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节。

    不只是白羽飞要刺杀李升,还有一波莫名的此刻也要刺杀他。李升的后院上,黑压压的爬了一批人,白羽飞还在感叹自己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还没等分散任务,就见有一批人哗啦啦下去了。他站起身就要开骂,被打手之一的阿大拉住:“公子,那不是咱们的人。”

    “啊?”

    砖瓦松动,白羽飞蹲着看了会儿,感觉房顶都快被震踏了,招呼了阿大道:“下去试试水。”

    行刺这种事,去的太早的容易死,去的太晚的容易被抓。白羽飞素来运气好,到的不早不晚,正好是上一批人被杀的差不多了,他们才接上。

    李升伤口已经挣开,上半身分不出是刺客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的。白羽飞冲进去的时候,怔了一下,突然很佩服眼前这个人,汉子啊。

    便是这样一个短暂的钦佩,李升的刀就砍了下来。有人眼疾手快的把白羽飞推开,在李升刀下被劈成两半。白羽飞登时就火了,举起剑就凑上前,剑光还没蹭到李升的鼻尖,就被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挤散了。

    白羽飞还有点愣,但转眼看看自己的人也损伤了大半,给阿大使了个眼色,一行退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李升一眼,这是多遭人嫉恨啊,这都三伙刺客了。

    李升毕竟是将军出身,封侯虽说是世袭,那也不可忽略他傲人的军功,要不然老皇帝也不会这么忌惮他把他扔去戍边,他和两名护卫击退了两批刺客已经十分武勇,几乎是第三批刺客涌上来的同时,李升的护卫也到了。

    一起到的,还有花舒和誉王妃许氏。

    许氏手都抖了,咬着唇站在院子里,命府上的人围住,不准任何人出入,她颤抖的声音,听的花舒一阵恶寒。

    花舒离她远了点,看了下四周的形式,没看到白羽飞,又听到里面有人喊抓活的,心下暗暗犯愁,她知道白羽飞武功不行,这混进刺客里,就是刺客里的后腿啊。她左右点了六名家丁,正要进去,大管家宋哲劝道:“大人,不可涉险。”

    花舒摇了摇头,她不涉险,那白羽飞就遇难了啊。

    她只得端着笑道:“终是要有人出面的。”

    一片狼藉中,有黑衣人看到她,要鱼死网破突围,冲着她砍过来,李升不知道那一刻怎么想的,长刀脱手,定死了那个要砍向花舒的刺客,空门大露,有一名舍生的刺客长剑捅向他的腹部。花舒看着向他袭来的人裂成两半,血水溅了层模糊不清的红雾,她突然大叫了起来,转而是令人不懂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直到李升徒手捏断刺杀他的刺客的脖子看向她,才见她目光空洞,笑意森然,随手拔了死人身上的剑,冲着刚刚要砍他的死人又狠狠剁了几剑,才冷声道:“一个都不准放走。”

    跟着她进来的都只是普通的家丁,武力值低于刺客好几个等级,被她这样吩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打不过的。

    谁知道花舒话音刚落,厢房四周用处一批铁甲战将,兵甲摩擦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更加森然不明,这批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时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李升失血过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他很清楚,眼下他的人要想护他离开这里,是万万不可能了。纵然他善用奇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无能为力。

    花舒扫过他,扫过向他靠拢要保护他的侍卫。扫过视死如归的刺客,“拿下。”

    “速宣太医,今日请来的大夫住哪间院子,速速请来。”说着就拨开人群走向李升,李升的侍卫还是防着她,李升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尽量稳住声音,但那声音听上去依旧有气无力:“退下。”

    众人让出一个豁口给花舒,花舒这才看清李升的状况,很糟糕。全身是血,她哪里都不能碰,只得站在那里问:“我欠将军一命,还望将军给我个机会,让我还你。”

    他看她说的掷地有声,他心中竟有一丝欢喜,他道:“好。”

    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那群铁甲兵将是怎么回事没人敢问,铁桶一样的围起整个小院子,水泄不通,透着擅入者死的气息。

    白羽飞这边蹲在树上看的清楚,心想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她就放弃了呢,还不等花舒回书房,他就开始默默跟在花舒后面,寻个不起眼的角落问清楚。

