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反应过来,四下瞧了瞧:“咦,不对啊,这不是我家先生藏书的地方吗?!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不经允许擅自进入师傅的藏书洞!”

    “哎呀,不好,遇上主人家的了!”那暴躁老头的气势徒然弱了下去,他冲洞里另外一个人喊:“白胡子,都一晚上了,你怎么还没有找到啊!”

    洞里果然响起另外一个老人不急不缓的声音:“莫急莫急。”

    “莫急你个灯笼脑袋!人家主人回来了!”

    洞中安静了一会儿。

    “腹里黑,你不是说这是你舅母老爷哥哥同窗姨娘表嫂叔叔朋友的藏书洞吗?”

    “认识那么多年,你见我有哪门子亲戚啊!”

    “腹里黑!你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瞪我干嘛,不这样说,你能进来吗?”

    山洞里头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吵闹声,看起来似乎是里头的人一言不合直接打了起来。

    凉初摸摸下巴,心念:如果让神通广大的先生知道,有人在她最喜欢的藏书洞里头造反而她的徒弟也就是自己在外头津津有味地看热闹……自己绝对绝对会被她做成烤鱼吃掉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出声阻止:“那个,其实,其实,我师傅说过的,像书这种东西最适合用来分享,什么……你一个橘子,我一个橘子,一人一个橘子,你一本书,我一本书,一人两本书之类的的……反正就是说,如果你们进洞只是想借书的话是不打紧的。”

    里头的动静小了下来。

    那个声音和蔼的老头问:“主人答应?”

    “答应答应,只是你们在找什么书啊?”

    洞里慢慢出来两个身形相似的小老头。一个穿着白衣,长袍帽子遮面,底下露出长长的白色胡须。而另一个黑衣黑发,拄着一根木头根雕的拐杖,模样看起来有些凶恶。

    黑衣老头嚷嚷着:“我干嘛要告诉你我们在找什么书?”

    “你看,这好歹是我师傅的地盘,说不定我知道书在哪里啊。”

    “就你这么个小女娃子?”黑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洞外头看起来是不算大,但里头的藏书可是数以百万计的,就算你师傅本人也不一定找得到吧。”

    凉初撇撇嘴,这真是小瞧人了,她先生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知道书在哪儿,哪里需要找啊:“那算了,你们慢慢找呗。不过,我既然替师傅答应借书给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指条下山的路啊?”

    “照理说这山里最近是没设什么结界的,看来这事得问别人了。阿寻,你带他们找九姑娘去。”黑老头看看石头上那只带自己来的的引路妖怪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阿寻正忙着舔爪子,听有人叫它便停止了动作,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瞅着黑老头,只是偶尔用爪子挠挠胸口来示意自己不是卡住了。

    腹里黑有些奇怪:“咦,阿寻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很乖巧的,今天怎么不听话了?”

    白胡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捋着长长的胡须慢声道:“阿寻,衣服不错。”

    听见这话,那蠢呆的大脸上表情变了变,溜圆的眼睛弯了起来,这半天它等的似乎就是这一句。

    凉初看它在那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石头上转了个圈,忽然就不见了,压抑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什么戏法啊?好厉害啊!它叫什么?阿路?阿引?阿引一定是那种深藏不露、大智若愚的角儿吧!”

    两老头默默捂着额头:你想多了,它是想炫耀一下身上穿的衣服,但由于身体实在是太胖了,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给摔到石头后头去了……

    小院子是隐在竹林深处的,层层叠叠长出的竹子将房子周围挡得严实,只露出一条够两人并行的小道来,用圆滑的鹅卵石仔细铺成的路,一直蔓延到门前。

    阿寻在院子的门前停了下来。

    肥嘟嘟的爪子指了指那木头的大门,向他们点点头,好像说就是这里了,随即便离开了。

    慕容城上前敲了敲门。

    “门没有锁,自己进来吧。”

    院子里穿来的声音温婉动人,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他两指轻轻一推,门果然“吱呀”一声就开了。

    凉初跟在慕容城身后走了进去,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简单的三两竹屋围着一圈石质的外墙。摇椅、秋千,木桩子的棋盘,五根弦的古琴,院子里布置简单却极为典雅。

    “你们是什么人?”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院子的角落里青藤绕着石头架子搭起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子前竖着一座屏风,那素绢的面上,印出女子躺在睡椅上的侧影。

    慕容城拱拱手:“是两位老先生叫我们来找姑娘的。”

    “我们想要下山。”凉初接口道。

    那女子转了个身子,面向他们,淡然地扑了扑手中的圆扇:“那两老头找到《三途茶语》了吗?”

