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佩的力量……比她想象得要弱的多啊。

    楚楹只顿了一下,便唤出淮玉道:“淮玉,可否借我一点你的力量。”

    灵泽之力,伤身伤心,不到万不得已本不该用,可此时却是没法了,

    淮玉听后便乖乖地插在她发中,周遭灵力流转,波光逐逐,一股宛若清风的力量涌入心间。

    楚楹的眸子也变成了清透的琥珀色,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利落地向前迈出一步,将人护在身后,灵泽之力强大,让她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碧衣以琴音为刃,那么,破了她们的武器或许就能趁此消灭。

    楚楹一个纵身,手中便聚了灵力,假意要直击它的面中。

    那只碧衣竟直接将手中的琵琶举了起来,也不躲,接下了这一击。

    琵琶破,琴弦断,一瞬便四分五裂了。

    楚楹心惊,本以为这是它的弱点,可若真是如此,它怎会如此容易显露出来。

    那碧衣一个飘然转身,手中竟又化出了一把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琵琶,它的手在弦上稍停了一下,随后又温婉一笑,开始快速拨动琴弦。

    琴音缭绕,刺耳得令人生疼。

    既如此,那便不要再留情了。

    楚楹蹙眉,手中作势化出结界,先护住身后百姓,随后一个抬眸间瞬时移动到它面前,双指直点眉心。

    “破。”她轻声道。

    那碧衣瞳孔微微瞪大,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细声,而后从眉心处开始往外裂开,直至布满了整张脸。

    “我的女儿,我的三娘,我的忻忻啊!”那老婆婆又要扑上前来,言辞恳切道,“姑娘,她不是邪物,她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您别捣乱了,这哪不是邪物了,若不是有这姑娘护着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就是啊……”

    那碧衣听了这话,在痛苦之余却极轻极轻地眨了眨眼。

    楚楹心里一阵悸动,忽然想赌一把。

    超越常理的事就一定不能够实现吗?师傅说过,人之所为,不定过于天,世俗观念乃为世人所定,导致过后者往往为其所困,可又孰知后者未必不能够胜于天?

    楚楹将灵泽之力化为暖流,聚于掌中,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眼。

    按照世书的说法,邪祟已经化为行尸傀儡,集怨气而成,是没有生前的记忆的。

    可……万一呢?

    若苍天有眼,请恢复她仅有的神智吧。

    楚楹默念道,再松开手时,那只碧衣的眼神已经清明了,双目灵动,如刚出世的婴儿一般。

    尽管面目依旧狰狞,却还是让人一眼就了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楚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渐渐感到有些吃力,但还是镇定问道:“若是能听到我说话,请你点点头。”

    它眨眨双眼,乖巧地点了两下。

    楚楹心中一阵惊喜,激动道:“阿婆,你过来吧。”

    那老婆婆见状,面露喜色,急急忙忙扑上来道:“忻忻啊,我是娘亲,你记得我吗?”

    那碧衣依旧面目带笑,双眼灵动地看着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嬉笑声。

    楚楹见它这般,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忽然感到不对劲。

    “我找了你十年啊!”

    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确认了什么,迅速将眼神对准带笑的碧衣。

    “这十年,找得我头发都白了……”那老婆婆还在絮絮叨叨地哭诉着,楚楹却觉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她已经开了这碧衣的灵智,照理说可以供它回光返照,暂且记起尚为人时的记忆,可它还是不会说话。况且,灵智开时,正常的反应应当是茫然激动的,可这只碧衣好似未有感情一般,仍是保持原来的模样。

    难道它生前便不会说话,不懂事理?

    不,就算不是自然形成的邪祟,十年,也才只是刚刚有了具行。

    可眼前这只,显然并不是初具形态。

    楚楹脑袋飞速运转,猛地抬起头,便要下意识将眼前的老婆婆拉走。

    碧衣看似极为温婉地抱着琵琶,忽地轻轻拨动了一下,下一刻老婆婆的手臂便出现了丝丝裂痕。

    而后血便溅了出来,带着温热的鲜红的,洒了楚楹的半边身子,染得地面也一片艳丽。

    这一瞬间发生的极为突然,她竟也未有反应过来。

    此刻她的一只手已经触碰到了老婆婆的肩,另一只已经汇聚了灵力准备一击致命。

    那碧衣却已经笑着,将纤纤玉手举起,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腕,分明看起来没有用力,楚楹却不禁觉得浑身冰凉,还泛着丝丝疼痛。

