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书借裕国国主年少时鹤长生之名求剑,洛锦书前脚离开裕国,后脚消息就被递到鹤长生,如今的裕国国主鹤紫晟桌案上。

    鹤紫晟少年时喜欢收藏铸剑材料,从前他还在霁国时与镇国将军府少将军洛尘是好友,“假以时日我的铸剑阁定要开遍裕国,到那时候你们报我名字,材料任选。”

    昔日把酒言欢的豪言壮语依稀还在眼前,鹤紫晟微微仰头,泪顺着眼眶重新回落眼睛,“来铸剑的是女郎?”

    “回陛下,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似乎受了伤,脖子上扎着绑带。”

    甚好!甚好!从前这是他们少年时的约定,天下知道此事的女郎唯洛柠一人。洛柠没死,她还活着!当这个消息重归鹤紫晟脑海,他顷刻恢复了一国之主的威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不希望缙国的探子带着这个消息回到缙国。”

    决不能让赵煦之知道,缙国已经灭了霁国,他赵煦之根本不配再沾染洛柠任何消息。

    跪在案下递消息的铸剑阁阁主自跟着鹤紫晟,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肃杀样子,或许现在才是真实的鹤紫晟,他惶恐中低声应是,不敢多言。

    五日后,洛锦书连夜赶路,才在清晨赶到使团驻地驿馆。她翻身下马,人未到已经闻到浓郁的药渣味,钱昭一人一炉正坐在熬药,远远见洛锦书回来,倏地站起来,“你……”他想说什么,洛锦书不甚在意,她提着一袋子零嘴从钱昭跟前闪过,“道歉的话留着对如意说就行,救人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她咂摸几声,手里提着的袋子绕过钱昭精准落到跑来的元禄怀里。

    “不过……这乳酪糖没你的份,下次你若受伤了,我还得把药做苦点。”洛锦书抿着唇说完,钱昭自是知道这是洛锦书不准备计较,他点点头应下顺便告诉她,“表妹已经回来了。”

    如意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伤怎么样了?她那日走后,虽说外伤包扎妥当,内伤却要靠如意自己运作,她正想问钱昭,孙朗抱着一只兔子和杨盈一前一后来了。

    杨盈看见元禄手里乳酪糖,眉眼弯成月牙儿,“哪里来的糖?”杨盈从元禄手里拿出一颗左右翻看,“奶白奶白的,我从没吃过。”

    杨盈自冷宫长大,一碗热饭都是奢侈,何况乳酪,裕国盛产乳酪,用乳酪制糖这么奢侈的事只有裕国能干出来。

    洛锦书抱住杨盈,拨开一颗糖塞进对方嘴里,“现在吃过了,以后也会一直吃。”

    “嗯嗯嗯。”杨盈点头如捣蒜,任如意来到院里就看见抱着洛锦书一脸满足的小徒弟,她略一挑眉,看见乳酪糖便明白大半,顺手剥了一颗塞进紧随其后的宁远舟嘴里。

    “酸。”孙朗佯装唾弃道。

    钱昭例行送上白眼。

    于十三眼睛亮晶晶盯着洛锦书,后者故意装作不知,嘱咐元禄,“糖你和杨盈、如意、宁堂主分了,钱昭、孙朗、于十三别给,让他们苦着。”

    “好嘞,锦书姐!”元禄笑呵呵应下,当下剥了一粒糖扔进嘴里,是真正的糖丸,并非生病时吃的“糖丸”,他鼓着腮帮子和洛锦书说话,“锦书姐,十三哥说你会回来,我们还以为他骗我们。”

    那日于十三和宁远舟一前一后回到驿馆,不同的是一人落寞一人神情疏朗,虽然任如意和洛锦书都没回来,但于十三坚持洛锦书会回来,众人纷纷不信,惹得于十三差点儿蹦起来。

    洛锦书顺着元禄话匣上下打量如意和宁远舟。

    杨盈挽着她胳膊,扒在她耳朵边绘声绘色和她咬耳朵,言语激动,“锦书姐,如意姐和远舟哥哥,他们……他们和话本里那样。”杨盈连蹦带跳拉扯洛锦书袖摆,只恨不能拉着洛锦书去见证八卦。殊不知洛锦书瞧瞧瞥了眼站在墙边的于十三,捉摸着杨盈应该还不知道她和于十三的事。

    于十三今天穿着一身六道堂校服,见洛锦书瞥他,翩然步入,“我就说锦娘会回来,元禄,十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头儿咳血你就没和我们说,要不是昨天的鞭子,你还瞒着我们。”元禄气得两颊鼓鼓,洛锦书精准捕捉到血字,她转头又打量钱昭药罐里药渣,她不过离开几日,怎么各个都负伤了?作为大夫,她对伤患极度敏感,“一炷香后,正堂诊脉。”她一字一顿,手指划过所有人,“一个不准缺席。”

