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李美人肖似前王后——陈嘉羲的母亲，三岁时王后病逝，陈嘉羲只见过她的画像，但她觉得不像，从一开始便对李美人没什么好脸色。
李美人是三年前入宫的，自她入宫后陈王沉迷于此耽于朝政，王宫渐有衰颓之势，陈嘉羲几番觐见，李美人的位份也几番起起伏伏。
最后一次，陈嘉羲探查到李美人用了邪术蛊惑王心，这一次李美人差点被逐出王宫，但她怀孕了……
嘉恩宫内殿的大门被打开，李美人从远处而至，她生得温婉柔媚，也用她那双似水的眸子看着陈嘉恩。
“美人何故来我的嘉恩宫？”陈嘉羲走到近前，她比李美人高些，气势上反倒压过了李美人。
李美人身旁的宫人不甘示弱昂起胸膛：“公主慎言！太后驾临公主合该行大礼。”
李美人淡淡一笑，命令所有宫人退下，她绕着陈嘉羲走了一圈，低笑道，“不论是太后还是公主，你我怕是都做不了太长时间了。”
陈嘉羲沉下脸：“您亦慎言，我父王虽薨，但您不已和大将军扶持幼王即位，这陈国的社稷还要依靠二位。”
李美人神情轻蔑：“卫国的军队就快要攻打到王邑，陈国，呵！在这里应外合下恐怕长久不了了。”
迎着对“里应外合”的疑惑，李美人猛地贴近陈嘉羲：“那里应外合的正是你的驸马，嘉恩公主！你还不知，他也是现今的卫国太子，如今正带着卫国军队来了。”她的语气狠戾更有一丝爽绝。
可笑！荒谬！
这是陈嘉羲的第一反应，她大声驳斥：“你胡说什么！”可那声音多少有些色厉内荏。李美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从袍袖中取出一张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陈王启 卫太子弃。”
那署名可以随意编写，可字迹和卫国太子印万万造不了假，陈嘉羲识得那字迹。
做掌灯侍从的这几年，她、卫弃还有卫无阑都在陈嘉羲师门下共学，字梢顿收的那抹锐气不是卫弃又会是谁呢？
当年共学固然有陈嘉羲的私心，吴国渐大，陈嘉羲不愿和卫国交恶，而卫弃绝不是池中物，他日必有作为。陈嘉羲本是为待来日连横，可没想到，却做了他反攻的嫁衣裳。
她脸色一片灰败，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将将站住，女郎双目失神，嗫喏道：“竟是我引狼入室……”
“是啊，所以，你是陈国的罪人，我会带你王弟离开，而嘉恩公主，你便在这嘉恩宫为陈国赎罪吧。”李美人说完便带着人浩荡离去，嘉恩宫内殿中还残留着陈王最喜用的熏香的一点香气，但很快消弭散尽。
沉重又清脆的落锁声响起，侍女冲到门前发现大门已被钉死，她呆滞地看着陈嘉羲，哽咽道：“公主，我们出不去了。”
陈嘉羲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也许，我是该赎罪的。”她全身发抖，唇被咬出血，即使如此，陈嘉羲也没有掉下泪来。
半个月的时间，嘉恩宫能搜刮到的食物已经殆尽，独留下的两位侍女饿着肚子把剩下的全给了陈嘉羲，但弹尽粮绝的时间也快到了。
嘉恩宫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两个侍女用尽力气趴到宫墙上向外张望，最后体力不支摔了下来。
她们冲陈嘉羲嚎啕大哭：“公主，他们已经攻进王宫了。”陈嘉羲还抱有一丝幻想，“真的是卫国的军队？“
侍女摇摇头，陈嘉羲眼睛亮了下，却被侍女的话兜了透心凉，“看不清，可驸马失踪这么久也没有寻公主，他那位伴读也不见了，奴婢觉得……”
此话言尽于此，陈嘉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我还痴心妄想。”
她呆站了一会儿，眼眸忽而眯起，看向远处幽长的宫墙，语气倏然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找出一条生路，绝不能就这么等死。”侍女们听闻破涕为笑，“公主的精神气终于回来了，咱们一起找！”
“我知道东南角的宫墙有个洞……”一个侍女吞吞吐吐，另外一个揶揄她，“这你都知道，干什么坏事了？”
陈嘉羲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侍女，侍女脸红了红，“原来公主知道我溜出去的事……”
“只意会不言传，走吧。“带着两个侍女，她们跑到嘉恩宫东南角的宫墙，那里确实有个洞，可……
