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东家……”魏信礼有些吃惊,强收神色,这才行礼,“小生魏信礼,见过嫂嫂。”

    “二堂主,赶赴而来,到底是我招待不周了。”温轻澜将画纸放下,这才又缓步而来,倒是风姿绰约。

    “嫂嫂客气了,我也是奉命而来。”魏信礼悄悄扭头看向身旁的堂主,见他笑得肆意,更有些得意忘形。倒让他眉心紧锁,一腔热话,不知从何讲出,心中也隐隐不悦。

    温轻澜向他一拜,极为诚恳,神情肃然:“请受我一拜,感谢当初是你救下了他,没让他命丧黄泉。让我们有重逢之日,并非地府相见。”

    “您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魏信礼有些窘迫,他倒是没想到她竟会这般,“如此大礼,小弟不敢当啊。”

    温轻澜行礼后,才站定凝视着他:“你当得。”

    魏信礼颇为惊叹,悄悄打量着堂主的神色,面带嘲讽。似是在问顾知程,你怎么不继续笑了。

    片刻后,魏信礼轻哼了一声,这让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好不吓人。他发怔了片刻,这才强笑而道:“刚刚……”

    顾知程暗藏冷意,看了过去。魏信礼便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对了,你们来得正好,不如一起看看,哪处宅子更合你们心意。”温轻澜浅浅而笑,将话头给引开,又把画纸张开,递到他们面前。

    “好。”顾知程便接了过来,双眸含笑。

    “是,你们选吧。”温轻澜又将书案里的册子给拿了出来。

    魏信礼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那画纸,呢喃着:“兄长,你们这是……”

    “嗯,你眼中所见。”顾知程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垂眸看着画卷,倒是极为认真,“不是虚幻。”

    魏信礼一开始还不是很敢相信。如今听见此话,便目瞪口呆,连兰花指也翘了起来:“你……你……”

    温轻澜撩开珠帘而出,捧着画册,徐徐而来。

    他默默叹气,那堂主大人,竟然还迎上去替她拿取画册,真是极为贴心啊。

    顾知程与她同坐,倒是唤起他来了:“过来看。”

    他迫于无奈只好向前而去,心中更是极为戒备那人。没想到这短短数月,竟然将他们的堂主给笼络了去。

    温轻澜将案面上的糕点呈到他跟前:“二堂主,可是喜欢这糕点,你便尽情享用,无须客气。”

    “多谢,东家。”

    “多吃,少说话。”顾知程翻开画卷,冷不然说了一句,目光依旧落在那画纸上,一寸寸看着。

    温轻澜凑近了一些,替他翻了翻底下的画册,便扶着面颊看他:“不知,李公子觉得哪处好?”

    “这么多啊,奸商啊,若能…”魏信礼随意翻了翻,双眸都看直了,越说越激动,越说气势越小,“我只是钦佩东家而已。我忽然想起有一事儿,我便先走了……”

    他看了在场之人后,就落荒而逃了。顾知程看着她,同她解释:“他向来如此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他这番也算率直天真,倒是极好。”温轻澜将画册给搁下,注视着他,“你不用担心,我们继续选。”

    黑夜孤灯,凉风阵阵,庭院里倒是分外孤寂。魏信礼立于昏暗之处,悄悄注视着来人,唇角也渐渐上扬,眸色更是亮了许多。

    待那人迫近,他才从柱子里悄然而出:“我等了你许久啊,李兄。”

    “你在这儿作甚啊?”

    “李兄,她可有记恨上我?”魏信礼神情有些飘忽,始终望着顾知程出来的方向,心中依旧有着忌惮。

    “怎会,这会儿倒是害怕了。”

    “你可知,那些传言并非全都是假的……你可知她这些日子又做了何事吗?你不知道吧,我就同你说,她使人误入歧途,更使她二哥坠下山崖去,如今生死不明啊。那可是她的二兄长啊,她也能下得去手啊。若不是我恰逢去那处做客,我都不晓得此事儿的。”魏信礼看着他,声音又沉了几分,神情似笑非笑,更是有些勉强。

    “好了。”

    “你啊你,李兄,我真是不愿意见你踏入火坑去啊。何必呢,你说……”

    “不要议论她。”顾知程皱着眉,有些不满,眸子冷了许多,“要是嘴管不住,两者取其轻,你可以议论我。”

    魏信礼就在心里头白了他一眼,撅着嘴,却做个哑巴:“你这样说,不就是让我闭嘴吗?李兄啊李兄,你竟然如何昏了头,这种话也讲得出来。”

    顾知程似有觉察,便回首道:“行了,明日替你游赏一番。还是不许说她一句不是,懂吗?”

