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晓跟父亲来到菜品买卖的地方,天冷,但还是有一人在卖小鸡仔,在不远处都能听到小鸡们的唧唧声。

    真晓兴冲冲地跑过去问:“老板,新年好啊,这小鸡仔多少钱一只?”

    她瞧瞧盖了布只露出一角的小笼子,好像没多少,只有几只的样子。

    “新年好,呵呵,”一直蹲着的老板抬头看向客人,“一只四文钱,很便宜了,一个鸡蛋都要两三文呢。”

    陶真晓点点头,转头看父亲。

    陶佳文笑道:“老板你有多少只?”

    忽然想到什么,真晓一脸慎重地补充道:“老板,要健康的,不要病蔫蔫的。”

    陶佳文看了女儿一眼,忙附和:“对对,要健康的不要病的,回去就死的那可不行。”

    老板的目光在父女二人之间流转,咧嘴笑道:“那是当然,你们看这么冷的天,能活下来的可不都是健康的鸡嘛……”

    老板将布掀开:“看看,有六只,我娘舍不得吃,忘记收蛋了,老母鸡就给孵出来了,本来不打算冬天出来卖的,只是呆在家没事干,我就出来碰碰运气。”

    六只二十四文钱,不多,陶真晓期待地看向父亲。

    陶佳文豪气:“行,全要了,就看最后有几只养得活了。”

    “都养得活都养得活,鸡命硬,不担心哈。”老板高兴地收拾起来,嘴里不停说着吉利的话,连鸡命硬这种瞎话也说出来了。

    陶佳文数出来二十四枚铜板,手里只剩下五枚,一脸心疼的样。

    陶真晓暗笑,那块碎银在书屋被打散,父亲将钱分了几份收起来,一部分藏在女儿身上,掏钱的时候就不会露出那么多。

    不过,父亲心疼确实是真的,想想他们卖的东西,是一文一文的赚,买东西的时候是几十文几十文的花,真晓也心疼。

    老板拿起布袋将整个笼子套起来,然后递给客人:“笼子就给你们吧,多谢啊,我可以早点回家了,呵呵。”

    陶佳文提着鸡笼,看了又看,生怕鸡仔突然死了。

    陶真晓笑问老板:“老板,有兔子卖吗?”

    “没有。”老板半点希望也不给,“我们村都没见过兔子,不然我也想养养。”

    真晓也不失望,早预料的情况。

    父女俩想着还要买什么。

    “真儿,咱们去喝喝热茶吧。”陶佳文提议,回去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先补充点力气。

    真晓也想喝热茶,但看这鸡仔她心里柔软:“爹,买点茶带走回去路上喝吧,还是快点带小鸡回家的好。”

    路上冷风吹,她担心小鸡不保暖。

    女儿考虑周到,陶佳文自是不反对:“好,我们去茶摊买茶,其他人不知回来没有,不回来咱们也先走吧。”

    大伙约了回去的时间,但不一定准时,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期间可能有事耽搁了。

    父女俩在茶摊遇到两个村里人,大方地告诉他们自家买了鸡仔,得赶紧回家去。

    同村人也不在意,对陶家买了鸡仔的事也没什么眼红的,他们也是大包小包的买。

    相互打过招呼,陶家父女用牛皮袋接了一壶热茶就走了。

    小镇入口树叶稀疏的树下,楚同朝静静屹立,双手交叉伸入宽大的袖子中,在书斋买的纸和墨不知去哪儿了。

    他双眸沉静地目送陶家父女离开小镇,若有所思。

    回村的路上,陶真晓捧着装了热茶的牛皮袋,望着前方道:“不知村里人欠宁家多少钱,日后拿什么还。”

    陶佳文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看手里的鸡笼,叹道:“唉,没办法,大伙一穷二白,像阿胜家,杨收丰家,要是不借钱,真过不下去,官府那点口粮只够一天一顿,现在天天干活,费力气,一天一顿身体哪挺得住……”

    “村子里像咱们家这样幸运的没几户,好在你爷爷精明,早前存下钱来,一路护着,呵呵,还有真儿也能干了,不然,咱们家也得借钱了。”

    村里很多人家,明里暗里的借了宁家的钱,不然,村里很多人家是没钱买日常用物的。

    这宁家,是新风镇唯一的钱庄,“运升源”的老板,与牙洲县衙关系匪浅。

    真晓看了父亲一眼,语气慎重:“我就担心,日后村里人遭罪。宁家凭什么借钱给没能力偿还的人家?其中的利益,只怕不只是官府给的好处,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在,这个未知的东西最可怕……。”

    她眼神有些暗淡,铁树村目前一片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画面,人,向来善粉饰太平,有时候连她也不由自主的忽视这积极向上的一面背后存在的明显的隐患。

    听女儿的话,陶佳文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不寻常,试着猜道:“还不上会怎么样,女儿为娼,儿子为奴?”

