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刹山高耸入云,飞鸟不过,猛兽噤声,诡异陡峭,多出妖魔。山中非人类生灵常入世间,挑起邦国战争、传播瘟疫,让灾难循环发生,百姓受其滋扰,苦不堪言。凡间法师不要说收服它们,连爬上山都是问题,百姓只得祷告天帝,请求天神镇伏。
这日,一个女子徐徐踱步于鬼刹山。天空上方黑雾隐隐,鬼气漫漫,像是道屏障,把日月星辰的光芒隔之于外。借着几条蓝色河流泛起的粼光,隐约可见草木怪异阴怖,无论大小种类,形状萎顿,皆为焦枯残色,山石却红如艳血,偶有小虫惊恐爬过,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
“既是群魔汇聚之地,为何如此安静?”女子正诧异间,四周突然泻出黑气,似瀑翻流,瞬间笼罩住她娇小的身躯,同时传来许多“咿、呀、呜”的嬉笑声:“鬘光居然是个小丫头!娇滴滴的模样,做什么山神,还是做我的小娘子吧......”“天界再没人了吗?换个男的来,别说我们欺负女人!”
女子正是天帝派下来的天女,名鬘光,相传她凶猛强悍,在上古明暗界交战中,斩杀无数妖魔,天帝欲封她为宝鬘王,统管阿修罗道,但鬘光喜好自在,不愿受天威法规所拘,便辞封弃位,悠游于地北天南,因此多不被人所识。而今众生福薄,非人猖獗,艰难多灾,天帝悲悯众生,虽三界定数难改,但魑魔恶行犹可遏,便召回鬘光,命她为鬼刹山山神。
这便是妖魔联合对付她的原因。
鬘光听闻众鬼魅之言,淡淡一笑:“不用,我抵百个男人呢。”同时把玩着垂至耳边一缕长发,冰肌玉容,甜净可爱,宛如小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子。众妖魔惊诧之余,更加自大,笑得不知所以,没注意她手指上多了根发丝。“聚!”随着一声娇叱,发丝飞脱出去,越变越大,幻化成一张细孔巨网从空扑下,覆盖住整座山。众妖还没反应过来,就像磁石吸铁般被一网打尽。
沙尘飞滚,皓雪长腿在轻飏的裙裷下若隐若现。鬘光通身黑纱,腰间系着几粒桃胡大小的火焰纹石头,碰撞出璁琤清悦之声。与其他天女耀眼的绫罗宝饰相比,她的衣着太过简单,难怪被魑魔小觑。
“小丫头?”鬘光悠悠道:“我活了多少年,自己也记不得了。不过,恐怕你们的祖先称我声‘奶奶’都不够格。”她把聚妖兜置于掌中,自顾自道:“游魂恶鬼、黑品魑魅两百,未得道畜生八十......称得上魔的,五十......其余法力低微的三千......”一脸认真,像是在清点篮子里的鸡蛋。非人们尽全力做出各种狰狞恐怖的样子,这种办法吓唬普通人还可以,鬘光早已见怪不怪。
“为什么这个网兜没有变大,我们也没有变小?仙子,不,奶奶神通广大,我等佩服!”几个狐狸精争相谄媚道。
鬘光停下手里的活儿,寻思着:“不如现在立下规矩,免得日后和它们诨扯。”便正色道:“叫我山神即可。天帝之命难违,不然我也不想看你们的鬼脸。我这人无甚修养,不会循循善诱、慈心教导那一套,也不喜欢别人违逆我,就一条规矩,在我管辖之地,不准害命。”
非人生灵大多以血肉为食,若不害命,恐怕得吃草了。不等她说完,抗议声迭起,鬘光道:“谁不愿意?”
“没道理,凭什么你说了算?”
“仗着天帝撑腰,独断专行!”
“滚回你的天界!”
鬘光道:“我只用胜负决对错,何时讲过道理?”
