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夜之事,姑爷知晓了。”

    蓝月蹙着眉心,将账本递给温轻澜,眉宇间尽是焦急,“可您一向对此事瞒得紧,难不成是打算揭开此事?可那这番弯绕,我只怕有损你们之间的感情……”

    “那夜之事,辛苦你们演了这么一出拙劣的戏给他看。之后,他必定有所行动,而你们只需见机行事。”温轻澜神色慵懒,头也没有抬,只一心打着算盘,“有时候有些事儿,不经意泄露出去,是会有好事儿发生的。”

    “是,属下明白了。”

    温轻澜这才抬眼看她,依旧是那副和善温婉的模样:“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但此事,不可过于刻意,他这人向来敏锐。”

    “是,属下明白了。”

    “这些,我都允了。”温轻澜站起身来,将私印收回,她的指尖就点了点那几封书信,“嘱咐他们要多用些心,我不愿见他们马前失足。”

    待蓝月将信笺拿去书房,温轻澜这才站在窗台前,神色凝滞了许久,眉宇微蹙,心中起了一阵儿痛意。

    “连这般,都要步步筹谋……”温轻澜的话戛然而止,便从唇角溢出一抹讽笑来。她的身子便也有些脱力了,只能倚靠着窗台前的栏杆,看着寂静的庭院。

    她沉寂了许久,直到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自嘲、无奈……通通都藏好了。这样的她,又成了别人口中能扛起一片天的笑面东家。

    “但是啊,我并不后悔。”

    温轻澜便出了清雪院,孙风和他们几人在一旁等着她,个个精神抖擞,见她来便即刻噤声了。

    她也不是很在意,便问:“准备妥当了吗?”

    孙风首先走到她面前:“东家,一切妥当了。我们真的要去救她。”

    “父亲交代了那么重要的事儿给我,定然要好好办妥的。”温轻澜知晓孙风担忧何事,毕竟她们真是水火不容的死敌。此番前去必然风波不断,她们之间又怎会有一片祥和,往后会好戏不断。

    对于此事,她也知晓没有人比她更加合适。温盛彦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用她来警告温舒颜。他明明白白告诉她们,从始至终能救下她们,能庇护她们的只有他。而往后,她们该如何报答……这些事儿,她当年也听过许多遍了。

    温轻澜何尝不知道温盛彦心里打着的算盘,可她没有办法,只能是见招拆招,默默潜伏,然后将他一举击溃。若是到了最后依旧不能彻底根除他,怕是会坏了她的事儿。

    “妥当便可,我们好好去迎舒颜归家。”

    温轻澜走在前头,神色逐渐阴鸷,眼眸中闪着锐利。她也不允许他有生路可逃,因为那件事儿……他就得付出代价。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庆幸,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徐徐而行,步姿优雅,身量纤纤,披帛飘然而动。只见她红唇乌发,面容胜雪,真是令人过目难忘。

    而她身后之人却是步步紧随,却也轻便衣装,轻刀短匕,尽数没入衣中。虽是寥寥数人却也精神焕发,极能震慑旁人。

    温轻澜的眼尾上挑,似笑非笑,极为淡定自若。那双眸子中似还带着蔑视傲气。难怪,他们死活不愿意松手,这感觉确实很美妙。

    所以啊,还是让我去打断他们……

    “唐小六,你瞧那人是……”魏信礼使眼色让唐小六去看,声音也颤抖。林子那处极为阴寒,周遭很是寂静。他们看着一人如同幽魂般,执着剑在林中穿梭,似是长剑一扬,便要令人血溅当场。

    “二堂主,我瞧着那人倒是有些像……”唐小六又躲在魏信礼跟前,冷静片刻,他才看向魏信礼,“像是堂主大人。”

    “李兄,这,这是怎么了。”魏信礼一把推开唐小六便走向顾知程,但他走了几步,便往后看,“我们还是莫要去触霉头,先遣人问明白李兄……”

    “对,我们先派人去打探一番。二堂主,我们快些走吧。”唐小六也极为愿意,刚与他拔腿就跑,哪曾想顾知程突然开声:“站住,我有话要问你们。”

    两人见还是躲不开,只得往他那处挪去。魏信礼推开死死拽着他的唐小六,对顾知程分外小心,生怕再度火上浇油:“李兄,你可是因为嫂嫂之事,有所苦恼。”

    “你如何晓得?”顾知程挑眉而问,那目光锐利无比,倒是让魏信礼心生惧意。

    魏信礼便让唐小六离去,他不想让旁人知晓李兄的私事。

    “李兄啊,我真不想说你。说了,你一定会不高兴的。”魏信礼的声音极其无奈,步步紧随顾知程,却是越发低落。

    顾知程睨了一眼魏信礼,就将剑收回鞘中,冷冽的剑光,看得他心里直发寒。

    魏信礼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动了动,但最后竟然噤声不语。这种事儿,他有何看不清楚的。一向威风凛凛的猛兽突然变成家养的猫,他能在李兄身上见着几回。这来来去去之间,无非李兄与嫂嫂有别扭之事,他才会这般性情大变。

    “李兄,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儿。”魏信礼收起笑意,倒是正经了些,心里着实又好奇了,一时之间便直白了许多,“可我瞧着李兄多是哀怨而非恼气。嫂嫂手腕不凡,怕是要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你怕是逃脱不了她的牢笼。要不,你尽早回头?”