    真晓看了父亲一眼,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但她认为不会是这种结果。

    不管是官府,还是那些有钱人,他们都不缺奴婢,没必要花这么多心思绕这么多的弯,最后就只为收获这点原本他们就唾手可得的利益。

    关于这件事,真晓有几次想旁敲侧击沈家,最终还是忍下,沈家明显不简单,她不想太引人注意。

    真晓对父亲严肃道:“爹,不管怎么样,咱们家不能借钱,有官府背书也不行。”

    陶佳文点点头:“放心吧,你爷爷明白。”

    还是得有钱。真晓暗暗对自己道。

    父女二人收工早,回家早,下午申时过就回到了家。

    看爹和姐姐带回来的小鸡,分晓很兴奋,跟在爷爷身边,看爷爷给小鸡整理小窝。

    陶请福用木板给小鸡们简单地打造了间小鸡窝,放在屋内的火盆旁,待鸡窝变得暖烘烘,才把鸡窝转移到门后。

    夜晚。

    “分儿,别把小鸡放在火旁太久,它们会被烤死的,屋里暖和,把它们放在门后就好了。”真晓叮嘱弟弟,看弟弟把鸡窝搬来搬去的,担心他好心办坏事。

    分晓瞪了姐姐一眼:“我知道啦。”

    听儿子说了镇上的事,陶请福看向孙女:“真儿,那什么鸩毒……鸩是什么?你那药真有用?”

    母亲凌氏在一旁缝补衣裳,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女儿还有这本事呢。

    真晓给爷爷倒刚煮好的茶:“真的,放心吧爷爷。”

    给爷爷一颗定心丸后,她才向家人科普:“鸩是种鸟,这鸟的羽毛有剧毒,放在酒里饮下,会烂肠烂胃,很快就会死的。我不会画画,等我找到鸩的图像给你们看看。”

    “那么毒,那是什么药材能解毒?”当家的问。

    他们整天忙活,孙子们在家干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也没精力去过问,回到家只要有饭吃,有水喝就行。

    凌氏也好奇地看了女儿一眼。

    真晓嘻嘻一笑:“那不能告诉你们。”

    爷爷也不生气:“告诉你的人不允许你外传?”

    平白无故的,孙女怎么就懂得这么珍贵的解药?定是有人告诉她。

    真晓笑笑:“嗯,你们别轻易告诉别人。”

    真晓给父亲也倒了热茶:“爹,明天进山去,带一袋土回来。”

    陶佳文正要说为啥要从山里带土,很快就明白女儿的意思,顿时懊恼道:“哎呀,忘了买菜种子了。”

    官府提供庄稼种子,没给菜种子,现在家里有时间有条件,没必要种野菜,自是要种好的。

    陶真晓愣一下,也是懊悔不已:“对哦,一直想着要买什么,最后还是给漏了。”

    今天买了书又买了鸡仔,花了快五十文钱,她也心疼,就不想再买什么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亏她心心念念着种菜。

    陶请福笑道:“土不是还没有吗,这两天歇息,再去买就是,你们明天谁想出去?”

    他的目光扫过家人,人人沉默,连一向向往山外的分晓都沉默了。

    天冷不说,出一趟山,进一次镇,累死个人,分晓走过一次,回来腿酸痛两天,他的热情也降了下来,不那么想出去了。

    真晓在犹豫,出去一趟确实很累,但她还有很多事想做,需要出去。

    采石场的人怎么不开采这里的山路,能让路平一些也好。

    真晓无奈道:“我明天再出去一趟吧。”

    本来她是打算待天暖了再做自己想做的事,考虑过后,她觉得人还是不能懒惰,一时偷懒一时爽,一直偷懒一直爽,那人就废了,而且,现在正是需要勤奋的时候。

    凌氏抬头看女儿:“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真晓笑宽慰母亲:“明天也有村人出去吧,不担心啦。”

    陶佳文笑道:“真儿想出去,我陪着去好了。”

    第二天,天刚亮,村子里又活跃起来了。

    过年就休息了两天,大家就坐不住了,不干活饭都没得吃,有种子之后,大家就想着早点下种子试试。

    陶请福进山搬种菜的土,凌氏打扫家里,还有好些建房子的残留物还没收拾。

    分晓犹豫了很久,终是没跟姐姐和父亲走,回屋练字去。

    太阳高升,天气难得晴朗。

    辛苦一上午的陶家父女瞧见了小镇的大门。

    新风镇并没有城墙,只有一道象征的石门,隐约可见街上三三两两的人,房屋下挂着的喜庆之物,新年的气氛还没消失。

    “真儿想干什么?”陶佳文人饶有兴趣地问女儿。

    他不傻,只是不爱动脑,他看出来女儿这段时间的蜕变,看不懂女儿的心思,只知道女儿有想做的事,不只是买菜种子。

    真晓看了父亲一眼,脑海里描绘着美好的愿景:“我想做些清洁用品,试着做生意,咱们家不借钱,但也还欠着上百两的房钱呢,不得放松啊。”

    女儿为家着想,陶佳文全力支持女儿:“真儿说怎么做?”

    陶真晓努力回想前世从网络上的视频看到的事物,伸出手掌数:“需要瓷锅、过滤器、定型具、磨棒、量杯勺子……还有,还有很多厨房要用的东西……”

    她看向父亲:“爹,以后咱们还要建一间制作房,专门搞这个的。”

    看女儿这么认真,陶佳文不禁来了点激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行,回头我跟爷爷给你做。”

    真晓顿时喜笑颜开:“我们去闻祥行。”

    即使天冷,小镇道路两旁也有些无所事事的人在游荡,有的在下棋,有的看人下棋,有的喝茶,有的发呆。

    陶真晓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他们,不忘警惕。

    有家人陪着确实让她安心不少,自个来的话确实危险,世道从未清朗,无论何时,出门在外都得小心谨慎。

    进入小镇后,真晓总感觉路边那几个人中,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父女俩,教她不安。

    并非她敏感多疑,是个人危机意识强烈作祟,之前两次来镇她都没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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