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烈成仁
麻瓜与巫师的联合会议决定之后,里德尔便像一个真正的七年级在校学生一样安分下来。他乖巧地顺应着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节奏,全方位配合二人的所有行动与意向,服帖得就像是巫粹党的副手,又或者是凤凰社的主力军。
发现格林德沃真的开始如同交代后事般布置巫粹党的事务时,他试探着询问了一番,被慷慨告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交易内容。
里德尔觉得格林德沃有点大病,但他可不在乎这家伙想怎么作死,在顺势处理掉米瑞尔种树的遗留问题后,他便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格林德沃终于死在了米瑞尔手上,才松下了第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担心被两个没皮没脸的老东西联手一起针对了。
至于格林德沃口中天马行空的所谓愿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不在乎茫茫无边的蝼蚁们究竟是被称作巫师还是麻瓜,即便他们真的能通过米瑞尔获得那么丁点魔力,垃圾始终是垃圾,而统治者的地位,永远来自于对超凡能力的垄断性掌控。
倒不如说,麻瓜开始统一身份,自动接纳巫师的力量体系后,就更容易洗脑精英崇拜,操控愚昧的民心了。他不知道米瑞尔究竟是如何诱导的格林德沃,但如果真按照约定内容,借着格林德沃的无脑奉献,她就能轻易将曾经在苏联开辟过的那一小块巫师试验地的情况扩展复制到全球,精妙省力地达成阿布拉克萨斯的愿望条件。以后,阿布拉克萨斯应该能够游刃有余地将古老巫师家族打造成真正世界范围内尊贵而不可侵犯的存在。
有些无聊。
这样一来,一切又会回归套路式的政治戏码,他已经快要厌倦了的千篇一律的阶级经营模式。相较而言,米瑞尔曾经描述过的全员厮杀的情景都要有趣得多。
等他彻底铲除掉邓布利多这个威胁之后,就给世界添上点别样颜色吧。
里德尔愉快地想着,到时候,只要米瑞尔不执着于非要把自己给弄成一个诡异的尸块球,她想怎么种树就怎么种树,想怎么打架就怎么打架。他会把这里布置成她最喜欢最怀念的记忆中的模样,让她愿意开开心心地留下来。
“你真的有腾出时间好好复习吗?这段时间不是往威尔士跑就是不停写无关的东西。”里德尔找到图书馆,敲了敲米瑞尔手肘旁的空桌面,“还有三天就要开始考试了。”
“有。”米瑞尔依旧忙碌地编纂着她的书册,自从格林德沃死后,她的心情一直颇佳,甚至有闲心向他介绍,“我的学校终于拥有第一位老师了,文达·罗齐尔女士愿意留在我身边——她总觉得还能从我身上掏点格林德沃的碎片出来。”
“哦,挺好。”
万一哪天米瑞尔开心得没能控制住……不·小·心将其他人都杀干抹净了,那就更好了,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只会剩下自己这唯一一个选择,再也没法勾三搭四了。
“我也可以去当老师。”里德尔自荐道。
“不要,学生会越来越少。”
“你该相信我的号召力与吸引力,我向你保证,招来的一定都是你会喜欢的。”他赶在米瑞尔变得不耐烦前话锋一转,“对了,养龙场建好了,以后阿布拉克萨斯的龙都是你的龙。”
“谢谢。”米瑞尔表情缓和下来,“你想要点什么礼物?”
“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回家吗?”
“不可以。”
“或者在你新学校的角落里随便为我留一张桌子吧。”
“不对等,换一个。”
“那么……我想要一个孩子。”里德尔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用低沉暧昧得能够拉丝的声音说,“不是从别人家里抢来的那种,是要与你我紧密相联的那种。”
米瑞尔停下笔,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你等等,要不了多久了。”
等什么?
