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处宅院内。

    几个蒙面人在往车上搬箱子。

    急着往外走的面具男捂着鼻子,“什么玩意儿?”

    “一堆□□,恶心死了。”

    几个蒙面人开始起内讧:

    “又是蛇又是□□的,味那么大,晚上谁守门?”

    “别看我,赶过车守过一夜,排班还轮不到我。”

    “我也不行,还要劈柴去烧水烫鸡。”

    新换的这处宅院坐落在山脚下,别看地处偏僻即使白天周围也都静悄悄的,从前也一年四季游人如织,北面吹来的寒风有山阻挡,花开得都比寻常的要早,远远望去山南面成片的桃林杏树率先绽放汇聚成花海,近看就有些不妙了,曾经遍地牡丹芍药等花卉因无人打理挤在杂草枯枝间艰难地探头,山上的美景吸引一部分游人登高望远,山顶有被几棵巨大的榕树占据,旁边有一座很小的道观,里面供奉着月老,道中售卖的红绳许愿牌等物品正好能挂在树上。

    一个青袍书生提着灯笼艰难地沿着台阶往上走,因为一场地动,岩石凿出来的台阶在半山腰时塌了大半,路况十分不好。

    “喀嚓”

    上头传来一些树枝断裂的声音,闻声抬头,隐约可见一抹红色,这抹红色使得原本因着寂静又荒芜的夜里独自前来而有些害怕的青袍书生生出一团遏制不住的火气,开口训斥:“说过多少遍,不要再来这里找我!更不要穿这么招摇的颜色!”

    那抹红色站在台阶上方还未断裂的部分幽幽道:“张郎——”

    青袍书生此时仿佛鼓足了怒气,哼哧哼哧的踩着和着泥土的岩石往上走,继续训斥:“一个奴仆,张郎是你能叫的?”

    在喋喋不休的训斥下,上方的那抹红色突然往下,青袍书生吓得连滚带爬往下跑,直到整颗头都被什么东西盖住后又疯狂大叫,叫了半天也没动静后他讲盖住自己头的东西扯了下来,爬到灯笼跌落在地后燃气的火苗旁一看居然是一件披风,怒火中烧的青袍书生将披风扔向已经引燃一些干草的火堆。

    青袍书生朝四周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奇怪,难道是幻觉?”

    就在他放下心来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什么也没有,等他将头扭回去时,一张缠满绷带全是血污的“脸”直直凑到他眼前。

    “啊——!”

    正当那张脸嘴的位置前又多了一根同样缠满绷带的手指示意青袍书生闭嘴时,书生转身太快脚下一滑坐着台阶就迅速往下滑了一大截。

    脸上缠着绷带的人把披风挑出来又朝火堆跺了几脚才抬起袖子慢悠悠往下晃,“郎君——”

    “啊啊啊啊!!”

    青袍书生不顾往下磕了不知多少级台阶的尾椎,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往下跑,等他听不见那阴森如鬼魅的呼唤后,发现自己已经下了山,他不敢再一个人走偏僻的小路,于是便往民居方向走去。

    山脚下的民居都是私宅,此处离县城不是很远,饭庄客栈都不敢开大,多数打理一番就能整季租给来踏青游玩的长客,还方便生活,稍微大点的房子多为了抢占好风景往往都是买了靠近山脚的房子又修墙围起来再高价租出去。青衣书生要走到村民居住的地方就必须穿过这些高墙,时不时能踢到一些被震垮的墙砖和补修外围后被丢弃的剩石料。

    “哈哈哈”

    时不时传来一些尖细又兴奋的笑声,让本就陷入恐惧青衣书生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气氛中,本就四肢着地的他不断地擦着狂流得冷汗。

    “砰!”

    不肯停下来的他直接手忙脚乱摔了个大马趴,等他晕乎乎地爬起来时隐约见着旁边石块上站了黑影。

    黑影跳下石块,站直走了几步又蹲下,像是驯服不了四肢一般在地上阴暗爬行。

    “啊啊啊啊啊!”青衣书生大叫着跑开,顾不得辨认方向无头苍蝇般在迷宫里乱撞,不管撞到那里都能撞见那黑影,最后被堵在一条死路。

    “嘻嘻嘻——”黑影拖拽着身体跳上他头顶的围墙,吸溜口水,“野味儿吼吼吼!”

