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弋槐又是匆匆忙忙赶到学校，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终于攒了六十多块，打完今天的工就够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上楼碰到明希时，都不像往常那样在原地悄声等着，而是径直冲到他旁边托住他的胳膊，扶他一起上四楼，而后再继续跑着去教室。
她刚走到自己座位附近就发觉不对，郝楠楠的东西怎么都放在陆鹿旁边的抽屉里了。
她正好检查完卫生，和一个值日生一起从后门进来。江弋槐迎上去指着她的抽屉问道：“你不跟我坐一起了？”
“是啊，”她的口气里带着些不情愿，“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霸占人家班长的座位，没得显得我多没眼色似的。”
适逢明希从后门进来，郝楠楠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在陆鹿旁边坐下。
江弋槐只好当作没看见，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同时拍拍明希的凳子，若无其事道：“坐呗，后门口的破位置俩人还客气上了。”
她说着从桌兜里掏出英语卷子，厚着脸皮向他伸手，扯出个大大的假笑道：“借鉴一下。”
早读课下，江弋槐照常在周围同学之间招徕生意。至于明希，他平时几乎不在食堂买吃的，大约是觉出她最近缺钱，于是也学其他同学那样适当要个什么小零食，再顺理成章地给她跑腿费。
郝楠楠也在江弋槐的客户名单上，江弋槐问她今天吃什么，她便起身要陪她一起去。
她虽然挽着江弋槐说话，却意在明希：“有些人天天享受着别人的付出，还能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佩服。”
江弋槐直怕她把自己的客户全得罪光，于是摆摆手要她别再说下去，压低声音道：“低调点，咱们这收钱的，本来就不占理。”
“收钱怎么了？不应该吗？今天倒计时牌就是你换的吧，还有四十二天高考，你比谁都更清楚。现在的五分钟时间多值钱啊，收五毛我还觉得少了呢……”
江弋槐打断她道：“别说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她说罢强推着郝楠楠出门去了。
郝楠楠一路上嘴巴没停，义愤填膺地指责明希，顺带为江弋槐感到不值：“我之前让你别再替他值日，你不听也就算了，现在还变本加厉天天帮他带早餐。江弋槐，你到底咋了？你是被夺舍了吗？”
“我又不光帮他一人带，不还有你和李浩锐他们几个吗？再说了，我是收钱的，因为我最近实在缺钱，今天干完这一笔，明天开始就可以歇下了。”
“你不用蒙我，要是真缺钱，你可以跟我借呀，多的没有，一两百块钱以内的我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你一天帮人带早餐，赚那三两块钱够干啥啊？”
江弋槐一时没接上话，倒不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心思所以心虚，她纯粹是被郝楠楠的话震慑到了。
为什么一个高中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百来块钱，而她手头的零花钱从来都是用个位计数的，今天多花几块钱改善伙食，相应的，明天就得空着口袋吃食堂。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会燃起赚大钱的志向，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投胎到了这么个穷鬼家庭。
转念一想，一切贫穷的根本原因刨到祖坟上，还得归咎于“多生差生”，要是没有江弋棘，她的零花钱不就翻一番了吗？要是没有江珈若，她肯定能单车变摩托！
郝楠楠见她低头不语，继续道：“该不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这顿饺子吧？”
“什么？”
“就是他为了让你替他跑腿看起来合情合理，才给你付的跑腿费，至于我们，不过都是些幌子罢了。”
“你的脑洞也太大了吧！”江弋槐发自内心地感慨。
郝楠楠还想反驳她，上课铃突然响起来，江弋槐条件反射抓着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与其说是跑，其实跟飞差不多，郝楠楠只能两节两节楼梯向上爬，但迫于被江弋槐拉着，不得不跟着她的速度。
上了四楼，她险些要断气，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江弋槐是不是存心报复她。直到看见她悠然自得的样子，才只得在心里暗暗认输。
回到教室，董明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班里应该是刚喊过“老师好”，还有些细碎的窸窣声。