里德尔愣了愣,暂时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黑魔法清空,眼神诡异地往她身上瞟了瞟。
难道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真没瞎说?那倒是个现成的新筹码,让他省下功夫了。
不要着急,耐心点。他对自己说,他总有一天能截断她的所有出路。
NEWTS考试要比里德尔想象中顺利,大概是考虑到这一年同麻瓜的纷争浪费了太多时间,考题没有过于为难学生,黑魔法防御课也没有挑选到守护神咒,省去了他出手作弊的环节。
米瑞尔安安稳稳地考完了最后一场试,并向他保证所有科目都能拿到O。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连恶婆鸟的嚎叫声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阿不思……”
里德尔愉快的笑容淡去几分,他调转脚步,漫不经心地靠在前庭的铜制雕像旁,静静地倾听不远处正在进行的对话。
嘉拉迪亚·梅乐斯打算退休了,理所当然,这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已经太老了,老得甚至曾经教导过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邓布利多竟然也打算同时卸任。
“孩子们都很喜欢你,阿不思,虽然你应该已经听了其他教授一大轮劝阻话,但我发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教授中最适合培养年轻人的存在。”梅乐斯惋惜地说,“就算联合会主席处理起麻瓜事宜会非常忙碌,但时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嘛。”
“实际上,那边我也不打算继续就任了。”
“为什么?你还如此年轻,64岁正是拼搏的年龄。”
“我不知道。或许我已经为此拼搏太久了。”
不对劲。
里德尔警惕地想着,邓布利多可是精神抖擞地拼到了115岁都没想要闲下来。
这样简直就象是……
他沉默着无目的地散了几圈步,在邓布利多离开的后脚转身跟着他回到校长办公室。
“我最近生出了一个想法,邓布利多。”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七年以来,他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次数竟然都快赶超他前往翻倒巷的次数了,想想都令人膈应。他扫了眼桌上的梧桐枝,变成幼崽的福克斯被重新找了回来,看到他后瑟缩了一下,又鸟仗人势地挺起了胸脯。
“——我想要申请留下来当老师。”
“为什么?我以为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已经可以随意发展势力,没必要亲自从学校招揽人才了。”邓布利多挥动着魔杖,将抽屉里的物什清出来打包整齐。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的确拥有一个朴实的教学梦想。霍格沃茨的教育体系太过陈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改变它。”
里德尔紧盯着邓布利多手中的动作,专心地酝酿着语气和表情。
“而且,对于触手可及、毫无挑战性的的势力发展,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当初与你争了那么久,也只不过是觉得这样才有点意思罢了。”他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你瞧,我现在甚至都懒得参与你们与麻瓜的那些麻烦事。”
“很可惜,我已经提交了校长卸任申请,以后管不了师资这块了。如果你想留校当教授,就等着和新校长去沟通吧。”
“你真的打算甩手不管了?为什么?”里德尔心情沉重下去。
“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作为霍格沃茨校长的一生没有遗憾。当然,我一直很想亲眼见见未来的那些孩子们,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教导米勒娃变形术呢。只是说到底,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也肯定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巫师。”邓布利多将装饰大于实际作用的半圆眼镜摘下,工整地摆放在空荡的桌面上,“是时候说再见了,汤姆。”
“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的,当然是排除和平安定的最后一道不稳定因素。”
“我不明白,邓布利多,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里德尔叹了口气,“我已经放弃了迫害麻瓜,放弃了与你们争权夺势,米瑞尔也在我的管教下听话得很,你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话说出口,你自己相信吗?”邓布利多呵呵轻笑了两声,随后板紧了脸,“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灾星会让任何一块地方都成为残肢断臂的废土,预言可不是玩笑话。”
“不会的。即便你不管,我也不可能放任她瞎搞破坏,就算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让她把这个世界给毁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不准,你脑子一直不正常。”
“……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
“无论如何,这学期结束,这周的最后一天,就是死线。其实早在灾星毁掉整座岛国后,我就该处置她的,只是我沉浸在和平的氛围中,竟然犹豫了……犹豫的后果是,盖勒特意料之外地先一步死在了她手中。”
“那你该更加清楚,如果连你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我了。”里德尔垂下双眼,声音低迷起来,“说句真心话,邓布利多,只要米瑞尔能够好好活着,我不在乎你想要怎么牵制我或者利用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和誓言,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转而与我缔结新的誓约——我们来创造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未来。”
“……但是,如果米瑞尔不在了,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如何发疯了。”
“关于这点,我也是一样的,汤姆。盖勒特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发疯呢?”
“你学我发什么疯?”里德尔莫名其妙地瞅向他,“你甚至能亲手把他关进监狱里关上几十年。”
“我可以把他关起来,但我不能接受他死在我面前,很难理解吗?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汤姆,你几乎将我办公室里的禁锢魔咒翻了个遍。”
“……”
这能一样吗?