    《三途茶语》?

    原来刚才被扔出来的就是他们在找的书啊。

    凉初按了按自己的包,摇摇头:叫那老头不肯告诉自己,估计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吧。她有些好奇地问:“他们找那本书干什么?”

    屏风后头的人突然回了句:“你下山做什么?”

    “我下山……自然是有事情啊,问那么多干嘛?”

    “那他们找那本书也自然有他们的用途,问那么多干嘛?”

    凉初撇撇嘴:“告诉一下有什么关系?”

    “很多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凉初还想再说,却见屏风后头扔出一样东西来,她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青色的果子,模样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有一股很奇异的香味。闻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可是……君墨染说过,出门在外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她只好咽了口口水,强说:“谢谢,但我不是很饿。”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屏风后头的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出竹林后沿着左手边的小道一直往前,直到看见一棵半生半死的大树,你将这果子放在最矮的树枝上,自然会有人来带你下山的。”

    “什么叫做半生半死的树?”

    “你看见就知道了。”

    绿衣女子亭亭立在小楼之上,墨色的长发如遮面的薄纱,闲闲垂落下几乎落到地上。她拢了拢,露出颈后一大片雪色的肌肤。那双墨色的眼眸带着午睡之后的闲愁,望着一路小跑渐渐没有了踪迹的人,沉静得如同秋月里的湖水。

    她家院子虚掩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一黑一白两个人的身影吵吵闹闹地走了进来。

    “不找了,不找了,那些方块字看得我头都晕了。”腹里黑嘟嘟哝哝,满腹牢骚地走进门来,他将手里的拐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杵:“死就死吧,反正爷爷我都活了上千岁了,这把年纪也活够了!”

    贯来和气的白胡子听他这样说,明显生气了,他将头上的帽子翻了下来:“胡说八道!”

    “本来就是啊!而且我看《三途茶语》里头有解救之法的传闻本身就是子虚乌有,夜珏的苏醒本来就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反正这桃源里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地方,毁了也好……”只见白光一闪,腹里黑连忙用拐杖挡住白胡子的手里的长鞭:“你干嘛?”

    “你不是想死吗?那我送你一程好了。”

    “打架就打架!这辈子我们打的还少吗?来啊,谁怕谁!”

    ……

    楼上的阿九见楼下两人打得起劲,也懒得去劝,只是将远望的目光收了回来,她双手托腮身体倚靠在栏杆上,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满全是看热闹的兴致。

    腹里黑扫她一眼:“瞧什么瞧,没见过人打架啊!?”

    阿九点点头:“恩。平日只见你们拌嘴,倒真没怎么见你们打架的。”

    楼下的两人听见这话,均是一愣,随即收了手。

    阿九这才拍拍手,扶着梯子慢慢走下楼来,那姿态优雅得如同舞蹈一般,足见一点,步若生花:“这是不打了?”

    腹里黑看看白胡子,叹口气:“也没什么好打的。”他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模样颓败了许多:“最多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或许,还有转机。”阿九在那张极为朴素却不失典雅的古琴前坐下,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问道:“渔歌唱晚还是阳春白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还有转机?”腹里黑愣了愣。

    “那就阳春白雪。”阿九自顾自说道。

    十指纤纤如葱玉,信手拨弄间,五弦琴弹奏出欢快琳琅的古调,仿若初春的一场暖阳融化了新雪,积汇的泉水声玲珑,渐渐汇成一道溪流,透着漫漫的生机。

    “你可知道刚刚那问路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哪个小鬼是谁!?”腹里黑虽然不讨厌那两个人,但一想到那小家伙叫他小气鬼心里就有气。

    白胡子想了想:“样貌倒是有些面熟……难道是一直住在仙人隐里的那个小丫头?”

    “无里地仙人隐?”腹里黑一愣:“鲛人陌氏的后人?那她不是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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