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殷楠莫名其妙失眠了,酝酿半天,毫无睡意。

    她干脆不睡了,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无人的街道,昏暗的路灯,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吹得生疼,如同被刀片刮过,殷楠下意识裹紧外套。

    太冷了。

    十字路口向右拐,终于有了人烟。殷楠依稀记得去年过节的时候和几个表兄弟姐妹在这附近吃过饭。

    这边有几家后半夜才营业的烧烤摊。

    她有点路痴,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还差点把自己给搞丢了。

    摊子位置没变,老板也还是那对夫妻。

    烧烤摊上吊着忽明忽暗的白炽灯,红色、蓝色的电线随意缠绕在棚子的横杆上,可以看到许多的白色的细小尘粒漂浮在灯光下。

    摊子人很多,有刚下夜班的保安、出来聚餐的朋友、一起吃夜宵的家庭、刚结束加班的社畜……

    殷楠很喜欢这种地方,充满了烟火气和生活味,不知道为什么能让她感到很放松。

    几个少年坐在角落的两桌,年纪看着都不大,刚成年的样子。

    殷楠没多留意。

    她直接来到摊前,挑挑拣拣拿了几十串,基本上都是肉类,素菜很少。

    殷楠把挑好的菜递给老板,“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老板随意瞟了眼盘子,开玩笑说,“丫头,你个头小,胃口到是不小啊。”

    殷楠笑笑,没有说话。

    突然,身后传出一道声音。

    “老板,借个火。”

    声音低沉散漫,没什么人情味。

    殷楠一颤,扭头。

    男生身形挺拔,高高瘦瘦,面部轮廓流利分明,身着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眼下的黑眼圈很重,眼里似有几根血丝,眸中是不见底的黑与冷,嘴里叼着根烟。

    殷楠记得上次见他是半个月前,在医院。

    “哦,好。”老板拾起一旁烟盒上打火机,扔给他。

    纪迟年按了两下。

    没燃。

    殷楠注意到,是打火机没油了。

    他还没察觉,不耐烦“啧”了声,眉头皱起,面容凶冷。

    “没油了。”殷楠小声提醒道。

    纪迟年一怔。

    老板闻声瞟了眼,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刚好没油了。”

    纪迟年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不轻不重将打火机“嗒”一声放在桌上,拿出嘴中叼着的烟,语气冷淡透着烦躁道:“没事。”

    殷楠的手在外套兜里紧捏着打火机,心莫名跳得厉害。

    见他打算将烟收起。

    “稍等。”

    殷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迟年一顿,弓着腰,垂眸,看着她,眼中除了冷淡还多了一丝戏谑,就这么站着,盯着她,不说话。

    只见殷楠伸出白嫩小巧的右手,五指摊开,一个廉价的绿色塑料打火机静静躺在中间,上面还覆了层薄汗。

    纪迟年挑眉。

    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觉得眼熟。

    等了片刻,见人没有动静,殷楠疑惑:“不要吗?”

    纪迟年回神,倏然伸手拿过。

    “嚓”一声,点燃。

    还给她。

    少年的指尖微凉,接触到炙热冒汗的掌心,痒痒的。

    猩红的火光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指间忽明忽暗,他单手插兜,时不时抽上一口,面无表情,给人感觉是个颓废恶劣又不好惹的刺头。

    纪迟年吸着烟,隔几秒就从唇鼻间溢出白雾,他睨她一眼,说道:“谢了。”

    烟雾顺着呼吸进入鼻腔,呛得殷楠想咳嗽。

    殷楠没看他,将打火机收好,轻声道:“没事。”

    不远处传来一声流氓哨,殷楠闻声望去。

    是蒋勋一行人。

    纪迟年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蒂,踩灭,走过去,抬眸扫了眼他们,眼神阴鸷,冷冽。

    瞬间静了。

    蒋勋倒是不怕他,拿着酒瓶迎上去,勾肩搭背,吊儿郎当问道:“纪爷,那妞儿是不是长得特正,内心有没有点小躁动?”

    纪迟年没说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蒋勋只觉得后背发凉,立即离他三米远,摊手耸肩,嬉皮笑脸道:“我就开个玩笑。”

    殷楠去拿了两听啤酒,选了张最近的凳子坐下。

    开瓶,喝酒。

    一口,两口,三口,没了。

    照这个速度,她又开了七瓶。

    “啧啧啧,”蒋勋感叹,“那美女有点猛啊,这才几分钟八瓶就喝完了,不会是失恋了吧。”

    纪迟年看了眼,没说话。

    她又开了瓶。

    这次喝得没那么快了,五分钟过去才喝了一半不到。

    殷楠倚着下巴,眼皮半阖着,面容憔悴,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露着了淡淡的微笑,可眼眶却红红的,眉眼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看得人揪心。

    她摩挲着啤酒瓶,突然一饮而尽,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像是喝醉了。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纪迟年那桌,她仰头灌酒,目光却不自觉投到纪迟年身上。

    有三分像他。

    他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纪迟年突然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纪迟年依旧神情淡漠,毫无波澜。

    殷楠可能是由于微醺的缘故,她反应过来后,没躲也没避,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下,接着喝酒买醉。

    冷冽的北风如同一头猛兽疯狂咆哮着、嘶吼着,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狂躁的努火,干枯的树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冷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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