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酒楼的人反映过来时,刀已经架在了男人脖子上。

    这时一群人让道拥簇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他道袍上灰扑扑的只有几只飞鹤作为装点,一双狭长却睁的很大,不说仙风道骨了,一看便是精神气很足。

    他径直走到桌旁对着一脸惊恐的二人开口:“既是天子脚下,就该明白言多必失啊。”老者的表情很严肃,可下一秒就成一幅宽容又和蔼的样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点就好。”

    说罢还朝着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刀。

    那两男子一同松了口气,一脸劫后大喜地跪在地上,满帝都人人都知道国师大人不仅道法高深,为人更是宽宏大量,不甚为难人。

    “多谢国师大人,小的以后定会记得......”

    可他们话还没有说完,背后的刀直接就惯穿了心口,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看着溅出来的满地血,李松和依然是那副眉目慈祥的和蔼样,站起身拉扯了一下皱起来的道袍,向着二楼走去。

    两边夹道的人都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大夏历来崇拜鬼神之说,尤其是当今陛下尤为喜爱朱雀神,而国师大人便是陛下与神明沟通的使者,深受重用。

    房门推开时候,惊雪棠就倚靠在临窗上,屋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屋内如两军对峙气拔弩张。

    “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一如当年啊。”李松和率先开口了,说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惊雪棠那双完好的双腿。

    “托国师的福,侥幸活着罢了。”

    三言两语不对,李松和挥袖朝前劈了过去,“一个月前皇陵坍塌,唯恐殿下出事,倒是让臣一顿好找。”

    “正好陛下重病,需要殿下的心头血。”

    李松和五爪成笼,狠辣老道的劲风直驱惊雪棠的心口,却被他伶俐的躲开,“说起来,惠德郡主的心头血就挺好用的,匕首往进那么一捅,你猜怎么着……”

    “本殿的腿竟然好了。”

    啪的一声,桌子四分五裂。

    “她与你无冤无仇,何苦取人性命...…”李松和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一生付诸与道学,临了却老来得女,对这唯一的孩子难免骄纵些,可一个多月前,惠德的命牌碎了,他赶到荒原时,也只能用术法维持住惠德的尸体,在她生前的回忆中看到惊雪棠那致命的一刀。

    他又气又怒,当即要找惊雪棠算账,让他一命偿一命,可不巧皇陵坍塌了,人也消失了。

    惊雪棠眼尾一扫,红痣都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倦意,“有时候杀人全凭心情,何须有怨无怨。”

    如此态度,彻底激怒了李松和。

    “你...欺人太甚。”

    他拂尘一扫,强大的道法宛若霹雳雷电全部倾泻在惊雪棠身上时,顷刻间衣衫处金色的莲纹好似活了过来,流动起来的脉络把惊雪棠死死护在身后,横扫一切妖鬼道法。

    几经打斗,竟伤不得他分毫。

    李松和不禁诧异,自己到底也算在宗门修炼过的弟子,道法也算上乘,可在和惊雪棠地打斗中,他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被囚的废太子何时身负术法了。

    他半眯的眼睛像一道缝隙,颇具狐狸的狡猾,李松和挑起一个茶杯惋惜地说:“殿下与废后分别数年,可知她眼睛瞎了。”

    “宫人们都说是思念殿下,终日流泪所致。”

    力劲捏在茶杯上好似玉花怜的脖颈,轻轻一碰便化为粉剂,李松和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玉花怜瞎了?

    惊雪棠不确定是否听清了李松和的话,但骨节分明的手早已自动覆盖住在他的眼睛上,隔绝了一切光,面前是一片漆黑......仔细地回想被贬皇陵时与玉花怜所见的最后一面,那时她被关在凤阁里,一层层纱幔飘来飘去......

    连风都在阻拦他眺望的眼睛。

    惊雪棠蓦然呆住了,懊恼的捶了捶脑袋,他想不起来了。

    那个占据了他整个脑海,那个对他又爱又恨的玉后,不知何时在陈年岁月了褪了色,连一张模糊的面容都回忆不起来了。

    惊雪棠忘记了自己的母亲。

    只在一瞬间身上保护他的金色莲纹像泄气般退回到衣衫上。

    惊雪棠眸色灰败地站在李松和面前,双手垂落下来亦不再做任何反抗,直到匕首朝着他心脏捅了进去时,撕心裂肺地疼才席卷而来。

    金刀破于身,抽出来时,血泼落成一幅画,他面不改其色硬撑着吊出一口气也不肯求饶。

    李松和看着他苟延残喘的样子,忽然想起来昔日太子可以为了玉花怜闯进蒹葭宫,丢了太子之位;今日他亦可以为了玉花怜不做任何反抗,哪怕丢掉性命。

    人啊,七情六欲里最怕的便是软肋。

    “殿下还真是孝顺。”

    他略带讽刺地说了一句,却还嫌惊雪棠不够狼狈又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本想让废太子同他的惠德一样尝万箭穿心之痛,后来一想,有时候死恰恰是最轻松的。

    “没办法,为人子总要念其母。”

    惊雪棠不甚在意地抹了抹血,他平静的有点过了头。

    只是他这副姿态让李松和眼里的恨意更深了,他想起来自己的惠德,他发过誓要为惠德报仇。

    不是在乎玉花怜?不是想救母?