里德尔抿住嘴角,试图从邓布利多突兀的“我们一样”的胡搅蛮缠中重新寻回自己被打乱的思路。
“不存在所有人都能满意的未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都绝对不会放过灾星。至于你,汤姆·里德尔,死在普通人手中对你而言并不稀罕,我想总能有其他人站出来解决掉你。”
很明显,邓布利多是在故意激怒他。里德尔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脑海中快速整合着目前为止所有有效的信息。
首先,邓布利多肯定有地方在撒谎,米瑞尔并没有对学期结束这条死线产生任何情绪,她很自然地在规划着未来。无论是她有办法自己解决诅咒,还是缺乏诅咒的触发条件,她目前都大概率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威胁。
他本以为邓布利多只是吃准了他的在意,想以米瑞尔为人质威胁他,让他安分不搞事,但这次他故技妥协,邓布利多却不再愿意接条了。
为什么?他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总不至于真的是因为米瑞尔搞死了格林德沃,他就要放下身上的所有其他责任,不顾一切代价地杀死米瑞尔报仇吧?
这就是所谓的爱?爱也太极端了吧?
说到底,邓布利多真的有办法杀死米瑞尔吗?
里德尔心底逐渐焦虑起来。
至少,那条连接灵魂的诅咒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米瑞尔愿意一直携带诅咒,也肯定是因为存在着另外的约定,她对邓布利多有所索求。
但米瑞尔在坚守约定这方面一向死板得过分,万一邓布利多耍手段使诈怎么办?她才接触了七年魔法,还喜欢满不在乎地傲慢自大,本来诅咒就是被算计着挂上的,再被算计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如果她愿意老实坦白诅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不是遮遮掩掩地叫他不用管,早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里德尔越想越气。她之所以遮掩着不愿意告诉他,肯定是又和那狗屁尸块球的达成条件有关。最贴合的约定就是她能因此得到邓布利多的身体或者灵魂,那么邓布利多就没说谎,约定达成,他是必死的。
不对,这又回到了最原初的矛盾,邓布利多为什么要去找死?
他不能理解,就像他无法理解,格林德沃为什么要去送死。他们俩脑子怎么病得如出一辙?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只要解决诅咒,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
其实他一直有一个保底手段。
虽然并不知道那道诅咒为什么诡异地消除不掉,但它是有机会被转移的。
他用其他人尝试过,活体魂器包括魂片在内的两道灵魂会被诅咒认定为是一个整体,只要把诅咒锁定在单独的魂片上,再移除魂片,就能避免对原主灵魂造成影响。
他辛辛苦苦才将米瑞尔制成了魂器,却一直都不想动用这个方法。太划不来了,只要魂片有所动静,米瑞尔被蒙蔽的意识就会记起她被做成魂器的事实,有所警惕之后,或许他就再也没办法第二次得手了。他会永远失去这个优秀的魂器载体。
但如果米瑞尔真的会因此死掉呢?
里德尔冷漠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收拾好最后一件物品,扣上了麂色行李箱的锁扣。
“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也很羡慕你,汤姆·里德尔。”他转了个身,手悬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重新拿起了眼镜戴上,“明明我们都一样拥有超凡的天赋和能力,凭什么你就能够自私自利,不要脸地什么都不顾,滥用这份能力像个疯子一样肆意妄为,你的良心难道从来就不会痛吗?”