二人弯腰从后门钻进去，坐在位置上弓着身子，用桌子挡着，在下面分早餐。
明希只要了一杯豆浆，却给了江弋槐两块钱，她给周围同学分完早餐，算钱的时候才发现，于是退给他一块道：“你早上多给了我一块。”
“你收着吧，应该的。”他把钱推回到她桌上。
“什么应该的，分明说好了只要五毛的跑腿费。”江弋槐又把钱推过去。
“不用，不就是一块钱而已吗？你收着吧。”
“一块钱怎么了？紧要关头说不定起大作用呢。”
……
郝楠楠听他们为一块钱的事争执不下，转身没好气道：“你俩不要可以给我。”
董明正在念题，似乎对后门口那片观察已久，此时忍无可忍，突然停顿下来，板着脸，压着嗓子严肃地说：“上课来晚的还不赶紧跟上其他同学的进度。”
江弋槐他们自知董明说的就是自己，赶紧闭嘴看题，做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董明先是讲了昨天布置的作业，而后还剩了些时间，让大家写一道讲一道。写完第三题后，江弋槐扭过头看一眼后墙上的钟，差不多要下课了，她重新把钱还给明希，小声道：“别再给我了，不然下次不帮你跑腿了！”
明希有些为难，她又道：“楠姐的话你别放心上，有些事她不知道。主要是我钱已经攒够了，”她拍拍自己鼓鼓的裤兜，笑道，“谢谢大伙的照顾。”
董明还没开始讲题，下课铃就响起来了，他只好宣布下课：“今天的作业是把剩下的题写完。”
他说罢并没立刻离开，指着郝楠楠以前的座位道：“前排的座位别空着呀，”他的目光在后排来回游走，江弋槐凭借多年经验感觉不妙，于是低着头假装看题，谁知不偏不倚还是被他点到，“江弋槐，来。”
她连忙放下笔，头也不抬，挥舞着双手表示拒绝。
她虽然常常嘴上说着要坐第一排，要抬起头做人，但真要把她跟周围的朋友拆开，她又是极不情愿的，宁可冒着时不时被老师在头顶吓一跳的风险也要守着后门。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她抬起头，正好与董明对视。董明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站着，似在等她提着东西坐过去，而她却无动于衷，场面有些许尴尬。
碍于明希一直用胳膊肘戳她，她才开口解释道：“老师，我晕黑板。”
不知道董明是不是被她气到了，竟然没说什么出门去了。
郝楠楠伸着脑袋见董明走了才转过来，一脸惊喜道：“还好还好，差点以为我们要分开了！”她抓着江弋槐的手，欢喜中带着一丝担忧，“只是董明估计要被你气死了。”
“没办法，”江弋槐苦涩一笑，双手合十道，“对不起了董老师，我争取十一模考好点给您赔罪。”
下午一放学江弋槐就背着书包冲进便利店，目的地直指摆放巧克力糖的货架。她前天来时那里还有两盒，可现在却摆上了一款牛轧糖，她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货物旁边的标签还是先前的。
她指着那货架问店员道：“姐姐，之前摆在那的巧克力糖放在哪了？”
店员正在给顾客结账，她顺着江弋槐所指的方向看去，还未答话，江弋槐忽然在收银台上看见那盒巧克力糖，应该刚用扫描枪扫过，顾客拿起盒子装进了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
“货架上没有就是卖完了。”等店员转过头来，早已不见江弋槐的踪影，只有玻璃门还在晃动。
且说江弋槐追上那名刚结完账的顾客，道：“姐姐您好，可不可以把刚才在便利店买的那盒巧克力糖卖给我？”
那是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被莫名追上来的江弋槐吓了一跳，看她穿着校服才稍稍放下警惕，多问她一句：“你说什么？”
江弋槐指着购物袋最上面的铁盒道：“就是那个，可不可以卖给我，”她说着连忙从口袋里掏钱，把攒了十多天的零钱一把掏出来递向那个姐姐，“这是六十四块钱，您可以点一下。”
女子并没接过她的钱，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从袋子里取出那盒巧克力糖，问道：“你是要这个吗？”
江弋槐点点头：“可以卖给我吗？”她见那女子犹豫起来，解释道，“我想买来送给同学当生日礼物，今天刚刚攒够钱，但您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盒了。”
女子看来有些被她说动了，手中的铁盒向她的方向倾斜。然而正当江弋槐要伸手接过时，旁边的小孩忽然抬起手扯住女子的袖子，女子重新将手缩回去，委婉地拒绝她道：“要不你再去别的便利店看看吧。”
女子说罢将盒子放回口袋里，拉着孩子转身走了。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攒钱去兰芳街买糖人兔子的事，为什么她总是在错过，为什么她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江弋槐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心，虽然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盒稍稍包装华丽的糖果而已，但她为这盒糖果努力了这么些天，以至于它于她而言似乎早已不只是一盒糖果而已。