奸猾鬼常在各处活动,有些见识,一双鼠眼东瞄西瞟,试探道:“岂敢岂敢,素闻仙子的喷焰金石,焚天灭地,能令三十三大海须臾枯涸,小的们闻之丧胆,谁敢挑衅仙子,只不过,仙子您以神力对付我们,会不会有以大欺小之嫌......”它偷觑几眼鬘光腰间挂的小石子,说完话,忙缩回网兜。鬘光知道它的想法,笑道:“我非滥杀无辜之人,否则跟你们有什么区别?再说,恶业非人也没什么,照样可以积累福报,生人天道。”众妖在网兜里你挤我踩,不服气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明里做坏事,人暗中起坏心,你不见那地狱门前,十有八九是人类!”“老子也做过人,被恶匪害死,这才变成害人精的!”
鬘光听了这几句话,心道:“鬼话有道理。人心不坏,何来如此多的鬼魅?如今世道动乱,战火弥漫,天下人相互攻城掠池,俘人虏畜,可谓人间地狱,加之无圣教指引,做坏事容易,行善艰难,这才让许多生灵坠入恶趣邪道,如何能全怪它们?”
就在她发神时,网中似有饿虎咆哮,呼得树摇石颤,有三个魔头身体摇到二十尺高,“哗啦”一声,聚妖兜居然被绷开个口子,其它非人变身幻形,趁机逃出。
“差点儿忘了,聚妖兜困不住魔。”鬘光多年未遇对手,饶有兴趣道:“有点儿本事。你们叫什么名字?”三魔黄发竖立,铁眼暴突,肤如树皮,獠牙外扩,不待回答,齐齐吐出烈火,鬘光衣裙险些被烧着。
鬘光本能飞身躲过,暗吃一惊:“我已修至不被水火刀兵毒兽所伤的境地,差点儿被烧,可见它们前世有极大福报,虽为魔,力量超过普通天人。”只见三魔各持铁杖、大棒和双斧,趁鬘光未进入战斗状态,劈面攻来。鬘光如众妖所料,一招不出,闪入空中,连连挡退。
“往哪儿跑!”粗哑的声音,好似浸泡了千万年的鲜血,从那地狱幽深处传出:“乳臭未干的女娃,居然想管我们,下辈子吧!”魔头们气势如雷,三件利器搅得鬼刹山摇摇欲坠,其它非人逃命的逃命,擂鼓的擂鼓,一片杂沸喊杀之声。鬘光心道:“好厉害,若它们是天兵,恐怕与我不相上下。先把兵器缴了,再试它们看家本领。”当即从空中抛出两条黑纱,缚住杖、棒,往身后飞去。别看她身子娇小,把两个如山魔头拖了老远,剩下的魔头见状,巨口裂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呵呵笑道:“大哥二哥,你们竟被小妮子牵着走,真丢脸呀!”两个魔头不舍兵器也不行了,转变对策,射出千万毒镖围追鬘光。
鬘光松开杖棒,撞落掉部分毒镖,跃身而起,聚集灵力于十指,指尖化出火红耀目的液体,沸镬流淌,三魔面露怯意,警惕对视,示意分头从上、左、右方围攻。
充盈在鬘光指尖的东西,并非什么绝世神器,因为业果千差万别,同一个东西,在六道众生眼里有不同的显现,人类看来,那只是普通的水而已,天人所见,是可口的甘露,恶业非人视之则为地狱滚烫铁汁。
斧钺棒杖如雨落下,看似杀气腾腾,三魔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精力来防备被铁汁灼伤,手上的力量便减弱了。鬘光像只蝴蝶游舞于三座大山之间,星流激空,山石迸射,战了十几个回合,未决输赢。三魔身体魁梧粗壮,俗话说“尾大不掉”,目标小更加费力,不一会儿,身上就布满了大小窟窿,再看鬘光,灵眸生辉,脸色微红,如芍药初绽,越战越兴奋,趁三魔趔趄不稳之际,洒出一片红雨,喝道:“倒!”
三魔惊慌躲避间,互相撞得七晕八荡,一时再难应战,鬘光尖纤玉指轻轻一合,收起法术,道:“如何,我管不管得了你们?”