“谢谢夸奖,我没有良心。”里德尔微笑着回应,“你还废话什么?要死就赶紧去死。”
“那么,再见。”
“……”
里德尔坐在空荡荡的校长室里,心里越来越凉。
邓布利多似乎是认真的。
他焦躁地捂住脸,混乱的大脑中不同假设激烈地交战着,始终矛盾地得不出结果。
不行。
不能冒这个险。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从校长室顶层的露台跳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向魂器的方位,并在可操纵的极限距离处干脆地转移了诅咒,移除了魂片。
他大步跨过方庭,踏上大理石楼梯,在快要到达米瑞尔的所在位置时,突然如遭雷劈般顿住了。
完蛋了。
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感受到的不对劲究竟出自哪里了。
邓布利多一直在拿米瑞尔逼他,目的却不是逼他收敛自己的行为,不动麻瓜不搞事。
而是最单纯的,在逼他解除诅咒。
发现格林德沃真的开始如同交代后事般布置巫粹党的事务时,他试探着询问了一番,被慷慨告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交易内容。
里德尔觉得格林德沃有点大病,但他可不在乎这家伙想怎么作死,在顺势处理掉米瑞尔种树的遗留问题后,他便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格林德沃终于死在了米瑞尔手上,才松下了第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担心被两个没皮没脸的老东西联手一起针对了。
至于格林德沃口中天马行空的所谓愿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不在乎茫茫无边的蝼蚁们究竟是被称作巫师还是麻瓜,即便他们真的能通过米瑞尔获得那么丁点魔力,垃圾始终是垃圾,而统治者的地位,永远来自于对超凡能力的垄断性掌控。
倒不如说,麻瓜开始统一身份,自动接纳巫师的力量体系后,就更容易洗脑精英崇拜,操控愚昧的民心了。他不知道米瑞尔究竟是如何诱导的格林德沃,但如果真按照约定内容,借着格林德沃的无脑奉献,她就能轻易将曾经在苏联开辟过的那一小块巫师试验地的情况扩展复制到全球,精妙省力地达成阿布拉克萨斯的愿望条件。以后,阿布拉克萨斯应该能够游刃有余地将古老巫师家族打造成真正世界范围内尊贵而不可侵犯的存在。
有些无聊。
这样一来,一切又会回归套路式的政治戏码,他已经快要厌倦了的千篇一律的阶级经营模式。相较而言,米瑞尔曾经描述过的全员厮杀的情景都要有趣得多。
等他彻底铲除掉邓布利多这个威胁之后,就给世界添上点别样颜色吧。
里德尔愉快地想着,到时候,只要米瑞尔不执着于非要把自己给弄成一个诡异的尸块球,她想怎么种树就怎么种树,想怎么打架就怎么打架。他会把这里布置成她最喜欢最怀念的记忆中的模样,让她愿意开开心心地留下来。
“你真的有腾出时间好好复习吗?这段时间不是往威尔士跑就是不停写无关的东西。”里德尔找到图书馆,敲了敲米瑞尔手肘旁的空桌面,“还有三天就要开始考试了。”
“有。”米瑞尔依旧忙碌地编纂着她的书册,自从格林德沃死后,她的心情一直颇佳,甚至有闲心向他介绍,“我的学校终于拥有第一位老师了,文达·罗齐尔女士愿意留在我身边——她总觉得还能从我身上掏点格林德沃的碎片出来。”
“哦,挺好。”
万一哪天米瑞尔开心得没能控制住……不·小·心将其他人都杀干抹净了,那就更好了,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只会剩下自己这唯一一个选择,再也没法勾三搭四了。
“我也可以去当老师。”里德尔自荐道。
“不要,学生会越来越少。”
“你该相信我的号召力与吸引力,我向你保证,招来的一定都是你会喜欢的。”他赶在米瑞尔变得不耐烦前话锋一转,“对了,养龙场建好了,以后阿布拉克萨斯的龙都是你的龙。”
“谢谢。”米瑞尔表情缓和下来,“你想要点什么礼物?”
“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回家吗?”
“不可以。”
“或者在你新学校的角落里随便为我留一张桌子吧。”
“不对等,换一个。”
“那么……我想要一个孩子。”里德尔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用低沉暧昧得能够拉丝的声音说,“不是从别人家里抢来的那种,是要与你我紧密相联的那种。”
米瑞尔停下笔,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你等等,要不了多久了。”
等什么?
