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隔天,大房那边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徐妩有些头疼便晚了半刻钟,刚在梨花木椅子上坐下,就见自己的幼妹徐润月欢欢喜喜的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襦裙,领口绣着艳丽的海棠花,一张小脸极为白润,因为跑的急了些有些喘不过气,华阳郡主不禁有些心疼,将徐润月一把拉过来,嗔怪道:“你年幼,来不了便不来,你祖母怪谁也不会怪你的。”

    徐润月还未说话,徐老夫人就情不自禁道:“月丫头,外头本就冷,你等中午暖和了再过来!”说完又训斥徐润月身边的丫鬟两句,“月丫头年幼,你们这些跟着的也是没心的吗!以后不用非得踩着点过来!”

    众人看老太太心思全宠溺在徐润月身上,自然也都附和着哄着徐润月。

    而徐妩则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汤婆子,远远的捡了一张绣凳坐了,随后就静静看着这儿慈子孝的场景。

    屋里很暖和,可是徐妩脸色却有些苍白。

    她在这个家里素来像个外人,生母华阳郡主早先也是疼爱过她的,但是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幼妹徐润月身上,其他的人都寒冷的要命,她若有用还行,若是无用,向来是喜欢讥讽看不起她的。

    而这时坐在大房程氏旁边的陆明芳扫了徐妩一眼,随后淡淡笑着拉了拉程氏的衣袖,以免程氏的衣袖沾了茶水。虽说是不是认得外甥女,倒也像是有几分温度似的。

    瞧这一屋子的气氛,只有徐妩像是个不该来的人。

    因为,压根没人在意她。

    就在这时,外面的丫鬟上前扣了门,朝着里屋的薛嬷嬷道:“大爷和二爷来了。”

    徐老夫人听了两个儿子来了,就差人将润月抱到了一旁,欢喜的看着门外走来的两个儿子。

    徐肃清走在前面,长相虽然一般,但是个子却很高,徐肃顺胖一些,气质很是敦厚,两个人路上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穿过庭院。

    青石板路旁,种植两颗海棠树,随着两人走过,微微落下几片残落的花瓣子。

    徐老夫人看着两人走近了,就非常高兴,朝着薛嬷嬷吩咐道:“快去把新得的碎银子沏上,老二喜欢喝。”

    徐肃顺和徐肃清进了门,扫了一圈房里的人,最终看到了坐在老夫人和华阳郡主中间的徐润月,梳着两只发啾啾,鬓边插了一只桃粉色的芙蓉,脸白白的,很是娇宠可爱。

    徐肃顺温和朝着徐润月伸手,低低道:“过来,月儿。”

    徐润月刚要过去,就见门外徐老爷子带着裴晗一起到了,而且还故意没让人通传。

    见到徐老爷子跟裴晗走的如此近,徐老夫人和徐家二兄弟的脸瞬间就跌了下来,徐老爷之前官居一品,一向是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也不跟府里的儿孙特别爱护,此刻在徐家一家子看来,他对裴晗太过看重了!

    尤其是徐老夫人,心里跟打翻了醋瓶子一样,酸的要命。

    徐老爷子朝着徐润月道:“润月,你年纪最小,见了你裴表哥怎么也不行礼?”

    徐润月是徐老夫人最娇宠的孙女,相貌与徐肃顺也像,但眉目神态又有几分华阳郡主的貌美秀丽,所以是格外讨喜的。徐肃顺也很是宠溺她。

    这个时候,徐老爷子这话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润月性子也是娇惯任性,扫了裴晗一眼,神情淡淡的,“我不记得我们徐家跟裴家沾亲带故的。远房表哥也不至于这般远的,祖父,我为何跟外人行礼?”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是娇惯惯了的,只这这话根本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徐老爷子拧眉,大声呵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跟你表哥说话呢!道歉!”

    徐润月从未被这般呵斥,眼圈一下子红了,一下别开脑袋,拒绝道歉。

    徐老爷子就更生气了,他素来厌恶这些捧高踩低性情的人,可是这样的性情却出在自己府里,瞬间就有些生气,正要发作,却见徐老夫人用拐杖重重敲地。

    华阳郡主忙把徐润月揽在怀里,护着。

    徐肃顺也是赶紧护着,朝着徐老爷子道:“月儿年龄小,说话没个准儿,父亲别往心里去。”

    徐老爷子看着一家子护着徐润月的急切模样,不由道:“年纪小,更要有好性情,远房还是不远房,尊敬长辈是合该知道的!”

    徐老爷子话一说完,徐肃顺脸色就黑了,好半晌憋出一句,“尊敬裴家,还是尊敬岳氏?”

    徐老爷子听到这话瞬间就拧眉,伸手就要掌掴徐肃顺,徐老夫人却起身一把抓住了徐鸿学的腕子,眼睛红彤彤的,声音却是很大,“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了!?岳氏是裴副将的妻子,你整日里照顾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裴晗是你的儿子!”

    徐老夫人眼底的嫉恨丝毫不加掩饰,“一家子人就没一个得你这般照顾,你只会照顾外人!照顾裴晗,照顾徐妩!”