“这李美人也太狠毒了，竟连这么一个洞都堵住了！”侍女面露绝望，声音哀戚，“公主，我们决定了，我们两个撑住，你踩着我们，看能不能出宫墙，公主不能就这么死在嘉恩宫。”
陈嘉羲没有回答，她陷入沉思，忽然想起什么，面露喜色：“嬷嬷过世前曾提过嘉恩宫内殿有一条前国密道，修葺嘉恩宫时保留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攥紧了手，“只能试一试了。”
嬷嬷是半年前过世的，那时卫弃还在，她哭死在嘉恩宫，是卫弃拥着她在灵台前一起守了三天三夜，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陈嘉羲摇摇头，停止思索卫弃的事。
三人又回到内殿，空荡荡的内殿实在看不出来哪里藏着机关，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一无所获。
站在内殿中央，陈嘉羲上下四周将内殿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她看过前国王宫的地图，嘉恩宫的大片土地都是外扩，只有西边这一片和旧邑覆叠。
她朝西边跑去，那是一排置放着珍器藏本的架子，陈嘉羲大喊：“你们快来，和我一起把它推倒。”
伴着陶瓷玉器的碎裂声，西边的墙壁完完整整露了出来，陈嘉羲从南至北看过去，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里的材质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她敲了一下，惊喜万分，“是空的！快找个尖锐的硬物来，多找点。”侍女找来了两个烛台，它们造型有棱角嵌着宝石还算趁手。
哐哐哐一顿砸敲后，那片脆弱浮于表面的外墙皮被砸了下来，露出只堪一人佝偻通过的小洞。
陈嘉羲喜上眉梢：“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走。”匆忙收拾了些金银细软的另外一个侍女听闻，赶忙将包裹扎紧，向西边跑来。
可变故发生的那样突然。
“嗖”的一声，快到跟前的侍女和包裹在陈嘉羲眼前应声落地，利箭深深扎进她的胸前，血色弥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就这样死了。
陈嘉羲惊惶地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大殿门口，几个黑衣人正在逼近。
剩下的唯一一个侍女猛地上前挡在陈嘉羲面前：“公主快跑！”可没有等到陈嘉羲回应，只一眨眼，其中一个黑衣人便以迅雷之势来到两人跟前。
刀砍向小侍女，喷出来的血溅到陈嘉羲的脸上，铁锈味涌来，冰冰凉凉，她用手抹了一把，整个手都鲜红一片，黏稠地往下滴着。
“不要！”陈嘉羲凄厉大喊，下一瞬便想朝身后的洞跑去，可是哪里逃得过，那样快的速度，那样狠的手段，除了王室暗卫怎能培养出来这么高品质的刺客，是李美人还是卫弃派来的呢？
很快她被两个暗卫钳制住，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挥挥手，另一个端上来一个酒壶和酒杯。
陈嘉羲厉声质问：“你们是谁派来的！？”暗卫不说话，只倒了一杯酒递到陈嘉羲跟前，她的下巴被人捏开。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陈嘉羲鼓动下颌，努力挣脱，一口咬住捏她下巴的暗卫的手。
“咔嚓”一声，对方使了更大的力，她的下巴脱了臼，陈嘉羲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对方将那杯酒灌进了她的口中，毫不犹豫。
一瞬间，火热的灼烧感从口中每个细孔都燃了起来，瞬间盖过下巴脱臼的痛意。
渐渐地，到了喉咙，又至腹部，犹如烙铁炼烧所有器官，痛不欲生。她还想吐，可吐不出来，两日没有进食的陈嘉羲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她倒在了地上，以不怎么好看的姿态，远远的，她看到了那暗卫衣袍飞扬的裙角，那衣服上的暗纹竟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
