉格不能生活在箱子里。”米瑞尔坚持道。

    “所以说,这到底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就只是单纯想往外跑而找借口罢了。”

    “你根本不懂虚假的天空有多么可悲,这是剥夺生物与生俱来权力的恶行。”

    可怜的神奇动物专家在经历猝不及防的危机绑架和天降拯救之后,就陷入了手足无措的静默中。但是听到两位霍格沃茨的学生一直在议论他的专业范围,他还是忍不住小声插了句嘴。

    “我没有强迫它们住在箱子里。我有努力为所有神奇动物寻找最适合的栖息地,只有目前不满足放生条件的才会暂居在我这里。”他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我不是坏人……大概。”

    两位真正的坏人为在场唯一一个好人可怜的耿直沉默了半秒。

    “很抱歉,斯卡曼德先生,我并没有在指代你。”米瑞尔温和地对他说。

    “别废话了,拿上他的箱子,删掉他的记忆,把龙丢进箱子里,然后你就给我乖乖留在这里等待考试,少动些其他歪心思。”

    里德尔捡起倒在地上的手提箱,抽出魔杖就准备照例甩一道遗忘咒,然而米瑞尔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安排,将咒语直接给弹飞了。

    “不可以。”她动作灵活地把箱子又抢了回去,扔进懵逼的神奇动物专家的怀里,并坚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怎么可以抢人家的东西呢?”她义正辞严地谴责道,“这样是不道德的,我们应该让斯卡曼德先生和他的箱子安全离开。”

    “简直不可理喻,你哪里来的脸说出这句话的?”

    看着把男巫小心翼翼整个藏在身后的米瑞尔,里德尔觉得某些已经被他丢进记忆垃圾桶中的刺眼画面突然又鲜活起来,让他瞬间生起了一份额外的火气。

    “我知道,米瑞尔,我早知道了。”他冷着脸阴阳怪气,“你就是偏爱这款装可怜的卷毛狗。”

    “唔——”米瑞尔煞有介事地思考了片刻,配合着说道,“非要这么比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倒是我读不懂空气,留在这里打扰二位了。”话虽如此,里德尔的脚却如同在地上扎根了一样丝毫不动。

    纽特·斯卡曼德在愈加针锋相对的氛围中出了一身冷汗,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陷入如此诡异的局面。他又尝试着解了一次身上的束缚咒,金色的绳索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霍格沃茨的学生总不至于真会对他下什么黑手吧?愿意为神奇动物着想的人肯定是个好人。他蜷着腿夹着自己的手提箱,乐观地想着,现在霍格沃茨的小巫师魔咒用得可真是厉害。

    “米瑞尔·奥利凡德小姐?”在两人炮仗般的对话中,他抽空插上一句,看着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两对气势刺骨的眼神,尝试着解释道,“实际上,我就是受阿不思所邀,来霍格沃茨协助安置蛇怪和火龙的。放心吧,我是专业的,能够妥善处理好它们,你们不必为此争吵。”

    然而黑发的斯莱特林学生在听完他的解释后,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我改变主意了,我们的确应该让斯卡曼德先生和他的箱子赶紧离开霍格沃茨。”

    “?”纽特再次陷入迷茫。

    好在身上的束缚终于被解掉,他拍了拍褶皱的衣角,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对了,我来霍格沃茨前恰好受人所托,给奥利凡德小姐带了一份礼物。他说猫头鹰无法正确定位到你。”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缓和了几分的氛围就又迅速凝固到了冰点。

    “礼物,真是不错。学校外竟然还有如此执着的男士,会对奥利凡德小姐念念不忘。”里德尔挑起眉,用审视警惕的目光追随着他递出方盒的手,“还等什么?赶紧打开看看人家的好意,或者说……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见不得光的话,就不会用如此不严谨的方式送到我的手中了。”米瑞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抚过八角尖尖的纸盒,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装,取出一个四英寸大小的水晶瓶。

    瓶中飞舞着一群小巧的萤火虫,尾端散发出肉眼几不可见的蓝绿色光芒。

    “瞧,只是些萤火虫罢了。”她晃了晃瓶身,任由里德尔将它夺过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看完记得还给我,别弄坏了,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某些神话中,萤火虫是坠落人间的星星,象征着转瞬即逝的爱情……你不觉得如此浪漫的好意放在这里有些不妥当吗?”里德尔没有过分为难这份礼物,将它递还回去后,眼光扫向一旁再次局促地沉默下去的神奇动物专家,“亲爱的,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却要当着我的面出轨?”

    纽特被自己给呛了一下,捂着喉咙剧烈地咳起嗽来。

    “我觉得……”他艰难地顺着胸腔里拧住的气,试图弥补由自己引发的争执,“我觉得,普威特先生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霍格沃茨的学生现在已经如此早熟了吗?”

    “普威特?格威迪翁·普威特?”里德尔捏紧了右手,再次看向米瑞尔,她似乎对此毫不意外,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竟然还有联系?”

    “哦——”米瑞尔垂下目光,把玩着手中小巧的水晶瓶,淡定地回答,“如果你知道了的话,我不就没有机会出轨了吗?”

    “……”纽特第一万次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接受阿不思的喝茶邀请。他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双雷鸟的翅膀,逃离这片本应和他毫无关系的修罗场。

    不幸中的万幸,修罗场的主角之一率先忍不住离了场。

    “我是不是坏事了?”他含蓄地问道,“虽然我不是霍格沃茨的老师,也许没有资格在这里站出来说教,但是……这似乎对你们的孩子不太好。”

    “我们有两个孩子。”米瑞尔在他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打开水晶瓶,将萤火虫一股脑倒进嘴里,像吃比比多味豆一样嘎吱嘎吱嚼起来,“一个是蛇怪,另一个是中国火球。”

    “啊?”

    “我希望能给他们提供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很显然,汤姆并不是个有耐心的好父亲。”她露出充满信赖的目光,“您能为我提供帮助吗,斯卡曼德先生?”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纽特慷慨地答应下来。

    真是个好孩子啊。他默默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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