    魏信礼无奈颔首,倒是极为关心流沙堂的:“你真要归顺暗阁,依附他们?”

    “若是其他人,自是有一敌之力,可如今是要知时识务。”顾知程眸色颇深,脸上极为冷肃,衣诀飘然而动。

    魏信礼看着他,倒是颔首:“罢了,您这此番令我千里迢迢而来,这是因何缘故?”

    “她想见你。”听到他提起这个,顾知程身上的冷意退去,倒是温润了许多。

    “你……”

    他才悄然而去,徒留魏信礼一人失落,他似是面临洪水决堤,却只能愣在原地。以至于,他并未发现,身后藏匿在木柱的黑影疾奔而去。

    魏信礼哪会想到,昨夜之事,单单只是个起端而已。早晨,他们四人同行,闲游集市。堂主他们在前头谈心,他便随在后头狂吃不停。

    “魏公子,你还真吃得下这么多么?”孙风腰间挂着剑,双手替他拿着热腾腾的吃食,更是有些迟疑,“你……这般吃下去,你……”

    “无事,我去那处瞧瞧……”说着,魏信礼便朝着外头而去,“要不孙护卫便随我一道前去。”

    他说完,双目便放光,将孙风拉了去。

    温轻澜回首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而道:“这李公子倒是嘴馋的。”

    “过去,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如今,他想尝尽天下的佳肴。”顾知程同她并排而立,任由眸中情意倾泻而出,“你呢,你的所愿所想是什么?”

    “我瞧见你这意思,是要帮我?”温轻澜抬头看着他,眸中尽是笑意。

    “是。”顾知程握住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温轻澜浅浅而笑,徐徐向前:“那我记在心中了,日后想到再与你说可好。”

    “好。”

    温轻澜便也顺着人潮而去,两人淹没在其中。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唇角上扬,觉得这一刻真的很好。

    她很是愉悦,可想到其他,温轻澜又紧紧握着他的手。

    长睫颤动,她的心中也疼痛起来,眸子也渐渐溢出悲伤。很快便逝去了,她努力平复心中的不安。

    顾知程也像是察觉出什么,也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了?”

    “有事,还是极为重要的。”

    “何事?”

    她抬头看着他,甚是娇俏:“让我瞧瞧,李公子这几日起早摸黑的成果如何。”

    “自是不辱没了东家的期盼。”说着,顾知程便牵着温轻澜而去,又低头看她,笑意更是藏不住,“若是觉得好,东家可会给我些奖励呢?”

    温轻澜莞然而笑,艳色更盛,倒是没了戒备:“说这些,也太早了,我得亲眼看看。”

    顾知程看着她,心跳极快,一时间都有些入神:“自是可以。”

    他们便举步而去,穿过大堂,走遍远香酒楼的每一处。温轻澜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听着里头的喧嚣。

    可目光落到他的面容时,她只看得见他一人了,眼中笑意更盛也更真了。

    “只是,这前头数月,到底都是要谨慎些的,寻位合适的掌柜看着。”顾知程看着她,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总是心中愉悦。

    温轻澜看着他,倒是极为赞同:“是,你讲得确实不错,我也该好好想想才好。”

    她虽衣着素净,却挡不住她的艳色和万般柔情。他见过她许多面,可见一次便深刻一分。或许,她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纯良,可是没有关系,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依照他看,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他在,绝不让人伤害她半分。

    “好。”

    可他们刚坐下一会儿,就来了搅局之人,小二前来求救。

    温轻澜也跟着起身,盈盈而笑,“你便先去,我会在此处等你,不会走。”

    顾知程心中不舍,皱了皱眉头道:“我很快便会回来。”

