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梁县衙灯火通明,县令带裴应阑走到殓房,那里停放着一具面露惊恐的尸体,除了右手食指中指有些反向手背的异状外没有任何外伤,“这便是那牙人周,经仵作初步判断,死于昨夜亥时以后,死因疑是惊吓过度引发鸡爪疯。”

    裴应阑将尸体翻起,按压扩散的尸斑,只有稍许褪色,停止按压后颜色恢复得也慢。

    浮梁县令:“牙人周家中世代行医,且身体健康心脏强健未有任何疾病,其父要求剖开验尸,县衙里的仵作验烧窑相关的伤情没得说,可这种……已经派人去饶州府衙请有资质的仵作了。”

    “大人……”殓房外一颗头欲言又止,似乎是有急事。

    县令转头正要询问。

    裴应阑没有继续再与尸体打交道的想法,走到醋盆前,“我自便。”

    出殓房后,裴应阑感到莫名烦躁,走到正等在大堂心不在焉地翻看笔录副本

    牙人周介绍了不少工匠,和浮梁许多窑厂主都有来往,衙门询问牙人周家中佣人、亲属后,得知昨天家中来了好几波客人,现在正将昨日去周家的客人叫来问询。好几位客人家中在守丧,有着不在场人证,他们去周家的时候鬼鬼祟祟悄悄去,现在又披麻戴孝地来做笔录,就连同行亲属也是如此,两边都有死者,县衙须得尽快问完不要耽误守灵。

    裴应阑走到大堂,看到坐在墙边心不在焉翻看笔录副本的人往穿着孝服等在外面的人群里瞧,一个披麻戴孝的小白脸,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烧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挡住视线:“别看了,有妇之夫。”

    “他从也没戴着篾篱从头遮到脚,看两眼怎么了?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陆离白了他一眼,伸长脖子继续看。

    旁边的杨苗头都快埋进纸里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种事情我不想知道啊!

    这时陆离突然看向做完笔录独自往外走的一名中年儒生,“今晚就把他做掉。”

    “不要轻举妄动。”裴应阑又看向杨苗。

    杨苗把白天抄录的陈年卷宗递给裴应阑,“我去拿新的笔录。”

    中年儒生叫晋尔易,是一家瓷器厂分股最小的东家,二东家赌钱找晋尔易借,还不出钱后晋尔易拿着借条将二东家告上官府要求二东家要么还钱要么抵债,拥有一半窑厂的大东家给二东家作保,用分股担保二东家服完劳役后还钱,结果窑炉爆炸大东家跑路,需要支付工人赔偿的晋尔易再次告到官府,窑厂全部归晋尔易……

    从近二十年来杂七杂八的官司中可以看出晋尔易是个不懂烧窑的冤大头外行,花大价钱雇了好几个有名的窑匠、买了技术,厂子依旧不温不火,不断学了技术就跑路。

    杨苗拿来了晋尔易的笔录副本,昨天中午回去后,晋家的老管家突然生病,论亲戚关系是晋尔易的舅姥爷,晋尔易叫来大夫医治无效后忙着给人办丧事,做法事的道士还有寿衣铺、香烛店送货的伙计能够证明晋尔易昨天夜里一直在家中操办丧事。

    *

    第二天中午,晋尔易又被叫去县衙。

    推官:“牙人周介绍的工匠还来自何处?”

    晋尔易:“浙江四川湖广。”

    推官:“分别都是做什么的。”

    晋尔易:“开窑,烧炉,和泥,拉胚。”

    推官:“为什么要请不清楚本地土质的外乡人。”

    晋尔易:“防止其他厂主挖墙脚。”

    推官:“周家人说八月份你与死者谈了一笔大生意。”

    晋尔易:“大人,七月时我便带着货物前往泉州的一处港口,一直到十一月那批货才陆陆续续卖完,有税单和官凭路引为证。”

    周父不知怎么就闯了进来:“不可能,我儿说……”

    晋尔易心平气和:“敢问周兄,你看见脸了吗?”

    周父语塞,自己儿子做的买卖虽说不犯法但到处挖墙脚也不光彩,即使是白天,周家上下也都会回避,只有事后才能得知来者。

    晋宅进了一波人。

    晋尔易没有家眷,仆役也都被叫去做笔录,整个宅子里空落落的,和外面街上的叫卖声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波人里只有一个人当自己家大摇大摆到处闲逛观赏字画。

    被分配到灵堂的杨苗四处张望,要是荒郊野外棺材盖说掀也就掀了,这可是大白天位于闹市的宅子里,死时面相一模一样不足为奇,主要是右手的鸡爪一模一样,和牙人周不同的是这个老头的食指和中指是被折断的,牙人周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尸斑,这具尸体的尸斑不但少还一按就消失,“不是前天死的?”

    “都说了是医治无效,没有说立刻就死,老年人骨头脆,有个挣扎磕碰的骨头断了都是常事。”陆离吃着干巴的果单皮逛到了灵堂。

    晋宅的仆役和晋尔易几乎是前后脚回来,晋尔易发现棺材里的人被人动过,不过无所谓,老管家犯病的时候他在对账,能作证的人比办丧还丰富,算起来他也是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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