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休哼哼笑着去剪下那片淡紫色衣袖,一裁成两截。

    等兰夫人换好衣服走出来后,秦休又拿那件她剪过的衣服剪了两截下来,四截绸缎分别摆在不同的桌上,没有淡紫色的白色绸缎此时也已染上了淡紫,秦休跑到殿外抱了两个罐子进来,两边各洒一个,分别洒在那四截绸缎上。

    “大过节的给大家变个戏法!”秦休站上桌案。

    秦休举起一蓝一淡紫色的绸缎:“这是沾了贵妃壶中葡萄甜浆的!”

    放下后又举起一蓝一红的两截,说:“这是沾上贵妃杯中葡萄甜浆的!”

    秦休十分无辜的说:“怎么,杯子里的葡萄还不一样啊,她喝了可不止一杯,倒之前喝的最后一杯怎么就出事了。”

    兰夫人:“这颜色能说明什么?那是燃香和葡萄甜浆共同让贵妃发作的,所以才会变色!”

    秦休:“可今日殿内点的香和刚才开了封条才拿出来试点的香是一样的东西,有很多人作证的,都没人发现吗?你以为是什么香啊?”

    因为这件事皇帝当不知道,贵妃又不追究,所以并没有把兰夫人怎么样,而是让她随兰贵妃回到寝宫安置好女儿后再走。

    兰贵妃寝宫。

    兰贵妃躺在榻上虚弱地说:“你们下去吧。”

    “是。”众人退下。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皇后没有发作?不是说好的我先发作占着地方占着拖延太医,让皇后迟一步吗?那我的孩子呢?就这么没了?如果再生一个儿子,我就有两个儿子了,不比她差到哪里去!”兰贵妃质问。

    兰夫人闭口不言。

    “都是你们!皇后还好好的,就我遭了罪落了胎!这么几天你给我吃的药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太医说会是死胎?”

    兰夫人:“女儿啊,我们也是怕你一时血崩受大罪呀!这才……这才……你爹说这样产下来的再小也是完整的,也能偷出去给它立个冢。”

    兰贵妃:“我不想看见你,给我滚!”

    兰夫人起身:“诶,好好好,可得保重身体,等产了下来再通知我们。”

    “滚啊!”兰贵妃抄起枕头丢过去。

    *

    宇文若在宫门外接完肃王妃之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等在外面等到人都散尽了。

    见人出来后,“你真当吃席去了?扛着这一大包都是什么?糕点?”

    “对啊,我准备拿去黑市卖,裴应阑身份不好跟着就换你跟着吧。”秦休把货扔到格外宽敞的马车上,“还有两大包比这更——多的货在后面,一会儿就出来,我今天背了个包袱带了不少油纸进去包呢。”

    宇文若把人拦住左右看看,门口那几个禁军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偷宫里的东西没人说你吗?”

    远远见到裴应阑提着个东西走了过来,秦休说:“我跟他一起偷的,他都没被抓。”

    裴应阑出宫门后,把货都提上了马车。

    秦休坐上马车后赶着马催促道:“走不走啊,我租了地儿呢,就今晚能卖钱。”

    “把人看好。”裴应阑不等宇文若说什么便先开口交待,说完又进宫去了。

    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难得的中秋佳节,还不到子时,亥时过半各处看花灯逛集市的人潮都还在不断汹涌,就在一个集市附近的角落里藏着一个今晚会在这里开的黑市,秦休的买卖就在一个黑户酒家的后门,并排着好几辆马车打掩护。

    交易也就通过马车的窗户,挂个鬼市灯笼照亮钉在马车上的纸张,上面写着——月饼四十吊钱,其他糕点三十五吊钱,碎了不管过手不认,死了别找,只要铜板先给钱。

    买货的主顾都有很多目的,有的想研究出宫廷秘密配方好做出来卖给好这一口的有钱人,让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有的想知道会不会有宫里互相斗法在糕点里下毒的情况想知道吃了会不会发病会不会死,有的就是好奇想尝尝味道。

    买卖双方都蒙着面,双方赶车的伙计递交布袋装好的铜板时更是跟做贼一样,约摸不到三个时辰,货就买完了,堆了整整一车的铜板里面快满了连门都快合不上了还不算,马都拉不走又换了辆马车又堆了一整车还要多,最后分了六辆马车显得车辙印子不那么明显了才趁着还算浓的夜色在街上缓慢行驶直至运进北镇抚司。

    一时,北镇抚司内一阵哗啦啦的铜板间不断碰撞的声音。

    看着眼前堆成了山一样铜板,宇文若疑惑:“为什么不直接收银子或是银票?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

    秦休找了床冬日里要给狗铺的被子盖上去,正试图爬上铜钱山,闻言便说:“若是换成银子、银票,再翻个几倍也是多得是人买,换成铜钱就不一定了,这已经是最合适的价格了。”

    宇文若:“你们在收铜钱?去街边各个小商户换不就行了。”