哦，想起来了。那年及笄大礼，她扶起卫弃，在少年褴褛的衣服上也见到过这样的暗纹。
真的是他啊……
终于，眼角流下一行泪，没入她嘴角的鲜血中。
脑子渐渐昏沉，陈嘉羲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也浮现出很多人。
她虽幼年失母，但嬷嬷待她如己出，父王也宠爱了她二十年，两个惨死的侍女拼死也要保护她，她这一生总体还算是极为幸运，只怨自己看走了眼，引豺狼入了室，祸及百姓和王宫中人。
说什么神女下凡，如果是真的，为何她和陈国的结局如此，怕是假的吧。
如果再见到卫弃，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好冷好冷，陈嘉羲蜷缩住身体，缓缓闭上眼睛，黑暗的嘉恩宫中弥漫着血腥味，只有一盏烛灯留下尾梢的星火，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熄灭了。
云飘过嘉恩宫的上空，从殿中传出沉哀的奏乐。
好奇怪？本来冰凉的身体渐渐变暖，血液好像也流动了起来，陈嘉羲动了动胳膊。
“好疼……”
声音一出，陈嘉羲被自己吓了一跳，阴曹地方还能说话？可身上温度确是实实在在有的，低头往下看，有影子！不是鬼！
陈嘉羲抖着手从胸口缓慢摸到脖子，没有一丝灼烧感，腹部呢？有点不舒服，是因为饿了，也没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她……
没死？
牙关颤动，陈嘉羲狠狠掐了掐手心，有感觉～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也没有任何异样。她确信，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环顾四周，陈嘉羲面露疑色，这是间摆满杂物的柴房，奇怪……可旋即一想，卫国破了陈国的国门，自己这般境遇也不奇怪，但为什么不是在地牢而是在柴房呢？
正思索时，柴房外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陈嘉恩。”
陈嘉恩？
陈嘉羲疑惑地看向门外，窸窣一阵后，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李美人是三年前入宫的，自她入宫后陈王沉迷于此耽于朝政，王宫渐有衰颓之势，陈嘉羲几番觐见，李美人的位份也几番起起伏伏。
最后一次，陈嘉羲探查到李美人用了邪术蛊惑王心，这一次李美人差点被逐出王宫，但她怀孕了……
嘉恩宫内殿的大门被打开，李美人从远处而至，她生得温婉柔媚，也用她那双似水的眸子看着陈嘉恩。
“美人何故来我的嘉恩宫？”陈嘉羲走到近前，她比李美人高些，气势上反倒压过了李美人。
李美人身旁的宫人不甘示弱昂起胸膛：“公主慎言！太后驾临公主合该行大礼。”
李美人淡淡一笑，命令所有宫人退下，她绕着陈嘉羲走了一圈，低笑道，“不论是太后还是公主，你我怕是都做不了太长时间了。”
陈嘉羲沉下脸：“您亦慎言，我父王虽薨，但您不已和大将军扶持幼王即位，这陈国的社稷还要依靠二位。”
李美人神情轻蔑：“卫国的军队就快要攻打到王邑，陈国，呵！在这里应外合下恐怕长久不了了。”
迎着对“里应外合”的疑惑，李美人猛地贴近陈嘉羲：“那里应外合的正是你的驸马，嘉恩公主！你还不知，他也是现今的卫国太子，如今正带着卫国军队来了。”她的语气狠戾更有一丝爽绝。
可笑！荒谬！
这是陈嘉羲的第一反应，她大声驳斥：“你胡说什么！”可那声音多少有些色厉内荏。李美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从袍袖中取出一张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陈王启 卫太子弃。”
那署名可以随意编写，可字迹和卫国太子印万万造不了假，陈嘉羲识得那字迹。
做掌灯侍从的这几年，她、卫弃还有卫无阑都在陈嘉羲师门下共学，字梢顿收的那抹锐气不是卫弃又会是谁呢？
当年共学固然有陈嘉羲的私心，吴国渐大，陈嘉羲不愿和卫国交恶，而卫弃绝不是池中物，他日必有作为。陈嘉羲本是为待来日连横，可没想到，却做了他反攻的嫁衣裳。
她脸色一片灰败，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将将站住，女郎双目失神，嗫喏道：“竟是我引狼入室……”