她快走两步再次追上那女子，口气诚恳得近乎于恳求了：“姐姐，明天就是我同学的生日了，我真的很想要这盒糖，”
她摸摸口袋，又摸出一块钱来，没想到早上才说“紧要关头一块钱说不定起大作用”，现在就一语成谶，“六十五块钱可以让给我吗？我全部的钱都在这儿了。”
女子弯腰同她儿子商量：“姐姐很想要这盒巧克力糖，我们让给她怎么样？妈妈再给你买其他的糖吃。”
男孩摇头似拨浪鼓，喊叫着别的都不要，只要这盒糖。
江弋槐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摸摸男孩的脑袋蹲下道：“姐姐不吃你的糖只要盒子，糖都是你的。”
她见那小孩被唬住，起身和那女子商量，愿意用一半的价格买下盒子，千谢万谢送走那母子，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蹲在马路牙子上把玩三十块重金购入的盒子，觉得自己可笑得很，原来真事不止有范进中举，还有买椟还珠。
接下来要往盒子里塞什么就成了新的难题，便利店里什么吃的是明希他家没有的？
她从一排排货架边转过去，场景和那日放学同明希一起逛便利店有些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收银台边的关东煮上，她忽然明白他那天请她吃的为什么是关东煮了，可是那玩意儿也不能放盒子里啊。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来到第二天上学，她迟迟想不到送什么给明希，总不能送个空盒子吧？
拖到下午大课间，明希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去上课时，江弋槐才问道：“你今天放学以后有事吗？”
“没啊，怎么了？”
“等你培优班下课，放学一起走。”
明希听了反而放下书包，坐下来，一副狐疑的样子打量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有几道题想问你。”江弋槐推他的胳膊，要他别疑神疑鬼，赶紧上课去。
明希已出了门，又将脑袋探进来：“很怪啊，我同桌哪个周末不是飞奔回去复习，今天怎么有空等我？”
江弋槐真想给他一拳，忍着怒气掩着嘴小心翼翼道：“偷的明天模考卷子有几道大题不会，问过你以后，准备十一模直接冲击年级第一。”
“啊？”
“你还真信啊？”她翻个大大的白眼，“赶紧上课去，别屁话一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上楼碰到明希时，都不像往常那样在原地悄声等着，而是径直冲到他旁边托住他的胳膊，扶他一起上四楼，而后再继续跑着去教室。
她刚走到自己座位附近就发觉不对，郝楠楠的东西怎么都放在陆鹿旁边的抽屉里了。
她正好检查完卫生，和一个值日生一起从后门进来。江弋槐迎上去指着她的抽屉问道：“你不跟我坐一起了？”
“是啊，”她的口气里带着些不情愿，“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霸占人家班长的座位，没得显得我多没眼色似的。”
适逢明希从后门进来，郝楠楠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在陆鹿旁边坐下。
江弋槐只好当作没看见，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同时拍拍明希的凳子，若无其事道：“坐呗，后门口的破位置俩人还客气上了。”
她说着从桌兜里掏出英语卷子，厚着脸皮向他伸手，扯出个大大的假笑道：“借鉴一下。”
早读课下，江弋槐照常在周围同学之间招徕生意。至于明希，他平时几乎不在食堂买吃的，大约是觉出她最近缺钱，于是也学其他同学那样适当要个什么小零食，再顺理成章地给她跑腿费。
郝楠楠也在江弋槐的客户名单上，江弋槐问她今天吃什么，她便起身要陪她一起去。
她虽然挽着江弋槐说话，却意在明希：“有些人天天享受着别人的付出，还能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佩服。”
江弋槐直怕她把自己的客户全得罪光，于是摆摆手要她别再说下去，压低声音道：“低调点，咱们这收钱的，本来就不占理。”
“收钱怎么了？不应该吗？今天倒计时牌就是你换的吧，还有四十二天高考，你比谁都更清楚。现在的五分钟时间多值钱啊，收五毛我还觉得少了呢……”
江弋槐打断她道：“别说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她说罢强推着郝楠楠出门去了。
郝楠楠一路上嘴巴没停，义愤填膺地指责明希，顺带为江弋槐感到不值：“我之前让你别再替他值日，你不听也就算了，现在还变本加厉天天帮他带早餐。江弋槐，你到底咋了？你是被夺舍了吗？”
“我又不光帮他一人带，不还有你和李浩锐他们几个吗？再说了，我是收钱的，因为我最近实在缺钱，今天干完这一笔，明天开始就可以歇下了。”
