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我要去逛夜市吃糖油果子。”陆离答。

    裴应阑坐到榻上把陆离拉到过来坐着,“先坐好,把药擦了再出去。”

    “好啊。”陆离撩起裙子把腿放到裴应阑腿上,因为要出门而开心地晃着脚。

    “天这么冷还光着腿。”裴应阑一边擦药一边蹙眉责备,“都过了立冬了。”

    陆离不以为意:“反正都要擦药。”

    看着陆离腿两边满是颜色深到发黑的大块淤青,“走路不瘸吗?就要出去。”

    “你管我呢!两条腿都这样就没得瘸了。”陆离蹬了人几脚表达不满。

    裴应阑把乱动的腿给按着,哄道:“好好好不管,别乱动,药还没干蹭掉了又得重来。”

    “好了没有?”陆离手撑在身后撑得有点累了,垂着下巴搭在心口眼睛也也懒得抬起来。

    “好了。”说完裴应阑就着这个姿势俯过身将一只手撑在陆离的手边。

    在发呆的陆离感到一阵阴影打下来遮住了蜡烛的亮光,抬头问凑到面前的人:“做什么?”

    “你头上的怎么办?”裴应阑问,头上总受伤,真的傻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晚上又看不清,怎么就不能出门了!?”陆离以为裴应阑不想让她出去,一边越说越大声一边抽不开脚干脆直接上半身往外探。

    裴应阑赶紧把带了点哭腔还执意往榻下摔的人接住抱在怀里,“别哭别哭,没想问别的,头上不擦药吗?”

    “不疼,不要。”陆离不想坐在他腿上,要起来

    把人放开后也跟着站起来的裴应阑摸着陆离的头发:“给你扎头发。”

    谁知被人转过身来‘啪’的一声把手拍开,“不要你!”陆离说完走到里间‘嘭!’地一声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又丧着脸顶了个弄得七歪八扭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气急败坏地说:“你来!”

    裴应阑笑着走过去:确实变笨了,暂时还能占便宜。

    出门后。

    “干嘛要梳俩螺蛳顶头上?”走在街上的陆离问。

    “好看,现在街上的小女娘都时兴这样。”裴应阑内心:头发全用上梳了起来,还不会被她怀疑。

    陆离环顾四周,下元节出来的小女娘们都顶着这样的发髻,好像是这样,“怎么又有点不一样?”

    “因为你头发太少了,嘶——”裴应阑说着说着就被掐了。

    路过一个买水饭的摊子,裴应阑把人拉住:“先吃点水饭垫垫。”

    “吃了那个还能吃下多少东西?”陆离想走,“我就要吃口重的!”

    裴应阑依旧不放手:“你不吃这个等会儿吃多少回去全受不了吐了。”

    两人在摊前僵持着,卖水饭的老板耳朵尖着呢,看他们犹豫的样子觉得有戏并不想放过这笔生意,“小摊除了十香瓜茄、五方豆豉这类凉的小菜,还有鲊脯、抹脏这些口重又热乎的现点现做!”鲊脯是腌制的鱼干,抹脏是动物的内脏,老板还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还有从猪崽子身上割下来的东西,一点儿怪味都没有,壮阳。”

    裴应阑内心:大哥,别害我,你看我这欲求不满的样子还需要壮劳什子阳吗?

    “鱼干,一碗水饭。”裴应阑扔了钱过去对老板说了一句就拉着人坐下,刚才看了一眼,内脏太杂了怕吃了吐,他可以回去给陆离做。

    “吃不完的再给我,行吗?”裴应阑拉着人坐下。

    陆离不情愿地坐着:“烦死了!”

    “我应该过去吗?这人都不知道怎么逛怎么带人玩儿。”不远处看着陆离与裴应阑吃完水饭继续往前走的宇文若问。

    林朝劝道:“别了吧,大小姐才挨完打肯定看到你就烦。”

    宇文若回头质问:“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反正我得先听大小姐的,再说了……”林朝眼睛转着往别处瞥,“她在气头上你想去挨打别带着我啊,印象变不好了。”

    听了这话宇文若内心咬牙切齿:前几年也没见你们两兄弟去认。

    宇文若走到摊前:“刚才走的那两个人点的,来两份。”

    老板见又来了个识货的,嘿嘿一笑:“客观真有眼光,我家腌制的鱼和别家的可不一样,都不敢摆出来给路过的客人看。”

    水饭和鱼上上来之后,宇文若一闻:“呕——什么鱼这么臭?”

    “鳜鱼啊,这不挺好吃的。”林朝埋头猛吃。

    “这也给你。”宇文若不想要了,光吃着水饭。

    结了账后宇文若回头看着还在摊前同老板交谈的林朝:“走啊!”

