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被删减了几百字,读起来有些不连贯,但无可奈何.一言难尽)

    “家里没有吃的东西了,外面到处是我们的通缉画像,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几天?”

    日租界22号的院落里,腾冈仲治抬头望着天,一脸阴郁。

    “河井由姬这个女人竟敢背叛大日本帝国,实在是该死。”

    菊池贵之侧耳倾听着远处的枪炮声,骂了几句,皱眉道:

    “要不我们也混出城去?”

    “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腾冈仲治冷眼看着他,他们奉冈村的命令潜入城内制造混乱,但随着河井由姬被捕,两人也被通缉,已经躲在这处废弃的住宅一天一夜没有出门了。

    “明天你待在家里,我化妆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实在不行,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杀人抢劫也要搞到一些。”

    “吆西,正该如此。”

    菊池贵之残忍地笑了笑,又道:“城内的驻军已经开始撤离,我们是不是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帝国先头部队加紧攻击?”

    “不行。”腾冈仲治坚决摇头,河井由姬被捕,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可不想因为发报被军统的无线电侦测到位置而暴露了身份,毕竟在特工的字典里,可没有侥幸一说。

    “那情报如何传递出去?”

    “等等再”腾冈仲治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大门被推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预感到不妙,这个点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别在腰后的手枪,菊池贵之戒备,腾冈上前询问:

    “谁啊?”

    “我是谁?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为什么在我家里?快开门,不然我报警了。”门外的人先是疑惑,随即勃然大怒,愤怒地拍起门来。

    本以为是无主之家,不想原主人竟然突然回来了,腾冈仲治暗叫晦气,怕叫骂声引起别人注意,对菊池使个眼色,连忙道:

    “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腾冈说着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判断出外面只有一人,不由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地将门打开。

    手电光明晃晃照在腾冈脸上,手电主人的声音又气又躁:“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腾冈下意识用手挡住光线,借着余光扫了一眼对方,见对方只是一个年轻人,而身后确实再无他人,内心轻蔑一笑,面上装出尴尬的样子,拱手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和家人一时走失,又突遭暴雨,才借贵宅一避,既然您回来了,那那就别走了。”

    “那”字刚出口,腾冈目光锐利如鹰,锁定来人的同时,稳步靠前,袖中一把尖利的匕首呼啸而出,直取来人咽喉。

    这人自然是张义,他刚才本想悄无声息地潜入院中,但发现院中有人说话后,立刻改变了计划。

    此刻他早就准备,岂会着了对方的道。

    就在匕首刺过来的那刻,他微一侧身,避开匕首的同时,熄灭手电,插在衣兜的手轻抬,只听“嗤”一声,无声手枪的子弹穿过内衬射入腾冈的胸膛。

    腾冈不可置信地愣了愣,嘴巴蠕动着刚想说点什么,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快看看这个支那人有没有带吃的。”黑暗中的菊池贵之以为同伴已经解决了对方,轻笑着走了上来,迎接他的同样是一颗子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两名间谍,张义将大门重新关好,戴上脚套手套,淡定地走入屋内。

    经过一番搜索,在床底找到一部小型电台、手雷、炸药和几只绘图工具。

    张义拿起电台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日本陆军常用的便携式电台,俗称九四五号电台,可接3伏外接电源或使用手摇发电机进行供电。

    看着电台,张义陷入沉思,要传递情报,光有电台可不行,没有对方电台的频率、呼号、约定的联络时间和密码,一切都是徒劳的。

    直接发送情报不行的,剩下的就只有一种途径。

    那就是明码通电,即公开电报。

    电报从晚清进入中国,逐渐成为最重要的通讯方式,其传送通过长音“滴”和短音“哒”的排列组合形成摩斯密码,再翻译成对应的数字,每四位数字对应一个汉字。

    为保证信息翻译的一致性,全国使用同一个公共电码本。

    就像在军阀混战中随时可见的“通电全国”,并不是花大把钱把电报发往全国各地,而是使用公共频道发布一系列明码电报或者向有影响力的大型报社发电,让其刊登。

    但这是公开通电,本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的,传递情报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会用这条途径的。

    无线电运用到军事后,因为涉及情报机密,担心电码在空中传输时,因为报务人员的通报手法、态度不良或联系规定以外的电台而造成泄密,军统的电台对通报程序、手法和态度上有严格规定。

    不得拍发任何明码电报,不得在机上做任何私人性质的电报,未经上级允许,不得与无关电台联络,除公开电台外,不得任意呼叫本联络系统范围以外的电台,听到非本范围内的电台呼叫,不准答复。

    其他的情报机构大同小异,但都有严格的纪律。

    更重要的是,张义也不能保证红党的电台刚好就在公共频率上。

    但此刻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

    情报的价值往往在于它的稀缺性和保密性,如果一个信息被广泛传播,为众人所知晓,那么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情报的独特价值和作用。

    这就是张义要做的。

    这么想着,他找出纸笔,回忆着通用密码,很快在纸上拟定出电文。

    然后打开电台,调整到公共频道,想了想,用左手开始发报。

    电讯处。

    一间办公室内乌烟瘴气,窗户敞开着,四个男人正在打麻将,骂骂咧咧,烟雾缭绕。

    为首之人赫然是赵友新。

    电讯科升级为电讯处后,下设通讯科、机务科、公务科、考核科、电监科,还单独设有自己的人事科。

    赵友新这位组长如今也高升成了科长,管理电监科。

    一人搓着麻将,说道:“听说了吗?行动处的张副处长晋升少将了。”

    另一人道:“行动处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真刀实枪的干,有什么好羡慕的。“

    另外一人摇头说:“才升上校多久,什么功劳能一步到天?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戴老板信任呗。”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笑了笑,感叹道:“现在的社会,你不认识人,没有后台,只有被欺负的份,我们魏处长清心寡欲,一心忙着技术,哪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以后我们只能靠赵科长了。”