这时,天空中传来飘忽渺然的琴声,酣战后鸦默雀静,更显得此音凄清新鲜,令人心中生一股特别的情韵。鬘光暗忖:“什么妖术,竟把天界孔雀、白鹤所奏仙曲,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似乎又不同......”孰料一怔神儿间,魔音以细微且难以体察的方式进入她的心识,暂时蔽障住觉知,让她神魂自然离体。
三魔看到救星,忙不迭朝上空叩拜,“多谢主人救命之恩!”其他妖怪好奇地跟着往上看,只听到风吹沙响的声音,似乎有股强力急速隐遁。三魔得那“主人”相助,料定鬘光已是瓮中之鳖,便有恃无恐地进入她身体吸食灵力。灵力没了可以再修,但身体和魂识分离,一旦身体被毁,魂识无处可依,也就断送了性命。此刻鬘光双目飘渺,毫无反应,再这样下去,保不准一世威名就折在几个无名小卒手里。明暗界交战时,比这更厉害的魔音阵法也都破过,为何今日不识迷局?
此曲名“爱欲魔音”,专门蛊惑红尘中妄念繁杂的痴男怨女。在天界漫长的年月里,鬘光岁同小姑娘,虽七情六欲未断,但不谙男女之情,根本没有受到控制,只是一时顽心,好奇这“新鲜招儿”,跳出来研究一下。
“无甚长进,仍旧是些下三滥的招数。”鬘光对着那幕后“主人”轻蔑说道,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这时,群妖中传出弱弱的一声:“哞——”循声探去,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牛,个头还不及人膝,眼神担忧而焦急,这一声恐怕是它积蓄了很久的胆量爆发。再看其它妖魔,翘首以盼,巴不得自己快点死。鬘光内心微微一热,“小东西,哪儿轮得到你救我。”
小牛企图唤醒鬘光,引得众妖瞋目,想必解决掉鬘光后,下一个就是它了。
鬘光不紧不慢地念咒做仪式,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成镜子,这是古老的圆光占卜术,对占卜师的修行和道德有极高要求,没有慈悲心无法启动。鬘光只掌握了皮毛,仅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不过,日常作战足矣。三魔的画面在镜中一一显现,分别叫作啖灵魔、啖身魔、啖命魔,以其它非人的灵力、身体和生命为食,且拥有一般神鬼无法抗衡的力量,在鬼刹山作威作福数万年。
“什么破山神,天帝原是让我来打架的。”
她奇速跃至身体跟前,不愠不火道:“喂!三个坏‘啖’,我最不喜欢别人白吃我的,吃了我的,可要拿命来还。”
三魔听她这么说,把钢牙咬得咔咔响,齐声道:“小妮子骂咱们呢,兄弟们,打起精神,别让她的魂魄回归身体!”
“唉,刚强难伏......”鬘光不想玩了,半闭目,专心念咒:“呼!三毒血湖沸腾......吾身现凶像......”一道强烈的红光后,她也变成个魔王,凤目圆睁,体色如霞,下身盘旋着赤色蛇尾,鳞片光灿,竟比三魔还狞恶吓人。魔王一手提起啖灵魔,揪住它的头发往下按,捽了七八次才稍稍解气,口中骂道:“敢吃我,敢吃我!”余下两魔唬得魂飞魄散,还附什么体,战兢兢不知该先迈哪条腿。魔王把啖灵魔放入嘴中,咀嚼几次,黑血流过齿颊,接着甩尾一弹,啖身魔被击中,当场毙命。啖命魔昏厥倒地,也被活生生地送入嘴里。
红雾缓缓流淌,四周只有令人发毛的寂静和血腥气。
其实,和“水变铁汁”一个道理,业力不同,所见不同,在鬼刹山非人眼里,魔王是活生生的存在,又活生生被鬘光吃掉,而从天人鬘光的角度看,魔王并没有实质身体,一切都是幻相、烟气合成的。
“嗝......”
烟雾里的姿影,看不清面容,只听到她娇柔的声音抱怨着:“吃太多,肚子要撑破了。”
静寂片刻,跟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鬼、罗刹、恶魔、精灵、妖......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百千万种生灵,俱出来磕头讨饶。谁能想到,这丫头竟是个凶恶的主,吃大魔头就像嗑瓜子般轻松,果真“欺她一尺,被还一丈”,幸好刚才没有强出头。
“在我管辖之地,谁敢杀生害命,定不轻饶!若好好修行,那......再好不过......嗝......”