    与此同时老婆婆的吃痛声也在耳边传来,但已经无瑕多想了,她面色不变,另一手化杀阵尽数倾尽碧衣的额心。

    很快,它的面部裂痕不断增生扩大,渐渐布满全身。

    可它依旧笑着,尽管裂痕早已蔓至它的嘴角,就像一个傀儡一般,麻木僵硬着。

    不一会儿它便四散开来,就如破碎的瓷器一般叮叮咚咚地洒在了地上,若它是一个人,说是碎尸万段也不过为。

    这一幕有些骇人,夜色似乎忽地宁静下来,只留下咿咿呀呀的余音,在空中悠扬地传荡着。

    楚楹缓缓地松开了手,面上无悲无喜,手却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周围人显然被吓到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楚楹只怔然了一瞬,便立马撕下衣裙回身替老婆婆止血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她包扎期间抬眸看见了不远处执着武器的侍卫,招手道:“这里还有百姓。”

    那侍卫听后便转过身,楚楹这才看清他身上的血迹斑斑。

    他朝着这里跑来,淡淡道:“多谢。”

    楚楹直起身来,皱眉道:“这……”

    “人手不够。”他语气不带什么感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楚楹叹口气,便转身跃上屋檐,想要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低头间,见那侍卫已经出手施术正在清理余障。

    果然,城主是个精明人,不可能只留没有灵力的侍卫驻守凤城。

    他应当……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

    楚楹忽地感到手腕一阵刺痛,她举起一看,刚才碧衣所握之处已经微微泛青,是尸毒。

    真是她疏忽了。

    楚楹叹口气,俯瞰间见城中不知何时早已经尸体遍地,血腥味随处可闻。

    花灯熄灭,夜幕升天,只余月色,苍凉荒芜,欢声笑语一瞬转为凄切悲哀。

    她忽然感到身子很沉,有些茫然,听着四处传来百姓的哀嚎声,竟愣在了原地。

    今日一过,便入孟冬了,屋上的风很凉,飘零的落雪一点一点坠在她头上,身上,白净纯澈,她却未有所觉。

    怎么办呢?

    她扫视全城,贬奴,地囚随处可见,琴音袅袅,碧衣也不知有多少只,还有如小儿般啼哭不知为何名的邪物。

    甚至还有熟悉的面孔,原本应当是锁在墓陵里“新郎”,此刻却身着婚服追赶少女。

    邪祟满城,楚楹认不全这些东西,却也知道,很多都并非善类,寻常的修道者是不能与它相对的。

    她一人之力,顾不全一城的人。

    她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清透,似有所觉一般,往身旁瞧了瞧,见有人不知何时飘然落下,面色柔和地瞧了她许久。

    “姑娘,要封城了,请速速离开。”她轻声道。

    “封城?”楚楹皱眉,转过身来,“这里还有许多百姓没有离开。”

    “这不是你应当管的。”眼前的女子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来正色道,“吾乃圣上亲封的朝宁郡主,奉命前来管控凤城。”

    “无关人员,速速离开。”她语气分明没有变化,听起来却像多了份寒意。

    这话听起来,不单单是对楚楹说的。

    楚楹有些讶然,眼前的人衣着朴素,未着华饰,单从外表看是万万看不出是一名郡主的。

    可令牌上的花纹却是真真切切。

    楚楹凝眸,微微俯下身,随后便顺着屋檐从远处跃去,顺便斩了一些飞檐走壁的邪祟。

    余光间,她瞥见角落里有一些落单的人,他们衣着褴褛,无人庇护,头发也脏乱不堪,平日里应当是一些失去双亲无家可归,最终沦为乞丐的孩子们。

    他们拥挤作一团,身前是一群嗷嗷叫唤的贬奴,楚楹纵身跃下,手中执短刃,将这些贬奴的头颅斩下,了绝后患。

    “多谢。”为首一个较大的孩子将其余人护在身后,低声道。

    楚楹没有回他,而是抬头叫道:“陵光。”

    空中一闪而过的锁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能看见它,听到话后也乖巧地扭回头来。

    “你家大人呢?”楚楹问道。

    “在这里。”忽地有人又出声道。

    沈槐安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出现都悄无声息,此刻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但楚楹感知到,他此时是凡人之躯。

    还未开口,陵光忽地一瞬过来将扑向楚楹的其余邪祟尽数绞杀。

    这时沈槐安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冥界已有人上来处理此事了。”

    “朝廷也派人来了。”楚楹补充道。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沈槐安皱起眉,又低头看她,“外面已经封起结界,若再不离开,怕是不好出去了。”

    “可……”楚楹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孩子们,他们面色惶恐,紧紧抱作一团,看起来让人实在不忍。

    当她转过头来想再说什么时,沈槐安却不见了,仿佛刚才的出现如梦境一般,散去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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