    赵友新闻言笑了笑,不过笑容略带苦涩,想他赵某人比较张义资格老多了,现在不过是个中校,张义已然迈进将官的行列了。

    人不可貌相啊,恍惚间他想起第一次在舞厅见到张义时的场景。

    想到这里,不经意就想到了他的“好基友”王新年。

    王兄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吧。

    王新年被定为红党,他就是想去祭奠,都找不到合适理由。

    一想到这,赵友新叹了口气,心情瞬间不好了。

    “科长,怎么了?”一人察言观色,关心问道。

    话音刚落,办公室响起敲门声,赵友新嘀咕:“又有什么事?好不容易打个麻将。进来。”

    一个报务员推门而入,急切道:“科长,我们在侦测过程中发现可疑信号。”

    赵友新诧异问:“可疑信号?”

    “是。”

    “位置确定了吗?”

    “发报时间不到一分钟,我们只能确定大致范围。”

    “哪里?”

    “日租界。”

    “日租界?”

    赵友新愣了愣,连忙追问:“这个电台以前出现过吗?报务员的手法有没有什么特征?”

    报务员思考道:“应该是新电台,我们电讯处没有相关记录.至于他的手法,只能说花腔怪调。”

    “花腔怪调”是电讯领域一种特有的说法,指的是某些发报员发报时形成的不良手法。

    就像写字时握笔的姿势、落笔的轻重不同,写出来的字不一样,每个报务员都有他自己的发报手法和节奏。

    但你不能形成不良手法,否则即便你经常更换呼号和波长,别人也能通过发报的调子将你找出来。

    这是无线电界最忌讳的事。

    “不会是个新手吧?”赵友新更郁闷了,皱眉道:“去,将抄录的电码拿来,另外让破译组准备破译。”

    报务员一脸怪异,道:“科长,不用破译了,这是明码电报。”

    “什么?”赵友新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今天奇怪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他一把扯过电文,译电稿上一行字跃入眼中。

    “本人项廷元,红党原中原局友军工作部部长,现正告红党及各界,本人即刻起自动脱离红党。成事不说,遂事不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出自论语,后面还有一句“既往不咎”,意思是已经做过的事不用提了,已经完成的事不用再去劝慰了,分开之后,都能得到解脱,各自宽心。

    这分明就是一则脱党申明嘛,赵友新觉得莫名其妙,前段时间姓张的借着祭祀黄帝陵的机会跑到果党这边来,也不过是在《扫荡报》上发表“申明”和“告国人书”,没有搞公开通电这一出,这个项廷元听都没有听说过,估计是个无名小卒,大半夜的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他郁闷地问:“你们听说过项廷元吗?”

    在座的几人全都摇头。

    “想出名想疯了吧?这种人怎么不去演电影呢。”

    赵友新嗤笑一声,将电报扔给报务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

    “既然是红党叛徒,就将情报通报给二处,行了,就这样。”

    说着他重新回到麻将桌上,吧唧两下嘴:“继续。”

    顷刻间,麻将声再次响起。

    夜雨依然在下,二处何处长家住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处长太太穿着祖母绿旗袍,翘腿坐在真皮沙发上,一边用雕花银叉吃着佣人切好的时令水果,一边指挥佣人收拾行李。

    她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丈夫,忧虑问:

    “到了山城我们住哪里啊?总不会还住公寓吧?我听说那些头头脑脑的一年前就派遣家人去抢购别墅、地皮了,我们不说别墅,总要住个花园洋房吧?”

    何商友何处长没有说话,他心说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别人没地方住还说得过去,自己堂堂一个军统局的处长还怕没地方住?

    见丈夫不说话,何太太继续道:“问你话呢?”

    何处长不耐烦地看着她:“我都安排好了,这是你操心的事吗?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什么叫瞎折腾?今天就要搬走了,我不得收拾收拾?”女人喋喋不休,指着打包好的行李,埋怨道:

    “我白天看到杨太太了,人家光是行李就拉了几车,你说你和他都是处长,平起平坐,收的礼物还不到人家一半.”

    “妇人之见。”何处长冷哼一声,懒得和女人一般见识,起身准备去休息了,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佣人接起电话:“喂,你好。”

    听了几句,她放下电话,看向何处长:“先生,找您的。”

    何处长皱眉:“把电话拿过来。”

    佣人拖着电话线,将电话送到何处长身边,递上话筒。

    “喂?”

    电话那端传来秘书颤抖的声音:“处长.是我。”

    “出什么事了?”何处长心神一凛。

    “处长,刚刚电讯处打电话通知我们,说说他们收到明码电报,项廷元发表了脱党声明”或许是太过紧张焦急,秘书说着竟然失声了。

    “你说什么?”何商友一屁股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秘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电报内容他们也传过来了,确定是我们掌握的红党项廷元无疑,我刚才给五战区韦永城家里打电话,可电话不通,我担心是他那边出事了”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何商友眉毛高扬,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几个小时前才给韦永城打过电话,那边一些安好,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出事了?

    还有项廷元是怎么接触到电台的?

    不.这家伙莫非疯了不成,他堂而皇之地搞这种申明,目的何在呢?

    情报一旦泄露,他自己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

    完全没有道理啊?!

    何处长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厉声道:“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实在不行就打到第五战区政治部,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啪”挂断电话,何处长扯过外套就向外走去,今晚要是搞不明白这一切,别说睡觉了,戴老板那关自己就过不去。

    他心神不宁地往外走着,满腹疑虑的同时,一道身影不自觉地浮上心头,想到此人的瞬间,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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