    李松和偏偏要让惊雪棠母子决裂,让陛下厌弃,让万民唾骂,让这世间再无他的立锥之地,让他承受千倍万倍的痛。

    “来人,去禀报陛下,此番天降神药,必除病根。”

    冰冷的声音落下,几名侍卫便拖着地上的惊雪棠往外走,浸满血的衣衫摩擦在地上染出一道瘆人的痕迹,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的破娃娃还徒生生笑了出来......

    看来仙子真是没有骗他,妖仙鬼魔伤不了他,只有人可以。

    *

    重重深宫里,明德殿侍奉的宫人总是里一层外一层围的满满的,可今日却显得尤为安静。

    陛下早已病重多日,整个人精神萎靡地靠在塌边,两个眼窝深深地陷在苍白的脸上,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李道容小心翼翼地扶起陛下,眼神却暗暗地打量在殿中。

    惊雪堂送过来时就已经昏死过去了,这几日太医硬是把这条命续上,刚刚醒过来便听见一个沉闷的声音。

    “国师说的神药,究竟是何意?”说话间又夹杂一阵咳嗽。

    “回陛下,神药便是雪棠殿下。”李松和神神秘秘的故意买个官司,看陛下眼神寥寥,便接着说道:“只有同宗同源的血加上千叶莲子,骊山雪蛤等七种名贵药材才可炼化出一颗神药助陛下重返康健。”

    “就这么简单?”陛下没有任何征兆,缠绵病榻许久,宫里宫外的神医他看了不少,各种名贵的药材也吃了不少,可总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失望的次数多了,连带着国师所说的神药也带了几分怀疑。

    “就这么简单,只是......”李松和犹豫了半天说不出来,朝着陛下的方向抬起了头,眼神却飘向了李贵妃。

    直到珠钗一点,他才放心地说了出来:“只是这血比较特殊,只有最为精纯的心头血才可炼药......”

    心头血可以有很多滴,可最为精纯心头血一个人只有三滴,一旦失去,必死无疑。

    “放肆。”

    陛下手持的珠串狠狠甩了过来,虽然他老了,病了,可他依然是有帝王气护身的天子,强撑着病体阴沉的目光扫射下去,仍然具有天子的威严。

    一旁的贵妃和国师立马跪在下面。

    可陛下的目光直接略了过去落在了惊雪棠身上。

    记忆里他总是一幅不争不抢却又稳操胜券的样子,如今长大了衣衫凌乱的被人压在角落里,身上所负的伤口让他的面容同样苍白。

    真是可怜又落魄。

    都说即便是亲生父子,在天家也难有感情,如今看,也确实。

    这个儿子,他不喜欢。

    这个儿子,他可以不管,可以厌弃,可以冷落,可以惩罚......

    这个儿子,可以死在夺嫡的路上,可以死在朝臣的构陷中,可以死在后宫的谋算里......

    惊雪棠的死法千千万万,唯独这一条不能,把自己的亲儿子炼化成续命的药,实在有违人伦......

    百年后,史书如实记载也会以他为耻。

    一个帝王,手中的权力和身后的名声是同样重要的。

    只一眼,陛下就移了视线,这个倒霉儿子看多了容易想起他那个疯癫娘。

    就在这时,惊雪棠抬眸,直面陛下的面容。

    “只是同宗同源的心头血而已,陛下这么多儿子,我看福王就挺不错的,反正你们也整日里扮演什么父慈子孝顺的戏码,总不能老父亲真病了,孝顺儿子倒躲了起来。”

    他唇角勾着笑,像是开玩笑又像是真心的建议,“反正他命格好,是福王,可以给大夏带来福泽,亦可给陛下带来神药。”

    这话一处,跪在一旁的李贵妃端不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李道容的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早就把惊雪棠千刀万刮了,又急忙看向陛下,见他在深思,便止不住的害怕,她的儿子生来就带着福气,为恐陛下真的听了进去便立马软下姿态,一步步地跪挪到病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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