    秦休看宇文若一副天真的样子,“能找小商户换就等于会立马延伸到找寻常百姓换,官府收那么多铜板是想干什么?是不是立马就要到各家各户开抢了?是不是以后只有铜板才能买东西?是不是哪天出点什么事就只有铜板才值钱了?找寻常百姓换铜板岂不是更人心惶惶?怕是安排到都府衙门之后下去换铜板的直接银子都不给便强抢,一级一级捞还是会一个铜板都没有,更会有囤货居奇的人有朝中人做靠山强横混迹其中,把市面上的铜板搜刮干净,这样就会引来北边的鞑子、或是别的地方的蛮子高价买走,朝廷就是想花真金白银买也得看看最后捞剩下的钱出得起的价格有没有别人高,麻烦一阵还什么都干不了。”

    宇文若:“这些黑市上买货人的铜钱不也是从别人那儿赚来的?”

    还没等秦休说话,有一个声音便回答了宇文若:“他们多数都是收银子,铜钱都是从哪儿来的这可不好说,有的铜钱可不一定能在市面上流通,容易被抓,销赃可不易,我们找的就是这种流通不了的而不是正经货币。”是裴应阑,捏着一叠银票走了进来。

    “嘿嘿~赚钱啦~”秦休一见人来立马跑过去把银票抽走,跑去边上点蜡烛的地方数去了。

    宇文若:“你们锦衣卫就不能直接去做这买卖吗?”

    裴应阑看了一眼正美滋滋数银票的秦休,说:“他们不会相信的,就算有他们想要的货物,他们也只会精挑细选出没有问题的铜板前来交易,没有人替他们兜底保证不追究,就算有,换了别人他们也不信,她是最合适的。”

    *

    数完或者说欣赏完了银票,天蒙蒙亮的,秦休就搬了好些箩筐堆在一旁,其中几个箩筐围在桌旁,其中一个倒扣过来盘腿坐上去坐着等人给她把钱搬到手边让她给分铜板了,铜钱山就堆在北镇抚司的一处屋檐底下修得极宽的凉台处。

    宇文若皱眉:“怎么就让她一个人干活?这偌大一个北镇抚司连个分辨铜板的人都找不出了吗?就叫了两个人,还不是马上就来的。”

    裴应阑一副你真年轻的样子,说:“让其他人来分钱不过是拖后腿和捣乱罢了,反正你也没事,陛下也有意让你参与,那就留下来干干活儿,帮她把铜钱搬到手边再把分好的铜板推下去,我去做饭了。”

    宇文若带着一脸的能有多离谱于是试着拿了几吊钱给秦休放到手边,目瞪口呆地看她慢吞吞地剪开绳子后快得都重影了的分钱的样子,只得拿个箩筐去装来放她边上,再把桌上分好的堆依次抹下去装进对应的箩筐里。

    秦休飞快地分拣着铜板,但这并不是精细地分拣,而是分出一个大概的标准,期间不时往脚边掉一些,那是最不值钱的榆荚钱,多是民间造假的到处搜罗些较重的古钱币,将其回炉与铜化成铜浆后混杂一些别的,比如铅和锡,融为一体后私自铸造的看起来更为轻薄一点的铜板。造□□就是为了逐利,最初的榆荚钱要么太假不牢靠容易破损被人认出,要么就是做得薄的铜板太过于轻飘飘,所以才会夹杂些古钱币的铜一同冶炼,普通小商小贩都是一个个铜板掂量的,官府有明文规定收到□□就得拉着人去报官不然就是同犯,所以在小买卖里面假铜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市场了,多数都是些不全拿银票、银锭交易而是拿铜钱称重抵价的灰色买卖才会夹带其中去谋取不少利益,这可以在重量上瞒天过海。

    榆荚钱因为十分明显很好辨认,秦休要分的则是另外的私铸钱,和官府铸造铜钱基本别无二致,只有略微有所不同的材质和不算成熟的工艺,虽然都是铜,但各个地方出产的杂质有所不同,造出来的钱币没有官府统一调配冶炼的均匀且纯度高。这其中有的是在大齐内私自开挖铜矿私自铸造钱币,有的却是大齐以外的地方,或是接壤诸如正在北边与大齐开打想抢夺城池的鞑子,或是海运贸易而来。这些地方的铜矿或多或少都不如大齐境内的好,像北边的鞑子,经常高价搜罗大齐正常流通的货币,拿回去参照造□□再流入大齐境内扰乱铜价,又或是像走海路而来的倭国人,也对大齐虎视眈眈,近几年来偷偷摸摸前来贸易不愿意通过市舶司衙门正常以物易物交易,而是买通各路衙门的人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他们自行流散出去以物品换得大齐的铜钱和白银,又以用带来的□□摸着搅浑水黑仗着有人撑腰强买强卖换取商品,最后离开时换成海盗打扮再在周围烧杀抢掠一番,反正有被买通的官员搅浑水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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