“是啊，所以，你是陈国的罪人，我会带你王弟离开，而嘉恩公主，你便在这嘉恩宫为陈国赎罪吧。”李美人说完便带着人浩荡离去，嘉恩宫内殿中还残留着陈王最喜用的熏香的一点香气，但很快消弭散尽。
沉重又清脆的落锁声响起，侍女冲到门前发现大门已被钉死，她呆滞地看着陈嘉羲，哽咽道：“公主，我们出不去了。”
陈嘉羲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也许，我是该赎罪的。”她全身发抖，唇被咬出血，即使如此，陈嘉羲也没有掉下泪来。
半个月的时间，嘉恩宫能搜刮到的食物已经殆尽，独留下的两位侍女饿着肚子把剩下的全给了陈嘉羲，但弹尽粮绝的时间也快到了。
嘉恩宫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两个侍女用尽力气趴到宫墙上向外张望，最后体力不支摔了下来。
她们冲陈嘉羲嚎啕大哭：“公主，他们已经攻进王宫了。”陈嘉羲还抱有一丝幻想，“真的是卫国的军队？“
侍女摇摇头，陈嘉羲眼睛亮了下，却被侍女的话兜了透心凉，“看不清，可驸马失踪这么久也没有寻公主，他那位伴读也不见了，奴婢觉得……”
此话言尽于此，陈嘉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我还痴心妄想。”
她呆站了一会儿，眼眸忽而眯起，看向远处幽长的宫墙，语气倏然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找出一条生路，绝不能就这么等死。”侍女们听闻破涕为笑，“公主的精神气终于回来了，咱们一起找！”
“我知道东南角的宫墙有个洞……”一个侍女吞吞吐吐，另外一个揶揄她，“这你都知道，干什么坏事了？”
陈嘉羲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侍女，侍女脸红了红，“原来公主知道我溜出去的事……”
“只意会不言传，走吧。“带着两个侍女，她们跑到嘉恩宫东南角的宫墙，那里确实有个洞，可……
“这李美人也太狠毒了，竟连这么一个洞都堵住了！”侍女面露绝望，声音哀戚，“公主，我们决定了，我们两个撑住，你踩着我们，看能不能出宫墙，公主不能就这么死在嘉恩宫。”
陈嘉羲没有回答，她陷入沉思，忽然想起什么，面露喜色：“嬷嬷过世前曾提过嘉恩宫内殿有一条前国密道，修葺嘉恩宫时保留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攥紧了手，“只能试一试了。”
嬷嬷是半年前过世的，那时卫弃还在，她哭死在嘉恩宫，是卫弃拥着她在灵台前一起守了三天三夜，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陈嘉羲摇摇头，停止思索卫弃的事。
三人又回到内殿，空荡荡的内殿实在看不出来哪里藏着机关，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一无所获。
站在内殿中央，陈嘉羲上下四周将内殿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她看过前国王宫的地图，嘉恩宫的大片土地都是外扩，只有西边这一片和旧邑覆叠。
她朝西边跑去，那是一排置放着珍器藏本的架子，陈嘉羲大喊：“你们快来，和我一起把它推倒。”
伴着陶瓷玉器的碎裂声，西边的墙壁完完整整露了出来，陈嘉羲从南至北看过去，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里的材质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她敲了一下，惊喜万分，“是空的！快找个尖锐的硬物来，多找点。”侍女找来了两个烛台，它们造型有棱角嵌着宝石还算趁手。
哐哐哐一顿砸敲后，那片脆弱浮于表面的外墙皮被砸了下来，露出只堪一人佝偻通过的小洞。
陈嘉羲喜上眉梢：“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走。”匆忙收拾了些金银细软的另外一个侍女听闻，赶忙将包裹扎紧，向西边跑来。
可变故发生的那样突然。
“嗖”的一声，快到跟前的侍女和包裹在陈嘉羲眼前应声落地，利箭深深扎进她的胸前，血色弥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就这样死了。