    花舒心情不好,不喜欢有人在她眼前晃,侍婢都除了掌灯的都离她很远,白羽飞觉得这个距离可以了,刚想凑上前,就听花舒冷声道:“滚出来。”

    白羽飞蔫蔫的站出来。没想到花舒根本没往他这看,看的是忘心亭的方向,通往忘心亭的长廊上,奉言泽玄色长袍迎风而起,飘逸安静。

    “你在这里做什么。”花舒声音好了些。

    “那些人,是你的?”奉言泽的声音又那么一丝不确定,看她的样子也不再是冷冰冰又距离,而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花舒屏退了所有人,邀他入忘心亭。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随她一同进去了。他站在这里等她,就是有这个打算。

    月光冰冷了她本就不柔和的表情,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份冰冷:“你说你见过我,你现在可记得你何时见过我了?”

    奉言泽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了另一个问题出来:“那些玄甲,与云州将士的十分相近,想来你是去过云州的。你去云州做了什么?”

    花舒突然笑了:“我去云州求亲啊。”她歪着头看着他,“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有人冒充京城人家想嫁个姑娘给你。那个姑娘就是我。”

    奉言泽素来喜怒不显的脸色,变得很难过,难过中还有歉意:“那时我年幼,伤了姑娘。”

    他不再称“你”,而是客客气气的叫了她声“姑娘”。

    花舒没接他的歉意,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云州是怎么说我的。也知道有人说你家被灭门,是出于我之手。”

    “我是不信的。”他肯定道。

    “哦?”花舒心情好了许多,笑问道,“为什么?若说你只以为求嫁给你的是个普通姑娘,不信也就算了。今日你也见到了,兵在我手,誉王府奉我为上宾,我要一报你拒婚之仇,定是有这个能力的。你小看我?”

    他被她激的有些无奈,他觉得花舒总是有意无意的挑拨他的情绪,然而经历过太过苦难,让他心如止水,至少,对于这样简单的挑拨,他是不会动摇的:“姑娘既然去过云州,那我可以猜测,这些精兵,乃是我家部曲了。”

    花舒的眸子闪了闪。奉言泽斟酌了下用词道:“我家不曾亏待过这些人,相反家父待他们极好,我云州地处偏远,他们是我奉家私募的兵,每人都有两层身份,贱籍部曲,不过是上给朝廷的说法。家父还给了他们良民的户籍,以方便他们娶妻生子置地,现下我家不幸,他们自然会用良民的身份活下去。与我家再也没了关系。却也不能再指望这些没有关系的人了。”

    这便是他家私自改变体制的不好了。若是这些人当年就是贱籍奴隶,那奉言泽发现自己还活着,自然就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再把这些人聚集起来。结构中心还是稳稳的。可惜他家非要搞以德服人,一旦那个大德(他爹)死了,这些人没有理由跟着他干。

    “私造户籍,你家真是死几次都不为过啊。”花舒嘲讽道。

    奉言泽脸色难看了下来。

    斯人已逝,这般折辱,是仇。

    花舒好像没看到他的愤怒,倒了两杯茶水,道:“云州就算是天高皇帝远,可以瞒过朝廷帝王,瞒得住临近州府么?瞒得住云州别的世家么?你们这般做,要将别家置于何地?他们容得下你?”

    这就好比本来大家都不好,突然出现一个很好的。一有对比,就能分出好坏了。本来就是小人,记恨你们是正常的。

    “这些人,确实大部分来自云州。”花舒也不跟他打哑谜,“奉府遭难,我曾去寻过你,他们自愿跟随我,我便留下了。”

    花舒顿了顿,看着他某种的愤怒一点点沉积,他总是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她多希望,他可以释放一点,多多的信任她一点点,虽然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可信。她等着他说,将他的人还给他。

    等了天边浮白,他也没有开口。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他起身扶起她:“天快亮了,姑娘去睡一下吧。”

    “嗯?”天光染上他的眉梢,显得他目色更沉,花舒看的有些入迷,“你不要回他们?”

    奉言泽摇了摇头:“他们是良民,非我家奴。”

    “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们定然也会很开心的。”花舒随口道。

    “他们既然跟随姑娘,便是认定姑娘值得跟随。兵忌分权,姑娘既然需要他们,便要好好的抓在手里。”他认真道。

    道理花舒都懂得,她点了点头,随口又道:“这便当你下的聘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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