    温轻澜见他离去的身影,倒是流露出几分不舍来。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得苍凉。

    一盏茶后,孙风便领着魏信礼而来,她开口而道:“魏公子,你来了,可要喝些茶解腻消食。”

    魏信礼左看右看,不见堂主,里头氛围又极为怪异,怕是一场鸿门宴。

    “敢问东家,我李兄呢。”

    “他有急事儿,出去了。你快进来喝些茶缓缓?”温轻澜虽是笑着,可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魏信礼看了看身后,心知是出不去了,只得迎面而上:“是。”

    待他落座,温轻澜还真给他递了茶盏来,她只看着他,并未出声,似笑非笑。

    “多谢,东家。”

    “无事。”

    他们又沉默了许久,厢房一片寂静,温轻澜有意无意抚摸着利剑的纹路,目光锐利,笑里藏刀。

    “你知道,今日我为何会唤你来么?”

    魏信礼觉得她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不知,还请东家明示。”

    “这剑,是我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珍宝,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温轻澜手中的利剑出鞘,抵在了他的肌肤上,“况且,你们听见的传闻有真有假,你要懂得去分辨啊,莫要全然听信他人。”

    “东家,你这是作甚?”

    “你不要想着离间我们俩,我可不会像他那般惯着你。再说,你即便费尽口舌也动摇不了我们一分,不要做些无用之事。”

    魏信礼坐直身子,心中心虚,声音带颤,“我并未。”

    “昨日夜里,没有吗?你还说我是个火坑。”

    魏信礼的面色又白了几分,更是心虚:“这……你都知道?”

    “你敢承认,挺好。”温轻澜像是忽然回神那般,依旧温柔而笑,将剑刃收入鞘中,“这剑是送给你的见面礼,锋利吗?”

    “这剑,我受不起……”魏信礼弹跳起来,又被孙风按了回去。

    “怎么受不起啊。”温轻澜悠悠看着他,神情依旧是风轻云淡,将剑递了过去,“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我不会收回的。”

    魏信礼捧着剑,带着嘲讽,可面色微微发白:“东家究竟想要如何?你何必如此虚张声势,我看你是不会真动手。”

    “是啊,不过给你提个醒罢了。”温轻澜将茶盏放下,倒是没掩饰半分,“你确实不用担心,更不用害怕。你救了他,而你们也是他的下属,我自是不会害你们的。”

    魏信礼听见这话儿,顿时心情抖擞:“说吧,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我很快便会重返寒城,你该做的便是劝他留在安城。”温轻澜目光凌厉,为他添茶,“然后合紧你们的嘴,替我颠倒黑白。”

    “我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我只能应允你了,是吧。”魏信礼又郁闷了几分,冒了几分火气,“你不怕我立刻告诉他,我此生最恨别人趾高气扬,处处压制人。”

    “你只能应承我。况且,他没那么快回来。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你心甘情愿地应承我为止。”

    “这是我们东家给你的。”孙风将如数珍宝奉上,温轻澜见他神色有一瞬间是心动的。可仅仅一瞬,他就恢复如常,依旧那般倔强。

    “我哪能要得起,用这些就想收买我们,真是做梦呢。我绝不会被此物所累,出卖自己的良心,哼。”

    “随你,我是非要强人所难。”温轻澜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声音却冷极了,“只要你们不在他面前胡乱说些什么,我们便都平安无事……”

    魏信礼看着她,神情阴冷了几分,对她颇为忌惮:“即便我们不说,他也未必会不知,你要如何瞒天过海?”

    “我管好你们,便好了。”温轻澜说完,便浅浅一笑,轻饮茶水。

    她要瞒天过海吗?不,她已经选择了。

    “您让我思索一番。”

    魏信礼不愿背叛他,足足拖了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他的踪迹。他的心中更是着急万分。

    “你还没想明白?”温轻澜同他僵持许久,依旧那般不紧不慢。

    魏信礼听闻此言,双目通红,依旧一脸倔强:“我答应你。这温东家之事,我们都不知晓半分。”

    “极好。”温轻澜这才看向孙风,满意笑着,“遣人把李公子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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