陈嘉羲惊惶地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大殿门口，几个黑衣人正在逼近。
剩下的唯一一个侍女猛地上前挡在陈嘉羲面前：“公主快跑！”可没有等到陈嘉羲回应，只一眨眼，其中一个黑衣人便以迅雷之势来到两人跟前。
刀砍向小侍女，喷出来的血溅到陈嘉羲的脸上，铁锈味涌来，冰冰凉凉，她用手抹了一把，整个手都鲜红一片，黏稠地往下滴着。
“不要！”陈嘉羲凄厉大喊，下一瞬便想朝身后的洞跑去，可是哪里逃得过，那样快的速度，那样狠的手段，除了王室暗卫怎能培养出来这么高品质的刺客，是李美人还是卫弃派来的呢？
很快她被两个暗卫钳制住，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挥挥手，另一个端上来一个酒壶和酒杯。
陈嘉羲厉声质问：“你们是谁派来的！？”暗卫不说话，只倒了一杯酒递到陈嘉羲跟前，她的下巴被人捏开。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陈嘉羲鼓动下颌，努力挣脱，一口咬住捏她下巴的暗卫的手。
“咔嚓”一声，对方使了更大的力，她的下巴脱了臼，陈嘉羲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对方将那杯酒灌进了她的口中，毫不犹豫。
一瞬间，火热的灼烧感从口中每个细孔都燃了起来，瞬间盖过下巴脱臼的痛意。
渐渐地，到了喉咙，又至腹部，犹如烙铁炼烧所有器官，痛不欲生。她还想吐，可吐不出来，两日没有进食的陈嘉羲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她倒在了地上，以不怎么好看的姿态，远远的，她看到了那暗卫衣袍飞扬的裙角，那衣服上的暗纹竟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
哦，想起来了。那年及笄大礼，她扶起卫弃，在少年褴褛的衣服上也见到过这样的暗纹。
真的是他啊……
终于，眼角流下一行泪，没入她嘴角的鲜血中。
脑子渐渐昏沉，陈嘉羲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也浮现出很多人。
她虽幼年失母，但嬷嬷待她如己出，父王也宠爱了她二十年，两个惨死的侍女拼死也要保护她，她这一生总体还算是极为幸运，只怨自己看走了眼，引豺狼入了室，祸及百姓和王宫中人。
说什么神女下凡，如果是真的，为何她和陈国的结局如此，怕是假的吧。
如果再见到卫弃，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好冷好冷，陈嘉羲蜷缩住身体，缓缓闭上眼睛，黑暗的嘉恩宫中弥漫着血腥味，只有一盏烛灯留下尾梢的星火，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熄灭了。
云飘过嘉恩宫的上空，从殿中传出沉哀的奏乐。
好奇怪？本来冰凉的身体渐渐变暖，血液好像也流动了起来，陈嘉羲动了动胳膊。
“好疼……”
声音一出，陈嘉羲被自己吓了一跳，阴曹地方还能说话？可身上温度确是实实在在有的，低头往下看，有影子！不是鬼！
陈嘉羲抖着手从胸口缓慢摸到脖子，没有一丝灼烧感，腹部呢？有点不舒服，是因为饿了，也没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她……
没死？
牙关颤动，陈嘉羲狠狠掐了掐手心，有感觉～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也没有任何异样。她确信，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环顾四周，陈嘉羲面露疑色，这是间摆满杂物的柴房，奇怪……可旋即一想，卫国破了陈国的国门，自己这般境遇也不奇怪，但为什么不是在地牢而是在柴房呢？
正思索时，柴房外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陈嘉恩。”
陈嘉恩？
陈嘉羲疑惑地看向门外，窸窣一阵后，柴房的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