    “啊啊啊啊啊!”跑得没有力气的青衣书生本就瘦弱,一阵狂奔后就只剩癫狂地大叫,叫着叫着就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墙上的黑影假发一摘,对墙另一边的人招手,“快快快,要趁热,本来就快死了一会儿该凉了。”

    室内。

    “他不是张生。”崔兰看着被划得皮开肉绽的青袍书生,“身高相仿,长得很像,但他不是。”

    空气中一股诡异的骚味熏得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还遮住了口鼻,在布巾的遮盖下声音嗡嗡的,“管他的,反正另一只在他身体里。”

    崔兰看着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一筷子夹出好些只罐子里的各类虫蛊来到她胸口剌出的刀口前试探,试探不出来又盖上盖子换一个罐子换个空地继续划,“也对,他怎么会以自身养蛊,我不能走太远,说明他也不能离开京州。”

    “呕——”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迫切地想要找出与之对应的蛊虫,除了给崔兰解蛊她还有别的目的,她只有一个人,只剌一面比较好操作,“你看着点,他心脏跳慢了可不行,我可不会杀猪解剖。”

    又挑了一批虫子后,崔兰身体里的蛊终于起了反应,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把罐子塞给崔兰,又给假张生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假张生完好的皮肤开始起伏,不断地往伤口处涌去。

    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动作飞快地挑着伤口处的鼓包,嘴里还在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崔兰也被影响到了,体内不断往外的钻心剧痛让她强打起精神保持着清醒。

    就在她快要被剧痛折磨地坚持不住的时候,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来,拿起放在一旁的刀,在她身前连皮带肉剜了一下,将掉下来的皮肉丢进罐子里,然后迅速转身。

    崔兰倒出一颗由伴生物的胆液制成的药丸,含在嘴里才开始穿衣服,“这样就完了?”

    用不上崔兰以后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态度明显冷了下来,敷衍道:“还要再吃几天打虫药。”

    等待毒性发作的崔兰靠在一旁休息,“我不是平州人,是清河崔氏。”

    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

    清晨,一辆宽大的马车启程往回走,趁夜疾驰的面具男站在崔兰家中,这里经历了一场打斗。

    一个白发苍苍老头装扮的人弯腰拱手请罪,“人没抓住,他过于警惕,到村口没有围住就跳水跑了。”

    到了晚上,被拔过两回的门柱子又被拔了起来,马车进来后迟迟不见里面的人下来,掀开马车帘布,一个邋遢鬼躺在马车里捧着肚子呼呼大睡,能下脚的地方全是都是鸡骨头。最应该躺着的人被挤在逼仄又咕咕叫的车厢内动弹不得,挡在前面的箱子被搬开后才能下去。

    秘密在有人的地方夜深后才会有动静,在没人的地方青天白日也不怕。

    一处崖壁上,传出“咻咻咻”的破空声音后又是一阵“叮叮叮”坚硬物体互相碰撞的响动,没一会儿就爬上来一行人,这行人身着夜行衣,身上带着露水,想必是为了上山夜里就做好了准备。

    山顶大树林立,榕树茂密的树冠与旺盛如发丝般下垂的气根阻挡了凛冽的山风,这群夜行者上到山顶后兵分两路,一路前往破旧的月老庙内另一部分由夜行者当中首领的带领下在榕树下翻找些什么。

    “嘣!”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夜行者纷纷抽刀,是一具惊恐地瞪大双眼的僵硬尸体。

    一个男声从上方传来,“在找你们的同伴吗?”

    “谁!”夜行者的首领向头顶望去,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夹着个软塌塌的东西站在高处。

    “是找地上的人呢还是……”面具男在‘咻’的一声中侧过脸。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坏我——”夜行者的首领收回手,上方的面具应声而落,“怎么还遮?”

    “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可惜喽你不知道!”没了面具的面具男还带着蒙面,“你们的同伙呢,怎么还不出来?”

    夜行者的首领猛然望向月老庙,进去的人一直没动静,出来的是另一伙蒙面人。

    “看哪儿呢?看这儿!”