非人们连连磕头,生怕回答慢了:“谨遵山神教诲……不敢有违,不敢有违。”
这日,一个女子徐徐踱步于鬼刹山。天空上方黑雾隐隐,鬼气漫漫,像是道屏障,把日月星辰的光芒隔之于外。借着几条蓝色河流泛起的粼光,隐约可见草木怪异阴怖,无论大小种类,形状萎顿,皆为焦枯残色,山石却红如艳血,偶有小虫惊恐爬过,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
“既是群魔汇聚之地,为何如此安静?”女子正诧异间,四周突然泻出黑气,似瀑翻流,瞬间笼罩住她娇小的身躯,同时传来许多“咿、呀、呜”的嬉笑声:“鬘光居然是个小丫头!娇滴滴的模样,做什么山神,还是做我的小娘子吧......”“天界再没人了吗?换个男的来,别说我们欺负女人!”
女子正是天帝派下来的天女,名鬘光,相传她凶猛强悍,在上古明暗界交战中,斩杀无数妖魔,天帝欲封她为宝鬘王,统管阿修罗道,但鬘光喜好自在,不愿受天威法规所拘,便辞封弃位,悠游于地北天南,因此多不被人所识。而今众生福薄,非人猖獗,艰难多灾,天帝悲悯众生,虽三界定数难改,但魑魔恶行犹可遏,便召回鬘光,命她为鬼刹山山神。
这便是妖魔联合对付她的原因。
鬘光听闻众鬼魅之言,淡淡一笑:“不用,我抵百个男人呢。”同时把玩着垂至耳边一缕长发,冰肌玉容,甜净可爱,宛如小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子。众妖魔惊诧之余,更加自大,笑得不知所以,没注意她手指上多了根发丝。“聚!”随着一声娇叱,发丝飞脱出去,越变越大,幻化成一张细孔巨网从空扑下,覆盖住整座山。众妖还没反应过来,就像磁石吸铁般被一网打尽。
沙尘飞滚,皓雪长腿在轻飏的裙裷下若隐若现。鬘光通身黑纱,腰间系着几粒桃胡大小的火焰纹石头,碰撞出璁琤清悦之声。与其他天女耀眼的绫罗宝饰相比,她的衣着太过简单,难怪被魑魔小觑。
“小丫头?”鬘光悠悠道:“我活了多少年,自己也记不得了。不过,恐怕你们的祖先称我声‘奶奶’都不够格。”她把聚妖兜置于掌中,自顾自道:“游魂恶鬼、黑品魑魅两百,未得道畜生八十......称得上魔的,五十......其余法力低微的三千......”一脸认真,像是在清点篮子里的鸡蛋。非人们尽全力做出各种狰狞恐怖的样子,这种办法吓唬普通人还可以,鬘光早已见怪不怪。
“为什么这个网兜没有变大,我们也没有变小?仙子,不,奶奶神通广大,我等佩服!”几个狐狸精争相谄媚道。
鬘光停下手里的活儿,寻思着:“不如现在立下规矩,免得日后和它们诨扯。”便正色道:“叫我山神即可。天帝之命难违,不然我也不想看你们的鬼脸。我这人无甚修养,不会循循善诱、慈心教导那一套,也不喜欢别人违逆我,就一条规矩,在我管辖之地,不准害命。”
非人生灵大多以血肉为食,若不害命,恐怕得吃草了。不等她说完,抗议声迭起,鬘光道:“谁不愿意?”
“没道理,凭什么你说了算?”
“仗着天帝撑腰,独断专行!”
“滚回你的天界!”
鬘光道:“我只用胜负决对错,何时讲过道理?”
奸猾鬼常在各处活动,有些见识,一双鼠眼东瞄西瞟,试探道:“岂敢岂敢,素闻仙子的喷焰金石,焚天灭地,能令三十三大海须臾枯涸,小的们闻之丧胆,谁敢挑衅仙子,只不过,仙子您以神力对付我们,会不会有以大欺小之嫌......”它偷觑几眼鬘光腰间挂的小石子,说完话,忙缩回网兜。鬘光知道它的想法,笑道:“我非滥杀无辜之人,否则跟你们有什么区别?再说,恶业非人也没什么,照样可以积累福报,生人天道。”众妖在网兜里你挤我踩,不服气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明里做坏事,人暗中起坏心,你不见那地狱门前,十有八九是人类!”“老子也做过人,被恶匪害死,这才变成害人精的!”