“你不用蒙我，要是真缺钱，你可以跟我借呀，多的没有，一两百块钱以内的我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你一天帮人带早餐，赚那三两块钱够干啥啊？”
江弋槐一时没接上话，倒不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心思所以心虚，她纯粹是被郝楠楠的话震慑到了。
为什么一个高中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百来块钱，而她手头的零花钱从来都是用个位计数的，今天多花几块钱改善伙食，相应的，明天就得空着口袋吃食堂。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会燃起赚大钱的志向，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投胎到了这么个穷鬼家庭。
转念一想，一切贫穷的根本原因刨到祖坟上，还得归咎于“多生差生”，要是没有江弋棘，她的零花钱不就翻一番了吗？要是没有江珈若，她肯定能单车变摩托！
郝楠楠见她低头不语，继续道：“该不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这顿饺子吧？”
“什么？”
“就是他为了让你替他跑腿看起来合情合理，才给你付的跑腿费，至于我们，不过都是些幌子罢了。”
“你的脑洞也太大了吧！”江弋槐发自内心地感慨。
郝楠楠还想反驳她，上课铃突然响起来，江弋槐条件反射抓着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与其说是跑，其实跟飞差不多，郝楠楠只能两节两节楼梯向上爬，但迫于被江弋槐拉着，不得不跟着她的速度。
上了四楼，她险些要断气，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江弋槐是不是存心报复她。直到看见她悠然自得的样子，才只得在心里暗暗认输。
回到教室，董明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班里应该是刚喊过“老师好”，还有些细碎的窸窣声。
二人弯腰从后门钻进去，坐在位置上弓着身子，用桌子挡着，在下面分早餐。
明希只要了一杯豆浆，却给了江弋槐两块钱，她给周围同学分完早餐，算钱的时候才发现，于是退给他一块道：“你早上多给了我一块。”
“你收着吧，应该的。”他把钱推回到她桌上。
“什么应该的，分明说好了只要五毛的跑腿费。”江弋槐又把钱推过去。
“不用，不就是一块钱而已吗？你收着吧。”
“一块钱怎么了？紧要关头说不定起大作用呢。”
……
郝楠楠听他们为一块钱的事争执不下，转身没好气道：“你俩不要可以给我。”
董明正在念题，似乎对后门口那片观察已久，此时忍无可忍，突然停顿下来，板着脸，压着嗓子严肃地说：“上课来晚的还不赶紧跟上其他同学的进度。”
江弋槐他们自知董明说的就是自己，赶紧闭嘴看题，做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董明先是讲了昨天布置的作业，而后还剩了些时间，让大家写一道讲一道。写完第三题后，江弋槐扭过头看一眼后墙上的钟，差不多要下课了，她重新把钱还给明希，小声道：“别再给我了，不然下次不帮你跑腿了！”
明希有些为难，她又道：“楠姐的话你别放心上，有些事她不知道。主要是我钱已经攒够了，”她拍拍自己鼓鼓的裤兜，笑道，“谢谢大伙的照顾。”
董明还没开始讲题，下课铃就响起来了，他只好宣布下课：“今天的作业是把剩下的题写完。”
他说罢并没立刻离开，指着郝楠楠以前的座位道：“前排的座位别空着呀，”他的目光在后排来回游走，江弋槐凭借多年经验感觉不妙，于是低着头假装看题，谁知不偏不倚还是被他点到，“江弋槐，来。”
她连忙放下笔，头也不抬，挥舞着双手表示拒绝。
她虽然常常嘴上说着要坐第一排，要抬起头做人，但真要把她跟周围的朋友拆开，她又是极不情愿的，宁可冒着时不时被老师在头顶吓一跳的风险也要守着后门。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她抬起头，正好与董明对视。董明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站着，似在等她提着东西坐过去，而她却无动于衷，场面有些许尴尬。
碍于明希一直用胳膊肘戳她，她才开口解释道：“老师，我晕黑板。”
不知道董明是不是被她气到了，竟然没说什么出门去了。
郝楠楠伸着脑袋见董明走了才转过来，一脸惊喜道：“还好还好，差点以为我们要分开了！”她抓着江弋槐的手，欢喜中带着一丝担忧，“只是董明估计要被你气死了。”
“没办法，”江弋槐苦涩一笑，双手合十道，“对不起了董老师，我争取十一模考好点给您赔罪。”
下午一放学江弋槐就背着书包冲进便利店，目的地直指摆放巧克力糖的货架。她前天来时那里还有两盒，可现在却摆上了一款牛轧糖，她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货物旁边的标签还是先前的。