里德尔愣了愣,暂时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黑魔法清空,眼神诡异地往她身上瞟了瞟。
难道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真没瞎说?那倒是个现成的新筹码,让他省下功夫了。
不要着急,耐心点。他对自己说,他总有一天能截断她的所有出路。
NEWTS考试要比里德尔想象中顺利,大概是考虑到这一年同麻瓜的纷争浪费了太多时间,考题没有过于为难学生,黑魔法防御课也没有挑选到守护神咒,省去了他出手作弊的环节。
米瑞尔安安稳稳地考完了最后一场试,并向他保证所有科目都能拿到O。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连恶婆鸟的嚎叫声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阿不思……”
里德尔愉快的笑容淡去几分,他调转脚步,漫不经心地靠在前庭的铜制雕像旁,静静地倾听不远处正在进行的对话。
嘉拉迪亚·梅乐斯打算退休了,理所当然,这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已经太老了,老得甚至曾经教导过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邓布利多竟然也打算同时卸任。
“孩子们都很喜欢你,阿不思,虽然你应该已经听了其他教授一大轮劝阻话,但我发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教授中最适合培养年轻人的存在。”梅乐斯惋惜地说,“就算联合会主席处理起麻瓜事宜会非常忙碌,但时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嘛。”
“实际上,那边我也不打算继续就任了。”
“为什么?你还如此年轻,64岁正是拼搏的年龄。”
“我不知道。或许我已经为此拼搏太久了。”
不对劲。
里德尔警惕地想着,邓布利多可是精神抖擞地拼到了115岁都没想要闲下来。
这样简直就象是……
他沉默着无目的地散了几圈步,在邓布利多离开的后脚转身跟着他回到校长办公室。
“我最近生出了一个想法,邓布利多。”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七年以来,他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次数竟然都快赶超他前往翻倒巷的次数了,想想都令人膈应。他扫了眼桌上的梧桐枝,变成幼崽的福克斯被重新找了回来,看到他后瑟缩了一下,又鸟仗人势地挺起了胸脯。
“——我想要申请留下来当老师。”
“为什么?我以为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已经可以随意发展势力,没必要亲自从学校招揽人才了。”邓布利多挥动着魔杖,将抽屉里的物什清出来打包整齐。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的确拥有一个朴实的教学梦想。霍格沃茨的教育体系太过陈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改变它。”
里德尔紧盯着邓布利多手中的动作,专心地酝酿着语气和表情。
“而且,对于触手可及、毫无挑战性的的势力发展,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当初与你争了那么久,也只不过是觉得这样才有点意思罢了。”他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你瞧,我现在甚至都懒得参与你们与麻瓜的那些麻烦事。”
“很可惜,我已经提交了校长卸任申请,以后管不了师资这块了。如果你想留校当教授,就等着和新校长去沟通吧。”
“你真的打算甩手不管了?为什么?”里德尔心情沉重下去。
“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作为霍格沃茨校长的一生没有遗憾。当然,我一直很想亲眼见见未来的那些孩子们,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教导米勒娃变形术呢。只是说到底,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也肯定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巫师。”邓布利多将装饰大于实际作用的半圆眼镜摘下,工整地摆放在空荡的桌面上,“是时候说再见了,汤姆。”
“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的,当然是排除和平安定的最后一道不稳定因素。”
“我不明白,邓布利多,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里德尔叹了口气,“我已经放弃了迫害麻瓜,放弃了与你们争权夺势,米瑞尔也在我的管教下听话得很,你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话说出口,你自己相信吗?”邓布利多呵呵轻笑了两声,随后板紧了脸,“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灾星会让任何一块地方都成为残肢断臂的废土,预言可不是玩笑话。”
“不会的。即便你不管,我也不可能放任她瞎搞破坏,就算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让她把这个世界给毁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不准,你脑子一直不正常。”
“……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
“无论如何,这学期结束,这周的最后一天,就是死线。其实早在灾星毁掉整座岛国后,我就该处置她的,只是我沉浸在和平的氛围中,竟然犹豫了……犹豫的后果是,盖勒特意料之外地先一步死在了她手中。”
“那你该更加清楚,如果连你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我了。”里德尔垂下双眼,声音低迷起来,“说句真心话,邓布利多,只要米瑞尔能够好好活着,我不在乎你想要怎么牵制我或者利用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和誓言,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转而与我缔结新的誓约——我们来创造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未来。”
“……但是,如果米瑞尔不在了,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如何发疯了。”
“关于这点,我也是一样的,汤姆。盖勒特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发疯呢?”
“你学我发什么疯?”里德尔莫名其妙地瞅向他,“你甚至能亲手把他关进监狱里关上几十年。”
“我可以把他关起来,但我不能接受他死在我面前,很难理解吗?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汤姆,你几乎将我办公室里的禁锢魔咒翻了个遍。”
“……”
这能一样吗?