鬘光听了这几句话,心道:“鬼话有道理。人心不坏,何来如此多的鬼魅?如今世道动乱,战火弥漫,天下人相互攻城掠池,俘人虏畜,可谓人间地狱,加之无圣教指引,做坏事容易,行善艰难,这才让许多生灵坠入恶趣邪道,如何能全怪它们?”
就在她发神时,网中似有饿虎咆哮,呼得树摇石颤,有三个魔头身体摇到二十尺高,“哗啦”一声,聚妖兜居然被绷开个口子,其它非人变身幻形,趁机逃出。
“差点儿忘了,聚妖兜困不住魔。”鬘光多年未遇对手,饶有兴趣道:“有点儿本事。你们叫什么名字?”三魔黄发竖立,铁眼暴突,肤如树皮,獠牙外扩,不待回答,齐齐吐出烈火,鬘光衣裙险些被烧着。
鬘光本能飞身躲过,暗吃一惊:“我已修至不被水火刀兵毒兽所伤的境地,差点儿被烧,可见它们前世有极大福报,虽为魔,力量超过普通天人。”只见三魔各持铁杖、大棒和双斧,趁鬘光未进入战斗状态,劈面攻来。鬘光如众妖所料,一招不出,闪入空中,连连挡退。
“往哪儿跑!”粗哑的声音,好似浸泡了千万年的鲜血,从那地狱幽深处传出:“乳臭未干的女娃,居然想管我们,下辈子吧!”魔头们气势如雷,三件利器搅得鬼刹山摇摇欲坠,其它非人逃命的逃命,擂鼓的擂鼓,一片杂沸喊杀之声。鬘光心道:“好厉害,若它们是天兵,恐怕与我不相上下。先把兵器缴了,再试它们看家本领。”当即从空中抛出两条黑纱,缚住杖、棒,往身后飞去。别看她身子娇小,把两个如山魔头拖了老远,剩下的魔头见状,巨口裂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呵呵笑道:“大哥二哥,你们竟被小妮子牵着走,真丢脸呀!”两个魔头不舍兵器也不行了,转变对策,射出千万毒镖围追鬘光。
鬘光松开杖棒,撞落掉部分毒镖,跃身而起,聚集灵力于十指,指尖化出火红耀目的液体,沸镬流淌,三魔面露怯意,警惕对视,示意分头从上、左、右方围攻。
充盈在鬘光指尖的东西,并非什么绝世神器,因为业果千差万别,同一个东西,在六道众生眼里有不同的显现,人类看来,那只是普通的水而已,天人所见,是可口的甘露,恶业非人视之则为地狱滚烫铁汁。
斧钺棒杖如雨落下,看似杀气腾腾,三魔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精力来防备被铁汁灼伤,手上的力量便减弱了。鬘光像只蝴蝶游舞于三座大山之间,星流激空,山石迸射,战了十几个回合,未决输赢。三魔身体魁梧粗壮,俗话说“尾大不掉”,目标小更加费力,不一会儿,身上就布满了大小窟窿,再看鬘光,灵眸生辉,脸色微红,如芍药初绽,越战越兴奋,趁三魔趔趄不稳之际,洒出一片红雨,喝道:“倒!”
三魔惊慌躲避间,互相撞得七晕八荡,一时再难应战,鬘光尖纤玉指轻轻一合,收起法术,道:“如何,我管不管得了你们?”