她指着那货架问店员道：“姐姐，之前摆在那的巧克力糖放在哪了？”
店员正在给顾客结账，她顺着江弋槐所指的方向看去，还未答话，江弋槐忽然在收银台上看见那盒巧克力糖，应该刚用扫描枪扫过，顾客拿起盒子装进了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
“货架上没有就是卖完了。”等店员转过头来，早已不见江弋槐的踪影，只有玻璃门还在晃动。
且说江弋槐追上那名刚结完账的顾客，道：“姐姐您好，可不可以把刚才在便利店买的那盒巧克力糖卖给我？”
那是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被莫名追上来的江弋槐吓了一跳，看她穿着校服才稍稍放下警惕，多问她一句：“你说什么？”
江弋槐指着购物袋最上面的铁盒道：“就是那个，可不可以卖给我，”她说着连忙从口袋里掏钱，把攒了十多天的零钱一把掏出来递向那个姐姐，“这是六十四块钱，您可以点一下。”
女子并没接过她的钱，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从袋子里取出那盒巧克力糖，问道：“你是要这个吗？”
江弋槐点点头：“可以卖给我吗？”她见那女子犹豫起来，解释道，“我想买来送给同学当生日礼物，今天刚刚攒够钱，但您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盒了。”
女子看来有些被她说动了，手中的铁盒向她的方向倾斜。然而正当江弋槐要伸手接过时，旁边的小孩忽然抬起手扯住女子的袖子，女子重新将手缩回去，委婉地拒绝她道：“要不你再去别的便利店看看吧。”
女子说罢将盒子放回口袋里，拉着孩子转身走了。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攒钱去兰芳街买糖人兔子的事，为什么她总是在错过，为什么她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江弋槐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心，虽然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盒稍稍包装华丽的糖果而已，但她为这盒糖果努力了这么些天，以至于它于她而言似乎早已不只是一盒糖果而已。
她快走两步再次追上那女子，口气诚恳得近乎于恳求了：“姐姐，明天就是我同学的生日了，我真的很想要这盒糖，”
她摸摸口袋，又摸出一块钱来，没想到早上才说“紧要关头一块钱说不定起大作用”，现在就一语成谶，“六十五块钱可以让给我吗？我全部的钱都在这儿了。”
女子弯腰同她儿子商量：“姐姐很想要这盒巧克力糖，我们让给她怎么样？妈妈再给你买其他的糖吃。”
男孩摇头似拨浪鼓，喊叫着别的都不要，只要这盒糖。
江弋槐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摸摸男孩的脑袋蹲下道：“姐姐不吃你的糖只要盒子，糖都是你的。”
她见那小孩被唬住，起身和那女子商量，愿意用一半的价格买下盒子，千谢万谢送走那母子，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蹲在马路牙子上把玩三十块重金购入的盒子，觉得自己可笑得很，原来真事不止有范进中举，还有买椟还珠。
接下来要往盒子里塞什么就成了新的难题，便利店里什么吃的是明希他家没有的？
她从一排排货架边转过去，场景和那日放学同明希一起逛便利店有些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收银台边的关东煮上，她忽然明白他那天请她吃的为什么是关东煮了，可是那玩意儿也不能放盒子里啊。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来到第二天上学，她迟迟想不到送什么给明希，总不能送个空盒子吧？
拖到下午大课间，明希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去上课时，江弋槐才问道：“你今天放学以后有事吗？”
“没啊，怎么了？”
“等你培优班下课，放学一起走。”
明希听了反而放下书包，坐下来，一副狐疑的样子打量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有几道题想问你。”江弋槐推他的胳膊，要他别疑神疑鬼，赶紧上课去。
明希已出了门，又将脑袋探进来：“很怪啊，我同桌哪个周末不是飞奔回去复习，今天怎么有空等我？”
江弋槐真想给他一拳，忍着怒气掩着嘴小心翼翼道：“偷的明天模考卷子有几道大题不会，问过你以后，准备十一模直接冲击年级第一。”
“啊？”
“你还真信啊？”她翻个大大的白眼，“赶紧上课去，别屁话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