    徐老夫人发起疯来,是真的疯,众人不敢说话,华阳郡主也只是紧紧搂着徐润月。

    只有角落里的徐妩,心里一阵阵的涩。

    外人,她确实是个外人。

    不说是一回事,说了,听到耳朵里,还是难过的。

    徐妩敛着眉目,明明心里像是被捅了一刀,但是她却有种钝感,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这样木着。

    一旁的裴晗看到徐妩这样的表情,袖里的手突然就攥紧了。

    徐老爷子听了这话不由大怒,用力拍了桌子一下,桌上刚沏好的碎银子茶就跌落下来,溅了一地的黄,“就是你整日里只知道讥讽旁人,看看府里的孩子成了什么样子?!儿孙一个个的不成器,妩妩这样的孩子,自幼长在府里,何时是个外人?!”

    徐肃顺是个愚孝母亲的,听到父亲这般训斥母亲,便不管不顾道:“父亲,外面传你和岳氏,传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对裴家好,连我们自己都怀疑,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且裴副将是逆臣光王的旧部,管他们就是惹祸上身!”

    裴晗神色冷淡,眉目里幽暗深不见底。

    徐老爷子看到这样的裴晗,心里却猛地一震。逆臣光王?这个软蛋怎么敢说光王!真是无知废柴到了一定程度!

    徐森阳正好进门,见到这一幕,忙过来扶徐老爷子,安慰道:“父亲,您别动气,二弟无心的。”

    徐老爷子却一阵火气上涌,想要过去教训徐肃顺,却被徐老夫人哆嗦着拦住了,“你为了个外人,教训自己的儿子?!你瞎了心了,你要教训他,你就先打死我!”

    徐森阳看着徐老夫人这幅模样,不由微微皱眉,一个诰命夫人,当着这么多的小辈,跟个泼妇一般的荒唐,瞬间就觉得想逃离这里。

    其实,父亲徐鸿学跟岳氏没有什么关系,裴副将与父亲交好,才将裴晗托付给父亲,请求父亲照顾。

    至于,外面传的风言风语……

    徐鸿学看着一屋子的人,想起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他起初是有些在意的,只不过后来裴副将临终时说这个孩子是光王嫡子,是裴副将将自己的嫡子与之交换才保下来的,他就心里大受触动。

    光王这个人仁和而敏智,对自己又曾有过救命之恩,而裴副将这样的人肯将嫡子交换,更说明光王这个人好到了极致。

    且是皇家忌惮光王,将其残杀的……

    所以,他处处护着裴晗,处处给裴晗铺路,实则也是还光王救命的恩情。

    而且,裴晗虽然明面是大理寺卿,可是暗地里他手中掌握着刑部和兵部,又有帝王的命格,他是希望能好好对他,希望他日后登上那个高位时,能宽和徐家这些后代。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府里的这些儿孙,快把这样的情分消磨折损干净了。

    而且自己这个儿子,一旦不好好修善业,结局也很悲惨,他不想通过占卜来推算自己儿子的命数,可是这般行章怪迹,必然有灾,他隐隐觉得徐家要完了。

    徐鸿学气的咳嗽,心里悲愤,正在忍无可忍之时,却见徐妩从角落走出来,扶着他,柔和道:“祖父,我们回院子吧,皇上吩咐的事情还未做完。”

    徐妩之所以出来,是因为看徐老爷子真的太可怜了,全家唯一一个中正的人,却搅在这样的后宅泥潭中,这样的家族,不管你对还是不对,都是他们占上风的。

    再不收场,还指不定闹出个什么事儿来。

    只是,徐妩这猛不丁的站出来扶着徐鸿学,倒是明晃晃的就表明了站徐鸿学这边的立场,明显就与徐老夫人她们起了隔阂了。

    裴晗原本冷着眉目,见到徐妩这般,顿时微微皱眉,朝着她道:“你一小姑娘,掺和这些做什么!”

    华阳郡主听到这话,也直直望着徐妩,冷声道:“还不过来!?”

    “祖母,圣上头疾严重,差人来让祖父以晶石之法疗愈,这是圣旨。”徐妩压下心底的情绪,没有看华阳,而是朝着徐老夫人一字一句的说着。

    徐老夫人自然是知道轻重的,皇家的旨意,她们自然不敢违背,而且要是真气坏了徐鸿学,那劳什子晶石疗法就势必引起事端,索性就顺这徐妩给出的这个台阶下了。

    徐鸿学看着徐妩,默默了半晌,平复了下情绪,直接带着徐妩出门了。

    房门吱呀一声,微风轻轻吹过来,徐鸿学侧目看着自己的孙女,叹了口气,“你何苦惹恼她们。”

    徐妩捕捉到徐鸿学歉疚的情绪,瞬间红了眼道:“祖父,亲人是对自己好的人不是么?不拘泥于血缘是么?”

    徐鸿学听了这话,眼圈也瞬间红了,抬手在徐妩发心拍了拍,“以后莫要掺和这些,你是我徐鸿学的孙女!永远都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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