这时,天空中传来飘忽渺然的琴声,酣战后鸦默雀静,更显得此音凄清新鲜,令人心中生一股特别的情韵。鬘光暗忖:“什么妖术,竟把天界孔雀、白鹤所奏仙曲,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似乎又不同......”孰料一怔神儿间,魔音以细微且难以体察的方式进入她的心识,暂时蔽障住觉知,让她神魂自然离体。
三魔看到救星,忙不迭朝上空叩拜,“多谢主人救命之恩!”其他妖怪好奇地跟着往上看,只听到风吹沙响的声音,似乎有股强力急速隐遁。三魔得那“主人”相助,料定鬘光已是瓮中之鳖,便有恃无恐地进入她身体吸食灵力。灵力没了可以再修,但身体和魂识分离,一旦身体被毁,魂识无处可依,也就断送了性命。此刻鬘光双目飘渺,毫无反应,再这样下去,保不准一世威名就折在几个无名小卒手里。明暗界交战时,比这更厉害的魔音阵法也都破过,为何今日不识迷局?
此曲名“爱欲魔音”,专门蛊惑红尘中妄念繁杂的痴男怨女。在天界漫长的年月里,鬘光岁同小姑娘,虽七情六欲未断,但不谙男女之情,根本没有受到控制,只是一时顽心,好奇这“新鲜招儿”,跳出来研究一下。
“无甚长进,仍旧是些下三滥的招数。”鬘光对着那幕后“主人”轻蔑说道,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这时,群妖中传出弱弱的一声:“哞——”循声探去,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牛,个头还不及人膝,眼神担忧而焦急,这一声恐怕是它积蓄了很久的胆量爆发。再看其它妖魔,翘首以盼,巴不得自己快点死。鬘光内心微微一热,“小东西,哪儿轮得到你救我。”
小牛企图唤醒鬘光,引得众妖瞋目,想必解决掉鬘光后,下一个就是它了。
鬘光不紧不慢地念咒做仪式,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成镜子,这是古老的圆光占卜术,对占卜师的修行和道德有极高要求,没有慈悲心无法启动。鬘光只掌握了皮毛,仅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不过,日常作战足矣。三魔的画面在镜中一一显现,分别叫作啖灵魔、啖身魔、啖命魔,以其它非人的灵力、身体和生命为食,且拥有一般神鬼无法抗衡的力量,在鬼刹山作威作福数万年。
“什么破山神,天帝原是让我来打架的。”
她奇速跃至身体跟前,不愠不火道:“喂!三个坏‘啖’,我最不喜欢别人白吃我的,吃了我的,可要拿命来还。”
三魔听她这么说,把钢牙咬得咔咔响,齐声道:“小妮子骂咱们呢,兄弟们,打起精神,别让她的魂魄回归身体!”
“唉,刚强难伏......”鬘光不想玩了,半闭目,专心念咒:“呼!三毒血湖沸腾......吾身现凶像......”一道强烈的红光后,她也变成个魔王,凤目圆睁,体色如霞,下身盘旋着赤色蛇尾,鳞片光灿,竟比三魔还狞恶吓人。魔王一手提起啖灵魔,揪住它的头发往下按,捽了七八次才稍稍解气,口中骂道:“敢吃我,敢吃我!”余下两魔唬得魂飞魄散,还附什么体,战兢兢不知该先迈哪条腿。魔王把啖灵魔放入嘴中,咀嚼几次,黑血流过齿颊,接着甩尾一弹,啖身魔被击中,当场毙命。啖命魔昏厥倒地,也被活生生地送入嘴里。
红雾缓缓流淌,四周只有令人发毛的寂静和血腥气。
其实,和“水变铁汁”一个道理,业力不同,所见不同,在鬼刹山非人眼里,魔王是活生生的存在,又活生生被鬘光吃掉,而从天人鬘光的角度看,魔王并没有实质身体,一切都是幻相、烟气合成的。
“嗝......”
烟雾里的姿影,看不清面容,只听到她娇柔的声音抱怨着:“吃太多,肚子要撑破了。”
静寂片刻,跟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鬼、罗刹、恶魔、精灵、妖......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百千万种生灵,俱出来磕头讨饶。谁能想到,这丫头竟是个凶恶的主,吃大魔头就像嗑瓜子般轻松,果真“欺她一尺,被还一丈”,幸好刚才没有强出头。
“在我管辖之地,谁敢杀生害命,定不轻饶!若好好修行,那......再好不过......嗝......”
非人们连连磕头,生怕回答慢了:“谨遵山神教诲……不敢有违,不敢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