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一变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皆不约而同地一紧,本能地握紧闲靠在怀里的兵器站了起来,循他的视线望出去。

    只见江那边的雪原上,一列小黑点正朝这边疾速移动。

    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姚大帅口中的议和队伍。

    那性情有些暴躁的士兵,如临大敌地指着那队人马,着急地大喊:“拦、拦,快拦住他们!”

    他话音还没落,一道金石破风之声疾速袭来。

    大家连血都没热起来就要从怠惰状态调整到应战状态,瞬间一片忙乱。

    抓兵器的抓兵器,搭弓的搭弓,往下冲的往下冲......

    然而一支箭已经射穿了那士兵的喉咙,血花四溅。

    鲜血喷洒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的脸上,他的脸被冻得失去知觉,没感觉到什么,却看见了从眼前划过的鲜血。

    他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城墙上,那条喷射状的猩红,猝然扭头,正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紧接着嗷一嗓子划破云霄。

    如果说,方才的一切还勉强称得上有秩序的话,那么他这一嗓子,则彻底让这秩序不复存在。

    他不是害怕死人,而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没人知道这一箭的来历。

    巨大的嗓门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扭头时,箭雨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后来临。

    一队和他们穿着一样戎装的队伍,山呼海啸地自下踩着一地尸体冲了上来。

    为首者高举银刀,扯着嗓子大喊:“杜相说了!阻拦议和者,皆为扰乱朝纲之逆贼,一个不留,给我杀!”

    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情形,就是战场经验再丰富的将士,恐怕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何况这群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兵。

    一时间,原本平静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城墙之上瞬间兵荒马乱,悲鸣、逃窜、铁器碰撞声响成一团。

    鲜血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染红积雪,流向同一个方向。

    姚镇怎么也没想到,杜元良会选择这样一个偏僻且地势崎岖复杂的,不起眼的小关口过关。

    好在横冰一直不曾放松警惕,在每个隘口附近都驻扎了一支队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赶到。

    自己人打自己人最是难捱,谁也不知道身边人是敌是友,兴许上一刻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下一刻为了自保,转脸儿就在你身上挥上一刀。

    在整个城墙上杀得不剩几个活口的时候,幸存的士兵们鸡崽子似的挤成一堆,将兵器高举过头顶双膝跪地:“我我、我们、支持议和,支持议和。”

    没成想那为首者根本不听,唇角浮现出一抹得意又阴邪的笑,手起刀落,小士兵脑袋骨碌碌落地。

    他蓦地一转身,红色的披风高高扬起,在空中猎猎作响,大手一挥,震声呵道:“杀!”继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姚镇收到消息时,正和宋牧坐在营帐里商议事情。

    听罢,宋牧一掌拍在桌子上,把一张小小的木桌拍得山响。

    “岂有此理!杜老贼真真是无法无天!”

    他气得在地上大踏步走来走去,骤然停下步子,道:“老夫这就进宫面见圣上,参他一本!”

    “玉衡兄且慢,现今圣上被那老贼蒙蔽双眼,连本王都不得召见,您无官职在身,盲目闯入,岂非正中那老贼下怀?他恐怕早已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我自投罗网呢。”

    宋牧心里焦躁难安,“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方才还细声细气劝说宋牧的姚镇,眼神忽然一凛,沉声道:“我看不如就反他一反,这样的朝廷,不效忠也罢!”

    说着一把将杯盏摔个粉碎。

    宋牧眼神一振,狠狠一捏拳头,“好!昌胤兄!老夫虽为一届文官,却也是愿意上战场拼他一拼的,就算拿不动兵器,杀不了几个人,但是跟在你们后头,给你们捡捡东西也是好的!”

    姚镇差点被他这一番略带滑稽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一把按在宋牧肩头,重重点了下头。

    可杜元良根本不给他们主动反的机会。

    帐前响起轻盈的落地声,万和走进来,道:“大帅,来了。”

    姚镇走到墙边,拿下墙上挂着的重剑,又从桌边的兵器架上捞了把长枪递给宋牧。

    “玉衡兄,试试拿不拿得动?”

    宋牧捋着胡须,哼了一声:“小瞧老夫。”随即一把握住枪身。

    姚镇看他志气满满,目露欣慰,随即便松了手准备出帐迎敌。

    身后宋牧忽然一声惊呼:“哎哎哎,歪了歪了。”

    姚镇回头,见宋牧被长枪坠歪了身子,旁边是伸手要扶,却没来得及的万和。

    两个人都尴尬地看着彼此,宋牧忙收起窘态,站直身子,佯装从容地捋着胡须,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昌胤兄啊,有没有......稍微轻一些的?”

    姚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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