    来自大夫的压迫感顷刻弥漫所有人,宁远舟和任如意首当其冲,就连腰疾犯了的杜长史也拖着身体到了正堂,让洛锦书给他看看。

    腰疾这病,洛锦书在镇上经常治,她给杜长史配了几贴药,嘱咐平躺休息,这才在脉枕后坐定,笑意盈盈望着排好队的六道堂众人加杨盈、如意。

    偏偏洛锦书笑里带霜,任如意头一个诊脉,她放上手臂,幽幽为自己辩解,“阿锦,我可是听医嘱,你留给我的药,我日日不歇。”话音里的“阿锦”像酌了蜜,一场舍命救人,让任如意认下洛锦书为好姐妹,可这会好姐妹为了大伙儿不爱惜身体发怒,她头一个遭难。

    洛锦书坐在案后,手指哒哒哒扣着桌板,“我还让你这几日不要动用内息。”再看现在内息混乱成一团麻,原本平息的内伤重新翻涌。怎么就不爱惜身体呢?任如意被洛锦书盯着,干脆佯装难受就着杨盈的手往边上一让,另一只手伸手把宁远舟按到脉枕上,“一会儿阿锦你给我扎针,我绝对不喊疼,你省点心,给宁远舟看看,他内外都是伤。”

    被任如意按下的宁远舟丝毫不敢驳未来孩子娘的话,又担心体内一旬牵机被洛锦书发现,咳咳两声就要往外跑,“钱昭给我熬的药要凉了,我喝了再来,喝了再来。”

    洛锦书确实看出了点什么,她视线不离宁远舟,还没开口,于十三已经把金针递来,“我办事,你放心!”便是于十三也没有发现宁远舟的异样,洛锦书打眼瞧任如意,得了对方眼信,胸口那股焦灼只能暗暗放下,“大家都出去吧,宁堂主的伤要行针。”

    她这边安抚了杨盈和元禄,回来时,任如意扶着宁远舟双手交叠向她行礼,这是非常正式求医礼,任如意和宁远舟行此礼,洛锦书猜测宁远舟身体有点麻烦。

    “从前听闻霁国空明医仙可活死人肉白骨,没想到我们有缘成为同伴。”霁国国君体弱,皇都上下最负盛名便是太医院,其中空明医仙,更是被世人道,空明医仙可护萧家安稳。空明医仙有一剂药方,便是还剩一口气也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任如意吃过洛锦书的药丸,心里猜测洛锦书就是空明医仙。

    既然如此,任如意不准备将宁远舟的命吊在章崧解药上,她要为宁远舟寻一线生机。

    许久未听这个名号,洛锦书愣神,“那是我师父,他死很多年了。”

    任如意和宁远舟对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可置信,“各处探子传回的消息,五年前霁国亡时,医仙才随国君去了。”

    “不过是诓骗世人,”洛锦书神色平平,国已亡,她也不再藏着秘密,“不骗着你们朱衣卫和六道堂,我君主不成了鱼肉。”她施施然重新坐到案后,伸手示意宁远舟让自己搭脉,“所以,宁堂主身上是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我师父出手?”

    说话间她搭上宁远舟脉象,静,安静的室内落针可闻,洛锦书闭眼不言。

    世间疑难杂症千百种,宁远舟身上却是洛锦书最不擅长一类,毒。

    霁国萧家祖辈被暗下奇毒,自此子孙生来带毒,她的师父最擅长毒,可她并不擅长。她学解毒之法时,父兄离世,继承将军府门楣,学武立生,等她稳住了府邸,师父离世了。

    洛锦书刷刷几笔写好治内伤药材,还是和任如意说了真话,“毒,我不擅长,宁堂主身上的毒,我需要回去思考下。”这种宫廷用来控制人的秘药解药讲究分毫不差,便是错了一味药,解药也会变成毒药。洛锦书在皇宫长大,实在太明白此中弯弯绕,没有十成把握,她不会下手,但她有替代法,“我给你的药丸,他吃也挺好,这几日我再收集药材,毒发时可替代。”

    不能解毒,但能保性命无虞。

    回房路上,洛锦书还在想宁远舟身上的毒,很明显除了任如意,他瞒着六道堂所有人。为了使团,她可以理解宁远舟,可心里仍酸胀发紧,抬头就见于十三靠在门边等她。

    “锦娘,老宁怎么样?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十三哥哥好?”见洛锦书到了,于十三双手插袖挪到洛锦书身边,声音多少有些不正紧,“你有没有给他开些药补补呀?”于十三这个人正经起来还算像回事,平时嘴还是这么碎。

    “宁堂主需不需要补我不知道,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某些人这几天有没有洁身自好。”洛锦书扎起袖子就要逮于十三给他诊脉,吓得于十三举手自证,“天地可鉴,我这几天待在使团根本没出去,就连老宁提议让我去金沙楼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意识到说漏嘴,于十三想补救已经晚了。

    金沙楼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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