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无论是韩国棒子还是日本间谍,真上了刑,就没有不交待的。

    对金武长和竹田阳一的审讯过程还算顺利,问的差不多了,猴子让钱小三继续审,自己则向张义汇报。

    “金武长确实是只替罪羊,为竹田阳一威逼利诱才做了间谍,除了跟踪监视井田,别的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井田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不过我们给他看了根据古董店老板描述画出的目标画像,他认出目标正是日租界基督堂的神父尹星云,他表现的很诧异,不像伪装的。”

    金武长就是个小角色,知道的情况有限,张义也不奇怪,问:“竹田阳一呢?”

    “这家伙本是日租界的医生,开有一家诊所,政府收回租界后,被驱逐回国,他在归途中绕道去了上海,加入了特高课,从北平间谍学校毕业后,因对武汉的情况熟悉,被派遣来执行任务,代号‘老鹰’,但据他所说,尹星云才是真的‘老鹰’,他这次来武汉,除了调查特高课特工失联和对井田的甄别,就是和老鹰接头,执行上期潜伏计划。”

    “老鹰?尹星云?”张义思忖着问,“你觉得这个神父是真的老鹰吗?”

    “我觉得是。”

    “理由呢?”

    “从他表现出的职业素养看,此人是个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家伙,应该是特高课早年布下的棋子。”

    “是啊,老奸巨猾,事事走在我们前面。”张义冷笑一声,命令道:“立刻对他的身份做全面调查,突击搜查他的住处。”

    “是。”猴子领命,又问:“科长,金武长和竹田阳一怎么处理?”

    “金武长”张义沉吟了一会,问:“这个人的医术如何?”

    “他自述说是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在他的住处有毕业证、行医资格证书和整套诊疗器具。”

    “找医生鉴定下他的医术如何,如果确实如他所说,就将他送到前线去赎罪。”

    前线的军队最缺的就是药品和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

    “至于竹田阳一,你告诉他,如果不能体现出其他价值,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是。”

    傍晚的开始下起了小雨,空荡的教堂里面,一阵冷风吹过,烛光微微闪动。

    此刻一群便衣正拿着手电筒在教堂内仔细搜查。

    很快就从藏书室尽头的一扇隐蔽的小门内搜到了电台、枪支弹药和不少黄金钞票。

    “没有密码本吗?”张义问着话,目光落在祷告室的一本《圣经》上,随手翻了翻,都说“救赎之道”就写在里面,但日本人却拿它来从事罪恶的勾当,可见上帝也是有国界的,如果有上帝的话,不然怎么不降下個雷将他劈死。

    见没有其他收获,张义正准备收队,这时一名便衣匆匆跑了进来,汇报道:“科长,尹星云跑了。”

    “跑了?”

    “是。”便衣喘着气,继续道:“我们将画像下发城门车站后,很快就有火车站的检票员反应,在一点钟左右,疑似目标的人曾通过检票口他乘坐的是武汉发往长沙的火车。”

    张义看了一眼腕表,按时间算,火车早就到达长沙,尹星云早就逃之夭夭。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眼见时机不妙,立刻溜之大吉,但他如此不加掩饰的逃离,到底是挑衅呢还是故布疑阵。

    在张义看来,此人有可能真的逃离了武汉,但也有可能故步疑阵,所谓的离开就是个幌子,说不定此刻又潜入了城内。

    他思忖了一会道:“给长沙那边发报,让他们帮忙排查,另外,立刻将他的画像下发张贴,全城通缉。”

    “是。”

    white house酒吧原先是法租界外国人的俱乐部,位于法租界最繁华的新巴黎街。

    但随着淞沪战役的结束、金陵陷落后,武汉成了国府临时首府,越来越多的外国武官、驻华使节、记者开始光顾这里。

    酒吧立刻改头换面,成了出名的声色之地和情报交易中心。

    每天晚上,人们在这里或寻欢作乐、醉死梦生,或得志意满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一个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进来,青筋暴露的手上颤颤巍巍的握着一根黄杨木拐杖。

    门口的侍者看他这幅样子,刚想拦截,就见老人伸手拿出了一枚金色的硬币。

    见他持有俱乐部的徽章,侍者恭敬将他迎了进来。

    “老人家,您慢点。”

    老头没有说话,似乎走了几步路已经气喘吁吁,他抓着拐杖,弯着腰低着头,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打量了一圈酒吧内,然后向着吧台的位置走去。

    “一杯威士忌。”老头好不容易坐上高脚凳,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

    调酒师是个东方面孔的男人,诧异地看了老头一眼,缓缓递了一杯酒水过来。

    但老头却没有接过,只是盯着调酒师,原本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用余光瞥着周围,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明明点的是血腥玛丽。”

    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听到这话,调酒师表情微变,随即被掩饰,他眼中透出一丝欣喜,点了点头,道:“他在2号包厢。”

    老者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喝完了酒水,然后放下几张钞票,转身向着2号包厢走去。

    2号包厢里面,一个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留着棕色头发的德国佬正搂着两个衣装暴露的女子喝酒,突然门被推开。

    德国佬不悦地看着他,刚想呵斥几句,就见老头握着拐杖的手富有节奏的敲了起来。

    是摩尔斯密码。

    德国佬迷醉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将陪酒女赶了出去,窥视了一眼门外,将包厢门紧紧关上,用蹩脚的中国话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老头原本佝偻的身躯瞬间挺直,径直坐在了德国佬的位置上,拿起酒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还敢回来?外面都是你的通缉令?连法租界都有,你知道吗?现在连法国人都讨厌你,谁能想到披着神父外衣的骑士竟然是一个日本间谍,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对上帝的亵渎,那些基督教徒恨不得将伱钉在十字架上”