    “魏信礼。”顾知程心中不大愉悦,凝眉望着他,话虽客气,语气却很冷。

    魏信礼的气儿噎在喉头,笑得有些无奈,瞧着李兄的神情,余惊未散:“还请李兄,多加宽宥,刚刚是我一时失言。可我绝无害你之心。”

    “我知道。所以,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办,要办得体面些。”顾知程招了招手,魏信礼便靠近去听。只一会儿,他的双眸尽是不可置信:“李兄,你这般是受了那人何等刺激,竟要这般戏弄旁人。你从前可不是……”

    “旁的也罢,但他……有不轨之心。”

    “谁晓得她心中有何鬼图谋,她这几年出尽风头,虽是为父亲尽心做事儿。可经过方家一事儿……父亲可曾忧心,她会越来越不好掌控?”温舒颜居于下位,话语急促,更带着不忿望向温盛彦。

    她因牢狱一事儿,变得憔悴了一些,也因方家崩塌而焦心。

    温盛彦的心思却不如她急切,反倒还宽慰起她来:“可亲疏有别,舒颜你总归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到底还是不忍见你因方家而踏进死路。虽是过去,你也与她不分伯仲,如今却是落在她后头,你有所气恼焦心也属常事。可这关头,她尚有用处。你要多多忍耐,不可气急,再与静颜争执。”

    “女儿,知晓了。”

    “父亲,我瞧着顺行兄长,也确实年轻有为。往后您定然可以轻松许多,好好安歇。”

    “你怎么会突然帮着他说话?”温盛彦有些诧异,捋了捋胡须,便饮了一口茶水。

    “也是在狱中经受苦难,才总算是看清楚了谁是一心庇护我之人。多亏父亲,时常嘱咐二兄去探望我,才不至于再受些苦楚。”

    温舒颜决心要帮温顺行坐稳温家了。毕竟,父亲现下只有两个儿子,她瞧着这位二兄才要有把握继承温家。

    父亲也是更加心仪温顺行一些,她也总是提及温顺行来。

    她自然也晓得今日在父亲面前的话,定然是会引起父亲对二哥的忌惮。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当前他们还没谈拢,给他使绊子也不算是太过分。

    此番若能早日让他弃暗投明,也算是成了他的一桩好事儿。

    温顺行只能在她们之间,只选择她一人。她绝不会同意让温静颜踩着她往上爬,再对她发号施令。

    温舒颜犹疑了片刻,又想起一事儿来,也不知晓此刻可是最佳时机。她急呼吸片刻,才脱口而出:“在浮音阁处,我曾见长姐与温静颜对坐而饮,言笑嫣晏。”

    “她们有所隐瞒,而我又并非眼盲耳聋之人,岂会分辨不出她们的不寻常之处。”温盛彦眼中的那点轻蔑到底是没有藏住,嘴唇微撇,摇头而笑。

    “可她们终究都是小打小闹罢了,何曾我需要在意。”

    “父亲竟然这般看轻她们?那我得好好为父亲留心才好。”

    温盛彦将册子递到她跟前,笑而不语。

    温舒颜一时间有些不解,但她也第一时间便接过册子:“这是何物……”直至她翻开册子,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朱唇微张,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温盛彦给打断了。

    “舒颜,方家既然无可救药。那我们都得往前看,也不需要理会世人的闲言闲语。你好好与他相处,这样才能看出叶郎君的好来。我与他相识几十年,总是比旁人还要晓得他的善良本性。”

    这下子,温舒颜脸上的笑意是彻底歇了,沉默好久,才道:“父亲,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舒颜,你最好听从为父之言。再说叶郎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怎么看你都算是捡着宝了。”温盛彦脸上尽是笑意,也将那强势藏入其中,“这门亲事,旁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不要让为父失望才好。”

    “好。”温舒颜垂下眼眸,藏住了眼底的那抹恨意。她过去从未觉得这种事儿,会落在她的头上……没想到,如今父亲倒是一视同仁,真是应了温静颜在马车上的那些话。

    但可惜啊,她们就是敌人。

    月色朦胧,室中灯火通明,凉风肆意而放。顾知程撩袍而进,静静看了许久的美人执书,失神片刻,他才举步而去。

    顾知程走近便俯身轻轻环着她,气息落在她耳边:“看着娘子才发觉你与过去特别不同。但我始终都十分欢喜,也不曾生出不悦,你当初也不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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