    “来了!”林朝快速付了定金,约定哪天来取腌制的鳜鱼干。

    *

    陆离路过一所看起来阴森森的府宅,看起来破败还挂了蛛丝的大门外挂着一盏很新但却半熄不熄的红灯笼像是防着半夜游荡的鬼魂入内冲撞。

    这曾经是一个从青州府底下一个富庶县城里举家搬迁到京城来的富商的府宅,在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的楼阁,里面却是因为一些缘由无人居住而荒废掉了,时间一长里面都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加上里面经常闹出一些灵异之事,一些听说里面有宝藏就不请自去的‘访客’们出来后过了几天不是生病就是横死,久而久之就是大白天的也没有人敢进去探寻一二。

    此时里面却是欢声笑语,一行人踏出一条路走进被野草包围的亭子里坐着喝酒言欢攀比着谁又遇上哪些美事了。

    一人将杯中酒饮尽后大笑着说:“这谁要是敢在那里呆上一夜,大家伙出钱给他‘抢’个花魁怎么样啊?”

    其余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座四五层高的小楼,吊死过好几个人。

    有人反驳道:“什么怎么样?谁敢去啊?还不如就在这亭子里坐一夜,要是真有鬼,哥几个也能一起做个见证把鬼打杀了就是。”

    这几人沉默片刻,觉得十分有道理,他们谁也不敢单独进去,谁没有亲自动手缢死过人?有的甚至虎毒还食子一口气绝后患。

    所以便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咱们在这儿坐一夜,看他有没有鬼。”

    “我也觉得,虽说是我们雇人演戏闹鬼装报应,但这两年越传越邪乎,我们还是得搞清楚是越传越邪乎还是……万一还有活口咱们这些瓜分钱财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对!这世上哪有鬼?鬼不都是人编造出来的,就是有活的咱也不怕,男丁全都宰成块了,谁会怕那些吊死后苟且偷生下来的女人?”

    最开始提意见那人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没错!来来来满上 喝喝喝,咱还得呆到天亮必须得壮壮胆!”

    这边喝得高兴,而草丛里却有一双眼睛怨恨地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这几人:若不是你们将人骗出城给宰了,还编造出畏罪潜逃的谎话来,我家也不至于被你们瓜分,剩下的女眷也不会被你们吊死还背上畏罪的罪名!

    亭子里喝酒的其中一人正是她的丈夫,其余人也都是其他姐妹、小姑的丈夫或相好,这些不知是事先合谋还是都盯上了这家碰一起就伙上了,害得女人父亲为平祸事、为求平安富贵带着全府男丁偷偷在城外祈福做法事中途全都殒命于河水中,这件事还成为了她们所谓的‘报应’——怕被官府追究而畏罪自杀的理由,反正官府对吃绝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陆离递了个牌子给门前站着的女人,女人一边将原本的另一半牌子系在一起后收好一边打招呼:“女公子又来看我家角抵戏呢?这房间偏,我带您去。”说完搭着陆离的肩膀引人上楼。

    跟在后面被无视的裴应阑:“……”

    “这什么?姓裴的居然带着人逛勾栏瓦舍一条街!?还选了一家进去了!?”跟在后面的宇文若一路看着前面两人吃吃逛逛,却不想竟然能逛到这里。

    林朝腹诽:姓裴的不是走在后面吗?

    “不行我得进去。”宇文若说着就朝前冲。

    林朝赶紧把人拉住:“少爷,你有牌子吗?没牌子就得在大堂里看人姑娘角抵呢。”

    “对哦,我看不见她,她在楼上看得见我,怎么能让她和裴应阑俩人在那种场合呆一块儿?”宇文若急得原地转圈圈,突然停下一跺脚:“我干嘛着急,还有别的人跟着呢,都是锦衣卫但那可不是北镇抚司能管到的。”

    林朝看宇文若在那儿自我安慰,内心:不是吧,跟那么近我早看到了,都光明正大跟侍卫一样一起上楼了。

    “是的,我也不能偷偷潜进去,万一她想借着地方做点什么生意呢?”宇文若已经安慰好自己了,转身就扔了银子往这边露天水榭戏台的雅座一坐。

    陆离这边到了房间刚坐下,门就被敲响了,随即一个粉衣女人端着点心食盘进来。

    “哟,外面站着俩,里面怎么还有个男的呢?”粉衣女人把东西放下后上手赶开裴应阑,“边儿去。”

    把人赶开后女人也没废话,凑近了小声说:“他们喝得酩酊大醉,我给别的客人上酒时听到的,那个男的叫余三,说是第二天就要出城,他还有个制香的老相好给他画了进宫门之后从工坊到值班房的图,……”女人刚要张口说个‘可’字却被陆离竖起食指放在嘴前让人别再说下去。

    女人点头会意,又矫揉造作地说:“我们家这新点心可是拿的宫里的配方做的,女公子要是喜欢,下回来还有变着花样的新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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