    “我又不信上帝,我信奉的是天皇,而你信奉的是利益。”这老者正是逃出去的尹星云扮演的,他对德国佬夸张的肢体语言嗤之以鼻,拿起桌上的雪茄点了一支,一边抽一边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不。”德国佬连连摇头,“前几次我向你透露情报,虽然没有引起常的怀疑,但我感觉他已经起了戒心,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这个德国佬叫威尔,是常某人的德国军事顾问,上次日谍野贞和金马高被捕的消息就是他泄露给了尹星云,然后再通报给了特高课,这才有了爆炸案的发生。

    尹星云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33年2月27日,德国国会纵火案后,你们的元首逮捕了红党首领.如果希特勒知道你也是红党的漏网之鱼,如果常某人知道他信任的军事顾问竟然也是红党.”

    “不一样.”

    “你是想被遣送回去进集中营还是在中国花天酒地”

    “闭嘴,不要再说了。”威尔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地问:“最后一次,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

    尹星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了日本人的船还想下来,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他看着威尔,郑重道:“我需要电台.不要着急拒绝,我知道你家里有电台。”

    威尔一脸阴郁:“你应该知道,中国人的电讯技术现在突飞猛进,一旦让他们监测到发报的信号”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只要电台,发报也不会在你家里而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三根小黄鱼,如何?”

    “我要五根。”威尔仅仅犹豫了一秒,就迅速给出了筹码。

    “成交。”

    威尔的汽车刚通过法租界关卡,来到国统区,几道汽车的光束就照射了过来。

    “怎么回事?”后座的威尔掀开帷幔瞥了一眼,问开车的司机。

    “好像是临时检查,我下去看看,顾问先生,我们是军委会的车牌,没有人敢难为我们。”

    司机下车后立刻迎着便衣走了过去,问:“你们是什么人?”

    “特务处奉命检查。”

    “特务处?”司机轻蔑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证件,在便衣眼前晃了晃,指着身后的汽车,趾高气扬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到牌照吗?军委会的车你们也敢拦?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吗?还不滚开?”

    便衣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胆战心惊、屁滚尿流,立正后对他敬了一个标注的军礼:“请交出证件,配合我们的工作。”

    司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扬手就要打,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一把手枪顶住了后脑勺,瞬间魂飞魄散。

    “杜文田,24岁,少校军衔?年轻才俊啊,为什么就听不懂人话呢?配合检查有那么难吗?”

    张义扯过他的证件,审视了几眼,然后还给他,掏出自己的证件:“看清楚了?”

    杜文田不想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是上校,不由深深打量了几眼,咽了口唾沫,犹自色厉内荏道:“张上校,你知道车上的人谁吗?是委座的座上客,德国军事顾问威尔将军,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委座的座上宾又如何?我们执行的正是委座的军令。”张义冷笑一声,问:“车上除了威尔顾问,还有谁?”

    “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杜文田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

    张义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便衣挥挥手,快步走到车前,立正后敬礼,然后敲了敲车窗。

    此刻车内,威尔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脸阴沉的尹星云。

    尹星云透光车窗帷幔,看着外面一道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灯光的阴影中,虽然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隔着车窗他都能感受到此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萧杀之气。

    尹星云意识到遇到对手了,但他始终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即便金武长和竹田阳一被捕招供,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去向.

    而特务处即便识破了自己故布疑阵的烟雾弹,猜测自己还没有离开武汉,但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潜入了法租界,又会出现在威尔的车上?

    难道是巧合?

    还是说威尔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出卖了自己?

    尹星云胡乱猜测着,但不管如何,如果强硬的不接受检查,拖延的时间越长,反而越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他看了一眼威尔,见他同样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对着威尔耳语几句,立刻拉开车窗帷幔,打开车门,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证件。”张义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者,没有丝毫的轻视,微微退后一步,让一个便衣上前检查。

    老头配合地掏出证件,便衣举着手电筒对照起来。

    “章国琪,生于同治九年,安徽人.您老今年68岁了?”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便衣的问话,接过证件,就开始了咳嗽,压抑不住的咳嗽,咳嗽之后,他捂住胸口干呕了几下,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让人猝不及防。

    张义还来不及问威尔和这个老头是什么关系,就见他焦急地怪叫着从车上下来,一边解老头的领口,一边掐人中,嘴里用蹩脚的中国话喊着:“司机,司机,快送医院。”

    说着气急败坏地开始数落张义等人:“看看.你们干的坏事我要向你们常委员长状告你们,我的朋友要是出事了,你.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面不改色,看着倒在地上的老者,嘴角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一边挥手示意便衣上前帮忙,一边问威尔:“顾问先生,冒犯了,救人要紧,需不需要我们的人马上拨打医院的电话?”

    “不用了他估计是心脏病发作,由我带他去医院就好了。”威尔此刻一副德国人惯有的严谨,语气不容置疑。

    他张义一直都在观察他的表情,他总觉得这个德国佬在紧张什么,刚才自己让便衣上前帮忙的那刻,他分明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想开这里,张义绕到车后座,看着便衣手忙脚乱抬上车后座的老者,缓缓伸手摸向他的脖颈。

    “你干什么?”准备上车的威尔顿时呵斥起来。

    张义没有理会他,抬手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看着闭目躺着的老者,说道:“尹星云,神父,别装了。”

    听到这话,张义身边的便衣悚然一惊,立刻掏出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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