里德尔抿住嘴角,试图从邓布利多突兀的“我们一样”的胡搅蛮缠中重新寻回自己被打乱的思路。
“不存在所有人都能满意的未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都绝对不会放过灾星。至于你,汤姆·里德尔,死在普通人手中对你而言并不稀罕,我想总能有其他人站出来解决掉你。”
很明显,邓布利多是在故意激怒他。里德尔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脑海中快速整合着目前为止所有有效的信息。
首先,邓布利多肯定有地方在撒谎,米瑞尔并没有对学期结束这条死线产生任何情绪,她很自然地在规划着未来。无论是她有办法自己解决诅咒,还是缺乏诅咒的触发条件,她目前都大概率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威胁。
他本以为邓布利多只是吃准了他的在意,想以米瑞尔为人质威胁他,让他安分不搞事,但这次他故技妥协,邓布利多却不再愿意接条了。
为什么?他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总不至于真的是因为米瑞尔搞死了格林德沃,他就要放下身上的所有其他责任,不顾一切代价地杀死米瑞尔报仇吧?
这就是所谓的爱?爱也太极端了吧?
说到底,邓布利多真的有办法杀死米瑞尔吗?
里德尔心底逐渐焦虑起来。
至少,那条连接灵魂的诅咒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米瑞尔愿意一直携带诅咒,也肯定是因为存在着另外的约定,她对邓布利多有所索求。
但米瑞尔在坚守约定这方面一向死板得过分,万一邓布利多耍手段使诈怎么办?她才接触了七年魔法,还喜欢满不在乎地傲慢自大,本来诅咒就是被算计着挂上的,再被算计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如果她愿意老实坦白诅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不是遮遮掩掩地叫他不用管,早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里德尔越想越气。她之所以遮掩着不愿意告诉他,肯定是又和那狗屁尸块球的达成条件有关。最贴合的约定就是她能因此得到邓布利多的身体或者灵魂,那么邓布利多就没说谎,约定达成,他是必死的。
不对,这又回到了最原初的矛盾,邓布利多为什么要去找死?
他不能理解,就像他无法理解,格林德沃为什么要去送死。他们俩脑子怎么病得如出一辙?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只要解决诅咒,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
其实他一直有一个保底手段。
虽然并不知道那道诅咒为什么诡异地消除不掉,但它是有机会被转移的。
他用其他人尝试过,活体魂器包括魂片在内的两道灵魂会被诅咒认定为是一个整体,只要把诅咒锁定在单独的魂片上,再移除魂片,就能避免对原主灵魂造成影响。
他辛辛苦苦才将米瑞尔制成了魂器,却一直都不想动用这个方法。太划不来了,只要魂片有所动静,米瑞尔被蒙蔽的意识就会记起她被做成魂器的事实,有所警惕之后,或许他就再也没办法第二次得手了。他会永远失去这个优秀的魂器载体。
但如果米瑞尔真的会因此死掉呢?
里德尔冷漠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收拾好最后一件物品,扣上了麂色行李箱的锁扣。
“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也很羡慕你,汤姆·里德尔。”他转了个身,手悬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重新拿起了眼镜戴上,“明明我们都一样拥有超凡的天赋和能力,凭什么你就能够自私自利,不要脸地什么都不顾,滥用这份能力像个疯子一样肆意妄为,你的良心难道从来就不会痛吗?”
“谢谢夸奖,我没有良心。”里德尔微笑着回应,“你还废话什么?要死就赶紧去死。”
“那么,再见。”
“……”
里德尔坐在空荡荡的校长室里,心里越来越凉。
邓布利多似乎是认真的。
他焦躁地捂住脸,混乱的大脑中不同假设激烈地交战着,始终矛盾地得不出结果。
不行。
不能冒这个险。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从校长室顶层的露台跳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向魂器的方位,并在可操纵的极限距离处干脆地转移了诅咒,移除了魂片。
他大步跨过方庭,踏上大理石楼梯,在快要到达米瑞尔的所在位置时,突然如遭雷劈般顿住了。
完蛋了。
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感受到的不对劲究竟出自哪里了。
邓布利多一直在拿米瑞尔逼他,目的却不是逼他收敛自己的行为,不动麻瓜不搞事。
而是最单纯的,在逼他解除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