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迟年下车后,往诊所方向去。

    从昨晚开始他就被主治医生强烈要求回去复诊,今早更是直接威胁不来就通知他奶奶。

    他只能妥协。

    其实他并没有抗拒治疗,只是没那么积极。

    他独行一路,时走时停。

    一路有风。

    孤独且自由。

    他喜欢风,喜欢孤独自由。

    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看着电视里播的《动物世界》,他就决定了——

    以后要去非洲,去沙漠,去最大的草原,去最高的山脉,去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去成为摄影师。

    走进一条深巷,很窄,窄到只能过人,但却还是在两边都种了树。

    树下全是摆摊算命的。

    一个独具一格的算命先生看到纪迟年,立即开口揽生意,说:“算一卦吧小伙子。”

    纪迟年斜了眼,“不了。”

    这个摊子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算命先生席地而坐,举着个算卦的旗子,邋里邋遢的。

    “算一卦吧,我算的很准。”算命先生还是不依不饶,直接掐指闭眼,然后面色凝重,“小伙子啊,你突落低谷,命有大劫啊……”

    纪迟年反应不大,平静地套:“然后呢?”

    “想听先付钱。”他觉得自己目的达成,语气神情都是得意。

    “呵。”纪迟年笑了声,略带嘲讽,直接走了。

    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即便这种东西在他身上向来很应验。

    “唉唉唉!小伙子!你别不信啊!”那老头扯着纪迟年衣角,死缠烂打,“先听后付,先听后付也可以啊!”

    “您先松开。”纪迟年一脸无语。

    大爷卖惨:“算一卦吧,我混口饭吃不容易……”

    “行行行!我算。”纪迟简直服了,“大爷你先松开。”

    他松开,秒变脸。

    纪迟年问:“您平时都这么做生意的?”

    他没回答,只是突然认真起来,问他:“你想算点什么?”

    纪迟年随口:“算算我能活多久。”

    “这个不能算。”大爷直接回,“天机不可泄露。”

    “啧,”纪迟年换了个,“那就算我那命中的劫是什么。”

    ……

    纪迟年侧头点了根烟,没报什么希望问:“也不能算?”

    老爷子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得模棱两可。

    “是劫也是福。”

    纪迟年看了他得有半分钟,最后掏出二十块钱给了他。

    “大爷。”

    “你下次找,要找那种大户人家,他们信这个,有钱又好骗。

    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着,“我和您一样。”

    “是讨生活的。”

    “哎!小伙子,话不能这么说!”大爷叫住已经背对他走出去一段路的纪迟年,格外认真,“你未来,是不错的!”

    “不用讨生活!!”

    纪迟年觉得挺逗,扯了扯嘴角,回头喊:

    “借您吉言。”

    私人诊所,纪迟年有预约,直接去找了他的主治医生。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静静坐在工位,长相温柔,语气却不同,“你在晚点我都下班了。”

    胸口的工牌,清楚写着。

    胡筱。

    精神心理科。

    “那还挺遗憾。”纪迟年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胡筱懒得和他闲聊,将他上次的检查报告拿出来,开始直奔主题。

    又是重复以前,纪迟年都乏了。

    检查完,胡筱并没说什么。

    但双方都知道,这治疗已经差不多了。

    纪迟年从诊所出来时,天才刚暗,云层遮住了天,看不见夕阳晚霞,路人很少,有几分凄凉。

    莫名的不安,笼罩身躯。

    前脚刚踏进一片无人的空地。

    后脚一个啤酒瓶立马从角落砸了过来,像是刻不容缓。

    “砰!”

    玻璃碎片满地。

    纪迟年毫无防备,他头被迫往左偏了下,视线暗了几秒,能清晰感受到疼痛,和温热的鲜血贴着皮肤缓慢流下出来的粘腻。

    对他来说,是凉的。

    他扶额,看向罪魁祸首,眼底的凶狠与冷冽,让人畏惧。

    “你他妈想死?”

    人一片阴影角落中走出,顶着头干枯毛躁的黄发。

    是李望飞。

    职高的,和纪迟年有恩怨。

    当然不止他一人,接二连三走出五六个,将纪迟年给全全围住。

    “呵。”

    李望飞冷笑,“好久不见了纪迟年。”

    纪迟年被刚才那瓶子弄得有点头晕眼花,他冷嘲一声,声线阴沉道:“你还真有够不要脸的。”

    李望飞走近。

    纪迟年直接给了他一脚。

    一伙人的群殴就这么猝不及防开始了。

    他们人多,纪迟年逐渐落入下风。

    打不赢。

    从一开始纪迟年就知道。

    他也只是个正常人,不过是经常打架打出了经验,知道打那个地方最疼,那个地方最致命而已。

    额角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不知被谁一脚踹到了墙上,后脑勺猛得一撞,眼前瞬间黑了十几秒 ,痛,痛到生理眼泪要从眼缝中挤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有路人喊,“我已经报警了!都别跑!!”

    结果不出意外,没人会傻到等警察过来。

    人仿佛越聚越多,吵得纪迟年头更疼。

    他靠墙坐那儿等了很久,久到人都散了,警察也并没有来。

    期间议论声不断,但始终没人上前。

    天黑下来,他所在的角落因为路灯有了光影,那抹鲜红的血也有了光泽,太亮了,他一偏,没入阴影。

    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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