    没了面具的面具男哈哈大笑地将软塌塌的东西脸朝下,他视力极好,看到夜行者的首领瞪大了双眼,“找他吗?哎哟慌什么,要不还给你?”他作势要将软塌塌的东西丢下去,转瞬就将其往上抛,“呸!我不给!”

    新出现的这伙蒙面人堵住了夜行者上来时走的路,开打后夜行者的首领让手下向前拼杀,自己沿着原本的路往山下跑。

    没了面具的面具男跳下榕树,扶额苦笑,“唉,你也真是的,这条路还没原路返回安全,在悬崖边打多有意思。”

    剩下的夜行者看首领跑了,他们也追着往下山的路退。

    山顶清场后又钻出几个蒙面人,挨个补刀捅完还喘气的夜行者后,又爬上榕树把还有口气的假张生卸下来。

    “服了,绳子又不够长还抛那么高。”最先上去的蒙面人在割树上缠人的“胡须”,越割越暴躁:“神经病!个个都是神经病!”

    树下一人唉声叹气,“唉,这就是咱的命,祖辈父辈少壮不努力,现在当儿孙的净遇神经病。”

    崔兰的身上的蛊虫虽然解了,但时间久远早已错过了刚成熟就解开的最佳时期,体内是否有早孵化的余蛊还需再观察几日。

    这天她照例以去做工的名义出门时被镇上糕点铺的老板叫住,镇上春温严重,糕点铺的老板关了店带孩子回村避瘟,“兰娘,你去照顾人可得当心点,那个癫子天天大叫在银钱上又刻薄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疯丫头,看马车也不是普通人家,我们这里又偏,去告官人家说不定还包庇呢。”

    “大姐,我会注意的。”

    崔兰又往北走了一段路,路过一个山坡时遥遥望去,身心都比之前上山时轻松了许多,又往前走过一个岔口路过一片田庄才到地方,还未走近透过篱笆看见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拎着根一头还燃着的棍子在追着人打。

    她带着手套的右手还抓着一把血糊糊又软塌塌的东西质问:“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这是钱啊!”那是同崔兰身上蛊虫伴随而生的蛇的内脏,她这几日要吃的杀虫药不是别的,就是制过的蛇毒腺,崔兰不是不知道那些蛇群在哪里,若是成蛊未解贸然服用只会加剧死亡。

    崔兰看着她闹完一通后抓着那把东西回了房间,她这几日天天闹事,不是嫌这个人克她就是嫌那个人碍眼,闹得人仰马翻的都没人敢靠近她那间臭烘烘的屋子。

    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出来时两手空空,跑去剁剥下来的蛇肉,剁碎丢进装有一滩翻着绿色类似蛋清的半透明粘稠物的碗里拌匀腌渍后,才给了崔兰一块被烟熏过的类似药丸的东西。

    崔兰最开始服用的时候直接僵直在椅子上,过了两个时辰才能动弹,这几日下来僵直的时间越来越短,到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半个时辰就能缓慢走动,当她走到门口,在生吃蛇毒拌蛇肉的人本来想抬屁股走人。

    崔兰:“吃这么腥,有用吗?”

    碗里本来就剩一点了,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转了个身继续坐在门坎上把吃的往嘴里送,解蛊后她就再也没跟崔兰说过话。

    “第一次见到后天改造过还能活这么久、这么像人的。”

    “啪!”坐在门坎上的人把东西吃完,碗筷往地上一摔跑开了,她扒回了房间,掀开那些里面发出咕咕叫的箱子,拿着木片和瓷瓶在刮着刚喂过食的□□的背部,等她刮完蟾酥出来觅食时发现崔兰还没走。

    崔兰坐在没人靠近的门前晒太阳,等人出来后她告诉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我手里没有你要的牌子,就算有,也早就被朝廷的人搜走了。”

    等人绕过她时又说,“不过我手里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崔兰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纸包,打开给停下脚步的人看,里面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紫黑色的东西,“再过不久我就会离开这里,你会需要这个的。”

    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伸手将纸包抢了过去。

    崔兰离开前又说:“我们这一支祖传手艺很早就荒废了,根本没有资格参与铸炮,只有一些往南迁的旁支才会,他们也许有冶炼的配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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